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梧桐林后的第五日，陆鸣三人已穿越南荒边境，进入了中原地界。
连日赶路，饶是以他们的修为也略感疲惫。黄昏时分，三人决定在一处名为“望北坡”的山林间歇脚。此处地势较高，向北可以隐约看到地平线尽头那片被暗红云层笼罩的天空——那里就是天祈台的方向。
“他奶奶的，这鬼天气。”石大海升起篝火，一边烤着打来的山鸡一边抱怨，“越往北走越邪门，大白天的都阴森森的。”
厉狂刀擦拭着他那柄门板大刀，闻言抬头瞥了眼北方：“不是天气邪门，是那里的魔气已经浓郁到影响天象了。看来皇帝老儿的祭天仪式准备得差不多了。”
陆鸣盘膝坐在一块青石上，闭目调息。这五日来，他一直在熟悉这具新生的身体和暴涨的力量。星辰圣体的玄妙远超他预期，不仅仅是肉身强度和真元操控的提升，更是一种对天地法则的亲和。
此刻他虽闭着眼，却能清晰“看”到数十里外的景象：官道上匆匆赶路的商队，山林间潜伏的妖兽，甚至地下灵脉的微弱流动。这种感知力，已经接近元婴修士的神念外放了。
“系统，检测当前天祈台区域能量波动。”他在心中默念。
【叮！检测中……天祈台区域能量场异常：幽冥魔气浓度上升至47%，星辰之力被压制至正常水平的33%，空间稳定性下降至61%。检测到大规模生命体聚集，数量约九万七千，能量特征与人类吻合，推测为“祭民”。检测到高阶修士波动：元婴期3人，金丹期28人，筑基期约五百人……】
三尊元婴？
陆鸣眉头微蹙。除了已知的风雷真人和可能出现的国师云中子，第三尊元婴会是谁？
“盟主，吃点东西吧。”石大海递来一只烤得金黄的山鸡腿，“老石我的手艺，保准外焦里嫩！”
陆鸣接过，咬了一口，确实不错。他笑道：“石大哥这手艺，以后不打仗了开个酒楼，保准生意兴隆。”
“嘿嘿，那敢情好！”石大海咧嘴笑，“到时候盟主你可得来捧场，我给你留最好的包间！”
厉狂刀哼道：“就你这糙汉，还开酒楼？别把客人吓跑就不错了。”
“老厉你这话说的……”
两人日常斗嘴，陆鸣笑着摇头，忽然神色一动，望向东北方向。
“有人来了。”他低声道。
石大海和厉狂刀立刻噤声，戒备起来。
片刻后，一道身影如鬼魅般从林间闪出，落在三人面前。来人一身黑衣，面容冷峻，正是韩夜。
“韩统领！”石大海惊喜，“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韩夜向陆鸣抱拳：“盟主。我在沿途留下了暗记，感应到盟主的气息便寻来了。”
陆鸣点头：“天祈台那边情况如何？”
韩夜神色凝重：“比预想的更糟。祭台已经搭建完毕，是座九层高台，通体用蚀星矿铸成，台顶刻满了血祭符文。十万祭民被关押在台周围的三座大营中，每日都有数百人被抽取精血，注入祭台底部的‘血池’。”
“血池？”厉狂刀眼神一厉。
“对。”韩夜点头，“我潜入过其中一座大营，发现那些被抽血的祭民虽然还活着，但神志已失，如行尸走肉。而血池中的血液已经积蓄了七成，再有三日就会注满。届时……祭天就会开始。”
三日！
众人心头一沉。
“守卫力量呢？”陆鸣问。
“明面上是禁军大统领宇文烈领兵三万，实际坐镇的是三位元婴。”韩夜道，“除了风雷真人，国师云中子也在，虽然他伤势未愈，但毕竟是元婴中期，不容小觑。第三位元婴更麻烦……”
他顿了顿：“是‘血煞老魔’，魔道巨擘，百年前被皇室招安，一直隐在暗处。此人修为已至元婴初期巅峰，修炼的是《血河大法》，最擅操控血液，与血祭仪式简直是绝配。”
石大海倒吸一口凉气：“皇帝老儿连魔道中人都敢用？他不怕反噬？”
“他只怕力量不够。”陆鸣冷笑，“为了开启封印夺取暗渊之心，他已经什么都不顾了。”
他沉吟片刻，又问：“祭台的具体结构，你探清了吗？”
韩夜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纸，摊开在地上。那是一幅精细的结构图，标注了祭台的每一层、每一个阵法节点、甚至守卫的轮换时间。
“祭台共九层，每层高九丈，取九九至尊之意。”韩夜指着图讲解，“最底层是血池，第二层到第八层是各种辅助阵法，第九层是主祭坛，也是封印最薄弱处。皇帝会在那里进行最后的仪式。”
