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经阁内那短暂的、源自上古的悲怆风暴，虽被张自在强行压下，却在他心底掀起了永不宁息的滔天巨浪。金蝉子记忆碎片中承载的绝望抉择与扭曲痛苦，如同冰冷的毒液，渗透进他对这个世界、对自身使命的每一分认知。
他带着沉重的心事与略显仓促的步伐，领着同样满腹疑云的三人迅速离开了藏经阁。那两名守塔老僧浑浊的目光在他们背影上停留了许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回到云水寮丙字院那间逼仄的石屋，关紧房门，张自在才仿佛脱力般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吐出一口带着铁锈味的浊气。
“和尚，到底怎么回事？”孙悟空最先按捺不住，金瞳灼灼地盯着他，“你在那破塔里看到了什么？俺老孙感觉你魂儿都快震出来了！”
八戒和阿月也投来关切而疑惑的目光。
张自在沉默了片刻，整理着混乱的思绪和惊悸的心神。金蝉子的真相太过骇人，直接说出恐动摇军心，但他需要让同伴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我触及了一道……源自上古的残念。”他选择性地开口，声音沙哑，“是关于这小雷音寺，以及那‘妙音菩萨’的……起源。”
他略去了金蝉子具体的名号和那极致痛苦的抉择细节，只将核心信息提炼出来：
“上古曾有一场几乎毁灭一切的大劫，真正的佛国已然崩塌。幸存下来的佛门力量，为了延续传承，抵抗某种名为‘寂灭’的威胁，不得已……采用了一些非常手段，甚至可能接纳、利用了部分劫难中产生的‘污染’之力。这小雷音寺，这掠夺信仰、磨灭意志的体系，这利用罪业暗河的行径……其最初的根源，或许并非纯粹的邪恶，而是……一种在绝境中扭曲的‘求生’。”
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孙悟空眉头紧锁，脸上戾气未消，却也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他曾大闹天宫，蔑视一切规矩，但也深知在绝对的力量和绝望面前，坚守本心是何等艰难。若这伪佛之道起初真是为了“求生”……
八戒张大了嘴巴，小眼睛瞪得溜圆：“也就是说……咱们现在对付的，是一帮……走火入魔的……老古董？”
阿月则身体微颤，眼中充满了悲悯与更深的迷茫。守碑人的职责是守护真正的佛门传承，若这伪佛竟是从真佛的尸骸上异化而生，那她的坚守，又该指向何方？
“无论其起源为何，”张自在的声音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驱散了屋内的迷茫气氛，“如今的它，已彻底堕为吞噬众生、制造痛苦的魔窟。那思过禅房中被磨灭的孩童，那无数被榨干生机的信众，都是血淋淋的证据！初衷或许可悯，但歧路已成，魔业已铸，我们与它，便是不死不休！”
他的话语如同冷水，浇醒了众人。是啊，无论过去如何，现在的伪佛，就是他们必须铲除的敌人！
“而且，”张自在抬起右手，掌心那混沌的色泽似乎因为吸收了金蝉子的记忆碎片而变得更加幽深，“那残念中也提及，这伪佛体系存在着巨大的隐患和……‘过滤器’。他们对信仰的掠夺并非完美无缺，对罪业暗河的利用也充满了风险。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无上威严的磅礴意志，如同无形的涟漪，再次扫过整个小雷音寺，比之前在梵音阁时更加细致，更加……带着审视与探究的意味！
是“妙音菩萨”的意志！
这一次，这意志不再仅仅是监察，更像是在……搜寻着什么！
张自在四人瞬间屏住了呼吸，全力收敛自身所有气息。孙悟空将妖气死死锁在丹田最深处，八戒停止了体内任何细微的能量流转，阿月紧握琉璃盏，连呼吸都变得微不可察。张自在则再次固守灵台，将混沌种子的寂灭意境与模拟的佛光催发到极致。
那意志如同探照灯般，一遍遍扫过云水寮，扫过他们所在的石屋，甚至在张自在身上停留的时间，比上一次更长！
张自在能感觉到，那意志似乎在仔细“品味”着他体表那层佛光中，因吸收了金蝉子记忆碎片而多出的那一丝极其微弱的、古老而悲怆的“韵味”！混沌种子模拟出的佛光，本质上与伪佛之力同源，此刻掺杂了金蝉子本源神念的气息，竟产生了一种类似“返祖”般的奇异效果，反而让那意志产生了一丝困惑与……不确定？
最终，那意志带着一丝未能尽释的疑虑，缓缓退去。
但四人都清楚，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他们就像混入狼群的羊，虽然披着狼皮，但身上那细微的“羊膻味”，已经引起了头狼的注意。
“祂在找我们。”孙悟空金瞳中寒光闪烁，语气肯定。
“是因为灌顶时的事？还是因为刚才在藏经阁……”阿月忧心忡忡。
“恐怕……不止。”张自在感受着体内混沌种子传来的一丝微弱的“饱腹感”与异样的活跃，心中升起一个更可怕的猜测。
他尝试着，极其小心地，引导着混沌种子，去感知周围空间中那无形流淌的信仰之力。
下一刻，他“看”到了更加清晰的景象——那无数汇向主殿的信仰洪流中，有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一丝丝，在靠近他身体周围时，仿佛受到了某种更高位格的吸引，偏离了原本的轨迹，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他的掌心，被混沌种子吞噬了！
虽然每一丝都微不足道，但积少成多，尤其是在这信仰之力如此浓郁的核心区域，这种悄无声息的“偷取”，就如同在一条奔涌的大河中偷偷舀水，短时间内或许无碍，但时间一长，必然会引起“水位”的异常！
妙音菩萨察觉到的，恐怕不仅仅是他们身份的可疑，更是这信仰网络中出现的不明“流失”！而混沌种子在吸收了金蝉子记忆碎片后，似乎对这种同源力量的“汲取”效率，提升了那么一丝！
“是我们……‘偷’了祂的力量。”张自在语气沉重地说出了自己的发现。
屋内再次陷入沉默，这一次，带着更深的寒意。
他们不仅潜入了魔窟，还在不知不觉中，偷吃了魔王的贡品！这无异于在火药桶旁玩火！
疑云渐起，风暴将至。
菩萨意志，已生警惕。
画皮虽在，然窃取神力，岂能久藏？
是坐以待毙，还是在这最后的宁静被彻底打破前，行那雷霆一击？
（第十五章完）
喜欢异界西行纪：我的经书不对劲请大家收藏：(m.aikandushu.com)异界西行纪：我的经书不对劲爱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