接着，他拿起水囊在手中上下颠了颠，而后回头看了宁婉凝一眼。她仍靠着树勉强站着，目光却紧紧锁在他手中的水囊上。
“想喝水？”洛星焰晃了晃水囊，里面的水声清晰可闻。
宁婉凝喉咙微微动了动，动作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对水的渴望，可比饥饿更直接，也更难以掩饰。
洛星焰咧嘴笑了笑，那笑容怎么看都透着几分欠揍。
“求我呀。”他说道，语气轻松得像在开玩笑，眼中却没什么暖意，“说声‘大爷我错了，求您给口水喝’，说不定我一高兴，就分你一半水。”
宁婉凝闻言，苍白的唇角微微勾起，竟也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怎么，不肯求我？”洛星焰见她没反应，故意激她，“刚才不是还威风凛凛，现在连句软话都不肯说？”
宁婉凝压根没理他，继续保持着沉默。
洛星焰挑了挑眉，心里暗自嘀咕：这女人，还真是倔得可以。不过，他倒也不急，反正现在占据上风的是他。
“行，不求人是吧。”洛星焰故作大方地耸了耸肩，“那你就在这站着吧，渴着、饿着，看你能撑多久。”
说完，他转过身去，不再理会这个女人，自顾自地摆弄起篝火，时不时还故意发出满足的吃喝声，以此来进一步刺激她。
然而，宁婉凝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眼神偶尔会不自觉地飘向洛星焰手中的水囊和地上的食物残渣。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洛星焰也开始有些不耐烦了。他本以为这女人会很快妥协，没想到她竟如此固执。
“喂，你真的不求我？”洛星焰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
宁婉凝闻言，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依旧保持沉默。
洛星焰见她油盐不进，索性懒得再费口舌。
“行行行，你爱站着就站着，爱渴着就渴着，关我什么事。”他摆摆手，彻底转过身，背对着宁婉凝，把注意力完全放回快要熄灭的篝火上，嘴里还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一副“爷不伺候了”的模样。
眼角的余光却注意到，身后那道一直倔强的身影，终于有了动静。
宁婉凝扶着树干的手慢慢松开，身体似乎脱力般微微晃了一下。
她没有走向别处，也没有看他，只是缓缓地、几乎是贴着树干滑坐了下去，然后慢慢挪动，换了个更隐蔽些、离篝火稍远一点的树根凹陷处，抱着膝盖，把自己蜷缩起来。
墨色的裙摆将她整个人几乎裹住，只露出小半张苍白的侧脸和散落的黑发。她把脸埋进臂弯里，只留给洛星焰一个沉默又疏离的背影。
洛星焰拨弄篝火的手停了下来，小曲儿也戛然而止。他侧过头，看着那个蜷缩在阴影里的背影，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啧。
这女人……到底怎么回事？
空地上彻底安静下来，只有篝火偶尔的噼啪声。一个坐在明处的火堆旁，一个蜷在暗处的树根下，中间隔着跳动的火光和无声的对峙。
洛星焰盯着跳跃的火苗看了半晌，又瞥了一眼那个孤独的背影，最终，有些懊恼地低骂了一句，抬手抓了抓头发。
然后，他拿起那个还剩半袋水的水囊，在手中掂了掂。绕过篝火，走向树根下那个蜷缩的墨色身影。
最终，贾有才在来到宁婉凝身后大约一步远的地方停住。
宁婉凝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脸埋在臂弯里，背脊单薄，一动不动。
洛星焰等了半分钟。
这女人还是没反应。
他甚至能听到她极其微弱、但还算平稳的呼吸声。
“喂。”他开口，声音干巴巴的，带着点不耐烦，“给你水。”
还是没反应。
洛星焰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搞不懂这女人到底在想什么。刚才还渴得要命盯着水囊，现在送到跟前了又装死？
他往前挪了半步，几乎要碰到她垂落的裙摆。然后，他俯下身，将手里那个沉甸甸的皮质水囊，直接递到了她的身侧，几乎要碰到她环抱着膝盖的手臂。
“拿着。”他声音提高了一点，语气更冲了，“别给我装听不见。爱喝不喝。”
水囊就悬停在那里，近在咫尺。
宁婉凝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动了动，幅度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她依旧没有抬头，没有伸手，甚至没有改变蜷缩的姿势。
洛星焰半弯着腰，手里举着水囊，姿势有些僵硬。他觉得这样子蠢透了，简直像是在……上供？或者祈求什么？
一股无名火又蹿了上来。
“你他妈……”他咬了咬牙，几乎想直接把水囊砸她身上或者收回去。但看着她那副隔绝了外界一切、只剩下疲惫和脆弱的姿态，那句骂人的话又堵在了喉咙里。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女人的心思，实在太难懂了。
他不再试图让她“接”，而是直接弯下腰，动作有些粗鲁，但还是将那个皮质水囊放在了宁婉凝脚边触手可及的地面上。
皮囊落地，发出轻微的一声“噗”。
“水放这儿了。”他直起身，声音硬邦邦的，“喝不喝，随你。”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走回篝火旁，重新坐下，背对着她，重新开始拨弄那堆已经没什么可拨弄的篝火余烬。只是这次，他没再哼什么小曲。
夜风穿过林间，带着凉意。
树根下，那墨色的身影依旧蜷缩着，一动不动。
但过了一会儿，就在洛星焰以为她真的会一直那样坐到天亮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很轻，很慢。
然后，是同样轻微的、拔开水囊塞子的声音。
接着，是……小口、却有些急促的吞咽声。
洛星焰背对着她，拨弄火堆的手指顿了顿，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随即又迅速抿平，恢复了那副不耐烦又无所谓的样子。
那个死女人，终于肯动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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