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那句“卷帘”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流沙河的暴戾。
河心那巨大的漩涡猛地一滞，随即以更加狂暴的速度疯狂旋转！粘稠的黄色河水被撕扯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无数惨白的手臂如同狂乱的水草般伸出河面，疯狂舞动，发出无声却直刺灵魂的尖啸。漩涡深处，那双幽绿的眼眸骤然收缩，随即猛地扩张，其中燃烧的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一股混合着无尽怨恨、痛苦、以及某种被触及逆鳞般狂怒的意志，如同实质的海啸，朝着沙丘上的三人碾压而来！
“小心！”
张自在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警告，那精神冲击已然临身！
不同于物理攻击，这股力量无视了血肉的防御，直接作用于意识深处。刹那间，张自在眼前景象剧变！不再是紫色的天穹与昏黄的沙河，而是无数破碎、扭曲的记忆碎片——有僧侣在佛前虔诚叩首，转眼头颅滚落；有妖物在血泊中狰狞狂笑，瞬间被金光净化；有城池在烈焰中崩塌，亿万生灵哀嚎……这些截然相反、充满矛盾的痛苦景象，如同冰冷的潮水，试图将他的意识冲散、同化！
是罪业！是这条河中积累的、无数被吞噬生灵的罪与罚、善与恶交织成的混乱信息洪流！
“呃啊！”张自在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刚刚稳固的意识海再次剧烈震荡。他掌心的混沌种子爆发出更加灼热的光芒，不再是单纯的渴望，而是夹杂着一丝被冒犯般的暴怒，仿佛君王受到了贱民的挑衅。它疯狂地搏动着，既想吞噬这股庞大的罪业之力，又本能地排斥着其中蕴含的混乱与“不洁”。
“雕虫小技！”
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将张自从那混乱的幻象中短暂拉回。只见孙悟空向前猛踏一步，脚下沙丘轰然塌陷大片！他周身澎湃的暗金色妖气不再是简单的屏障，而是化作了一头仰天咆哮的巨猿虚影，带着粉碎星辰、践踏规则的蛮荒霸气，悍然撞向那无形的精神海啸！
轰——！！！
两股无形的力量在半空中狠狠碰撞！没有声音，却仿佛有亿万道雷霆在灵魂层面炸响！张自在和阿月被这股碰撞的余波震得气血翻腾，连连后退。
沙丘下方，流沙河彻底沸腾了！那漩涡中的存在被孙悟空的行为彻底激怒！
“吼——！！！”
一声绝非人类能发出的、混合着水流翻滚与亿万亡魂哀嚎的咆哮，从河底深处传来！随着这声咆哮，整条流沙河仿佛活了过来！
“哗啦啦——！”
无数由粘稠河水和坚硬沙石凝聚而成的、长达数丈的黄色巨蟒，从河面中猛地窜出，成百上千，遮天蔽日般朝着沙丘扑来！这些沙石巨蟒的眼眶中，跳动着与漩涡中心同源的幽绿火焰，散发着冰冷与死亡的气息。
同时，河面上那些挣扎的手臂仿佛得到了指令，猛地延伸、变长，化作无数道灰色的、带着强烈吸附与侵蚀力量的阴影锁链，如同蛛网般罩向三人，不仅针对肉体，更针对神魂！
“烦死了！”
孙悟空金瞳中的耐心彻底耗尽，凶性被完全激发。他甚至没有动用神通，只是简简单单地一拳挥出！
拳锋所过之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一股纯粹到极致的力量波纹向前扩散，如同无形的碾盘！
嘭！嘭！嘭！嘭！
首当其冲的几十条沙石巨蟒，在这股力量面前如同泥沙堆砌，瞬间爆碎成漫天黄沙，其中的幽绿火焰发出一声哀鸣便即熄灭。那些阴影锁链更是如同阳光下的冰雪，寸寸断裂、消散！
然而，流沙河的恐怖在于其“无穷无尽”与“不死不灭”！
刚刚清空一片，更多的沙石巨蟒和阴影锁链便从河中涌出，前仆后继，仿佛永无止境！而且，它们不再仅仅攻击孙悟空，更多的则是绕过他，如同拥有智慧般，袭向状态明显不佳的张自在和几乎毫无战斗力的阿月！
“和尚！管好你自己！”孙悟空百忙之中回头吼了一声，他虽能轻易粉碎这些攻击，但被这样无穷无尽地纠缠，也感到一阵烦躁。更重要的是，他能感觉到，河中心那个存在的气息并未减弱分毫，它的本体，尚未真正出手！
张自在的情况确实岌岌可危。他一边要抵抗罪业精神力的余波冲击，一边要压制掌心的混沌种子那越来越疯狂的躁动，同时还要应对源源不断的物理攻击。
一条沙石巨蟒冲破孙悟空妖气的边缘，张开泥沙大口噬咬而来！张自在强提精神，侧身避过，并指如刀，指尖萦绕着一丝净梵心炎的残余寒意，点向巨蟒七寸。
“嗤！”
寒意侵入，巨蟒动作一滞，表面迅速凝结出一层白霜，但下一刻，更多的泥沙从河中补充而来，白霜崩碎，巨蟒再次恢复活力！
另一道阴影锁链如同毒蛇般缠向他的脚踝，那阴寒的气息让他灵魂都感到刺痛。他猛地跺脚，调动筋骨之力震开锁链，但锁链消散时带走的些许生机，让他本就虚弱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
他就像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混沌种子在掌心跳动得越来越急，那“吞噬”的低语几乎要占据他的全部心神。他有一种预感，如果他放任种子去吞噬这些罪业之力，或许能瞬间化解危机，但代价……可能是他自我的彻底湮灭。
“法师！”
阿月的惊呼声传来。她那边更是险象环生，她没有什么攻击手段，只能凭借守碑人传承中某种步法勉强闪避，但越来越多的阴影锁链已经将她包围，眼看就要被拖入河中！
孙悟空见状，眼中凶光一闪，猛地张口，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嘶鸣！这嘶鸣并非针对实体，而是某种更高层面的法则冲击！
嗡——！
以他为中心，方圆数十丈内的所有沙石巨蟒和阴影锁链，动作齐齐一滞，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但也仅仅是停滞了一瞬。
就在这一瞬间，孙悟空身形如电，瞬间出现在阿月身边，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将其扔向张自在方向，同时反手一拳，将再次恢复动作、扑上来的几条巨蟒轰成齑粉！
“这样下去没完没了！”孙悟空退回张自在身边，形成三角防御，金瞳死死盯着河心漩涡，“这鬼河的力量源头就是卷帘那家伙，不把他弄出来，俺们能被活活耗死在这里！”
张自在剧烈喘息着，看着下方那仿佛连接着九幽、源源不断涌出攻击的流沙河，又感受着掌心那枚既是救命稻草又是催命符的混沌种子，心中一片冰冷。
硬拼，看不到尽头。
智取？面对一个被罪业吞噬、只剩下本能怨恨的“故人”，又该如何智取？
河中心，那双幽绿的眼眸冷漠地注视着沙丘上“徒劳”抵抗的三人，仿佛在欣赏一场有趣的戏剧。它，或者说“他”，似乎拥有着某种残忍的耐心。
第一次正式的交锋，以团队的狼狈防守告终。流沙河，用它无边的罪业与绝望，给这三个闯入者上了深刻而残酷的第一课。
（第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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