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僧以罪业王冠强行构筑的黑暗屏障，如同惊涛骇浪中一块孤独的礁石，死死抵住了从侧翼汹涌而来的白色狂潮。罪业锁链狂舞，吞噬着每一具靠近的晶甲躯体，将它们化为滋养王冠的养料，也化为腐蚀沙僧自身的剧毒。幽光中翻涌的血色越来越浓，他挺拔的身躯开始微微颤抖，每一次锁链的挥击都仿佛扯动着他灵魂的根基。但他没有后退一步，脚下如同生根，背影在无数爆裂的白光与翻腾的黑雾中，凝固成一道决绝的剪影。
正面的猪八戒目睹这一切，双眼瞬间爬满血丝。他喉头滚动，发出一声近乎野兽般的低吼，那吼声里混着对师弟处境的焦灼、对眼前阻碍的暴怒，以及破釜沉舟的决绝。
“石锤！”猪八戒扭头，朝着身后一名浑身浴血、却依旧死死扛着联盟战旗的石裔战士吼道，“带一队人，去帮沙长老！不用冲阵，远远地给他支援，分担压力！别让他一个人扛！”
“是！”石锤嘶声应道，立刻点起一队最悍勇的石裔和星尘战士，脱离主阵，朝着侧翼沙僧的方向拼死杀去。他们无法像沙僧那样正面阻挡洪流，但可以从旁袭扰、吸引火力，为沙僧减轻哪怕一丝负担。
做完这个安排，猪八戒猛地转回头，看向前方依旧密不透风的护法神军阵列，又望向阵列后方那越来越近的苍白城市轮廓和刺入地心的尖塔。时间，沙师弟在用命换时间！
“突击队！”猪八戒的声音不再是单纯的怒吼，而是一种从胸腔深处迸发出来的、混合了土石摩擦般厚重与岩浆奔腾般炽热的战嚎，“都看见了？！沙长老在为我们拼命！俺老猪今天把话撂这儿——打不穿这狗屁防线，老子就没脸回去见他！也没脸去见师父！”
他将九齿钉耙高高举起，土黄色的光芒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爆发开来，那光芒中隐隐浮现出巨猪咆哮的法相虚影，但这一次，法相之外，更有一层凝实如琥珀、厚重如大地的光芒铠甲在他周身凝聚！这是他守护之道的具现化，是将防御之力催发到极致，转为最稳固冲锋壁垒的象征！
“所有人！”猪八戒咆哮，“跟紧老子！撞过去！”
他不再追求精妙的战技，不再顾及阵型的完美。他将自己、将整个突击队，化作一柄纯粹由意志、蛮力与守护信念驱动的破城重锤！钉耙在前，人随耙走，他就像一头彻底疯狂的洪荒巨兽，朝着敌军最厚实的中央阵列，发起了最蛮横、最不计代价的冲锋！
“轰！！！”
巨大的碰撞声甚至压过了战场其他角落的厮杀。猪八戒狠狠撞进了白色的浪潮。晶甲碎裂，光刃崩折，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正前方的数十名护法神军直接撞得倒飞出去，阵型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凹陷。但更多的敌人立刻填补上来，光刃如林，朝着他和紧随其后的突击队员攒刺、劈砍。
猪八戒不闪不避，或者说，他已将所有的“闪避”都化为了“承受”。琥珀色的光芒铠甲剧烈震荡，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上面瞬间布满了裂纹和光刃灼烧的焦痕。鲜血从他崩裂的虎口、被震伤的内腑中渗出，但他冲锋的速度竟丝毫未减！钉耙每一次挥出，都带着开山裂石般的巨力，将拦路者连人带甲砸成碎片。他用自己的身体和铠甲，为身后的突击队员们开辟出一条血肉与光芒铺就的通道！
“跟上八戒大人！”
“杀进去！”
突击队员们被猪八戒这惨烈而豪勇的冲锋彻底点燃了血性。石裔们怒吼着，将身躯化为最坚硬的盾牌，抵住两侧的压力；星尘战士们将能量输出调到过载，疯狂倾泻火力；其他种族的战士也舍生忘死，紧紧跟随着那道一往无前的黄色身影。
他们像一枚烧红的楔子，在猪八戒这柄重锤的带领下，一点一点，艰难而坚定地，凿穿着看似坚不可摧的白色防线。每前进一米，都要洒下热血，倒下同伴。但阵列，确实在被他们缓慢而持续地撕裂！
后方，张自在的法坛周围，法则的辉光剧烈波动着。他能清晰地“看到”战场上每一点变化：沙僧那边越来越不稳定的罪业波动；猪八戒近乎燃烧生命本源的疯狂突进；以及，那座苍白尖塔——轮回熔炉，对战场变化的反应正在加剧。它似乎开始有意识地将更多的信仰能量从维持城市运转中抽调出来，注入到前线的护法神军身上，同时，塔身搏动的信息流变得更加急促、更加具有攻击性，开始尝试沿着某种脉络，反向侵蚀、干扰张自在布下的战场法则。
“自在！熔炉在试图进行法则层面的反击！它在解析你的编码模式！”阿月的声音在张自在意识中响起，带着焦急，“猪八戒和沙僧的状态都很危险！必须加快！”