“守卫如何分布？”
“每层都有十八名金丹修士坐镇，按天罡方位排列。每三层的连接处还有一座‘锁灵阵’，一旦触发，整个祭台的防御阵法都会启动。”韩夜道，“最关键的是，第九层主祭坛有三位元婴亲自镇守，几乎没有潜入的可能。”
几乎，但不是绝对。
陆鸣盯着结构图，眼中星辉流转。他手指点在第八层和第九层之间的位置：“这里，是‘天权’和‘天璇’两个阵眼的交汇处，也是整个阵法最薄弱的一环。如果从外部强攻，确实没有胜算。但若从内部破坏……”
“内部？”韩夜皱眉，“祭台内外隔绝，我们怎么进去？”
陆鸣微微一笑：“谁说一定要进去破坏？我们可以……让祭台自己崩溃。”
他详细解释道：“蚀星矿虽然能污浊星辰之力，但它本身也是一种特殊的能量导体。如果我们能在祭台外布下一座‘逆星阵’，将周围的星辰之力强行抽走，形成真空，蚀星矿为了维持阵法运转，就会过度抽取地脉之力。到时候……”
“阵法失衡，自行崩溃！”韩夜眼睛一亮，“但‘逆星阵’是上古阵法，早已失传，而且布阵需要海量星辰晶石，我们上哪找去？”
“阵法我有。”陆鸣道，“至于星辰晶石……”
他手掌一翻，掌心浮现出十几颗璀璨的晶石，每一颗都散发着纯净的星辰之力。这是他从涅盘火海深处顺带取出的“火星辰砂”，虽不及九天星辰砂珍贵，但用作布阵材料绰绰有余。
“卧槽！”石大海瞪大眼睛，“盟主你什么时候……”
“顺手牵羊。”陆鸣轻笑，“火海中除了涅盘羽，还孕育了不少好东西。这些火星辰砂用来布‘逆星阵’，威力会比普通星辰晶石强三成。”
厉狂刀摩拳擦掌：“那还等什么？赶紧去布阵吧！”
“不急。”陆鸣摇头，“布阵需要时间，而且不能惊动守卫。我们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契机。”
他看向韩夜：“那些祭民大营的守卫情况如何？”
“每座大营有五百禁军看守，领队的是金丹修士。”韩夜道，“不过因为祭民已经失去神志，守卫并不严密。”
“那就好。”陆鸣眼中闪过寒光，“明晚子时，你们三人分头行动，潜入三座大营，破坏守卫系统，释放祭民。”
石大海一愣：“释放？可他们都神志不清了啊……”
“神志不清，但本能还在。”陆鸣道，“只要打破囚笼，他们自然会逃跑。三万祭民同时暴动，足够让整个天祈台乱上一阵。届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被吸引过去，我就可以趁机布阵。”
“好主意！”厉狂刀赞道，“到时候场面一乱，咱们浑水摸鱼！”
韩夜却皱眉：“盟主，你一个人布阵太危险。不如我去布阵，你……”
“不行。”陆鸣打断他，“‘逆星阵’需要星辰之力驱动，只有我能完美操控。而且，我有这个。”
他取出那枚玄龟鳞片：“必要时，可以开启空间通道脱身。”
见陆鸣心意已决，韩夜不再多言。
四人又商议了行动细节，直到深夜。
……
次日黄昏，天祈台外围。
陆鸣伏在一处山丘后，远远望着那座巍峨的黑色祭台。祭台高八十一丈，通体漆黑，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暗红光泽。台身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此刻正有微弱的光芒流转，仿佛活物的呼吸。
祭台周围，三座大营呈品字形分布，每座大营都关押着三万余名祭民。即使相隔数里，陆鸣也能感应到那里弥漫的绝望和死气。
更远处，禁军营寨连绵，旌旗招展。三万禁军将整个天祈台围得水泄不通。
“真是大手笔。”陆鸣喃喃道。
他在等，等夜幕完全降临，等子时的到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
戌时，祭台上亮起灯火，隐约可见人影晃动。
亥时，一队队禁军开始换防，气氛明显紧张起来。
子时将至。
陆鸣深吸一口气，通过传讯玉符发出信号：“开始行动。”
三座大营几乎同时传来骚动！
先是东营，火光冲天而起，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那是石大海用陆鸣给的“爆炎符”制造的混乱。
西营随即传来厉狂刀的怒吼和兵器碰撞声，显然他已经和守卫交上手。
南营最为诡异，没有火光，没有打斗声，但整个营地的守卫如喝醉了酒般纷纷倒地——那是韩夜的独门迷药“醉仙散”生效了。
三座大营的混乱迅速蔓延，祭民们虽然神志不清，但求生本能让他们本能地向外冲撞。栅栏被推倒，营门被撞开，数万人如潮水般涌出，向着四面八方逃窜！
“祭民暴动！”
“快拦住他们！”
“鸣警！鸣警——！”
禁军营寨瞬间沸腾，无数士兵涌出，试图阻拦逃窜的祭民。但数万人的混乱岂是轻易能控制的？场面彻底失控。
祭台上，三道强大气息冲天而起，正是坐镇的三位元婴。
“废物！”风雷真人的怒吼响彻夜空，“区区祭民都看不住！”
云中子的声音相对冷静：“事有蹊跷，可能是调虎离山。宇文烈，你带人去镇压暴动，我和血煞老魔留守祭台。”
“是！”
宇文烈领命而去，带走了大半禁军。
机会来了。
陆鸣身形如鬼魅般掠向祭台。他没有直接上去，而是绕着祭台快速移动，将一颗颗火星辰砂打入特定的方位。
每一颗星辰砂落下，都会在地面留下一个微不可察的星辉印记。三十六个印记，对应天罡之数，构成“逆星阵”的基础阵图。
这个过程必须极其精确，稍有偏差，阵法就会失效，甚至可能惊动台上的元婴。
陆鸣全神贯注，额头渗出细汗。
就在他布下第三十二个印记时，祭台第九层忽然传来一声冷哼：
“何方宵小，胆敢在此布阵？”
是血煞老魔！
被发现了！
陆鸣心中一凛，但手中动作不停，反而加快。最后四颗星辰砂如电射般飞出，精准落入预定位置。
嗡——！
三十六个星辉印记同时亮起，连成一座巨大的逆六芒星阵图！阵法成型的瞬间，周围的星辰之力如潮水般被抽走，形成一片诡异的“真空”地带！
“找死！”血煞老魔大怒，一道血色掌印从天而降，拍向阵眼处的陆鸣！
陆鸣不闪不避，双手结印，全力催动逆星阵。
“星转逆流，万法归虚——启！”
轰——！！！
整个祭台剧烈震动！蚀星矿铸成的台身因为失去星辰之力平衡，开始疯狂抽取地脉之力以维持阵法运转。但地脉之力与星辰之力性质不同，强行转换导致能量冲突，祭台表面的符文开始明灭不定，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不好！祭台要崩溃了！”云中子的惊呼传来。
“拦住他！”风雷真人的雷光已至。
陆鸣早有准备，捏碎玄龟鳞片，一道空间裂缝在身前展开。他纵身跃入裂缝，在雷光袭来的前一刻消失不见。
裂缝闭合的瞬间，他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那座巍峨的黑色祭台，从第八层开始，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裂痕迅速蔓延，整座祭台都在崩塌的边缘。
而第九层主祭坛上，一道身穿龙袍的身影缓缓站起，隔空望来。
两人的目光在夜空中相遇。
虽然隔着空间裂缝，陆鸣却能清晰感受到那道目光中的愤怒、杀意，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忌惮。
姬轩辕。
我们终于见面了。
陆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身影彻底消失在裂缝中。
下一刻，空间裂缝在他预定的一处安全点展开。陆鸣跌出，脸色苍白——连续布阵、催动阵法、开启空间通道，对他的消耗极大。
但他成功了。
祭台已损，仪式难成。
这只是开始。
远处，天祈台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崩塌声和怒吼声。
陆鸣盘膝坐下，服下几枚丹药，开始调息。
他知道，今夜过后，皇帝将再无退路。
而真正的决战，即将来临。
夜色如墨，星光黯淡。
但陆鸣眼中，有星辰在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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