张自在咬紧牙关，嘴角溢出一缕血丝。他强行分出一部分心神，加固沙僧所在区域的法则稳定性，希望能稍微延缓罪业的反噬；同时，将更多的优化协议集中在猪八戒突击的路径上，削弱前方敌人的法则加持，增强突击队成员的力量与韧性。但这样做，对他自身精神力的压榨达到了极限，脑海中的数据流开始出现错乱的雪花点。
“莉亚！节点破坏情况！”张自在在通讯中嘶声问道。
“沙僧长老净化了超过百分之六十的次级节点！但剩下的节点似乎受到了熔炉的主动保护，净化难度大增！铁心团正在尝试暴力破解，但需要时间！”莉亚的回应快速而紧绷。
时间！还是时间！
正面，猪八戒率领的突击队已经深深楔入敌阵，距离城市外围的光罩只剩下不到百米的距离！但这最后的百米，敌军抵抗的强度陡然提升了数个层级，护法神军们眼中开始泛起不正常的狂热金光，动作更加悍不畏死，攻击中甚至带上了精神冲击。
猪八戒的琥珀铠甲已经破碎不堪，身上添了无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他的气息开始不稳，冲锋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身后的突击队员也伤亡惨重。
“八戒前辈！左侧有缺口！”一名风语者斥候尖声示警。
只见左侧防线因为沙僧的牵制和石锤小队的袭扰，出现了一个短暂的薄弱环节。虽然很快会有敌军填补，但此刻确实是一个机会。
猪八戒血红的眼睛瞥向那个缺口，又看向前方依旧厚重、通往尖塔最短的路径。如果他转向缺口，突击队的压力会小很多，伤亡也会减少，但会偏离主攻方向，给熔炉更多反应时间。
如果他继续正面强攻这最后的百米死亡地带……
几乎没有犹豫。
猪八戒咧开嘴，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对着通讯器，也是对身后的所有兄弟，嘶哑地笑道：“嘿……沙师弟在边儿上看着呢……转向？老子丢不起那人！”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吸尽了周围所有的土行元气，连脚下的大地都微微震颤。他本就高大的身躯似乎又膨胀了一圈，破碎的琥珀光芒重新凝聚，虽然黯淡，却更加凝实，带着一种赴死般的沉重。
“兄弟们！”猪八戒的声音穿过战场喧嚣，清晰而平静，“跟着俺，再冲一次。就一次。”
他不再咆哮，只是将钉耙平平端起，耙尖直指前方光罩下那洞开的城门，以及城门后笔直通往尖塔的苍白大道。
“为了……我们能亲手建的未来。”
下一刻，他迈步。
不是奔跑，而是一种沉稳、坚定、仿佛扛着整座大山在前进的步伐。
每一步踏下，大地都发出沉闷的共鸣。他不再挥舞钉耙格挡，只是将它作为破风的锋刃，直直地指向目标。所有的攻击，落在他身上，被那黯淡却无比厚重的琥珀光芒抵挡、吸收。鲜血从他身上每一个伤口迸射出来，但他前进的步伐，没有一丝动摇。
他身后的突击队员们，看着那道仿佛燃烧生命照亮前路的背影，没有言语，只是默默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将残存的所有力量、所有信念，都灌注到跟随的步伐中。他们不再组成严密的阵型，只是紧紧簇拥在那道黄色身影之后，形成一道虽残破却笔直的箭矢。
百米。
五十米。
三十米。
光罩近在咫尺，城门内的景象清晰可见——更多的护法神军正在集结。
猪八戒的气息已经微弱到了极点，琥珀光芒如同风中之烛，随时可能熄灭。但他眼中的火焰，却燃烧到了最炽烈的程度。
就在他们即将撞上光罩前最后一波也是最密集的拦截敌军时——
侧翼，沙僧的方向，那苦苦支撑的黑暗屏障，终于在一阵剧烈的、夹杂着痛苦闷哼的能量爆发后，轰然破碎！
无数罪业锁链倒卷而回，缩回沙僧体内。他单膝跪地，以禅杖支撑身体，头顶的王冠光芒彻底被猩红浸染，他猛地喷出一大口漆黑如墨、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鲜血，气息萎靡到了极点。他拼尽最后的力量，暂时瘫痪了超过百分之七十的节点，也让自己遭到了严重的反噬，几乎失去了战斗力。
而几乎在同一时刻——
张自在的法坛上，他面前由光线构成的城市模型，几个被沙僧净化和铁心团暴力破坏的关键次级节点，骤然熄灭！整个防御光罩，剧烈地闪烁、明灭起来，其上的金色符文出现了大范围的紊乱和断裂！
“就是现在！光罩出现结构性破绽！持续时间预估……十五秒！”阿月尖声喊道。
十五秒！
猪八戒浑浊的眼眸中，精光爆射！
“啊啊啊啊啊——！！！”
他发出了生命中最后，也是最嘹亮的一次怒吼，将残存的、乃至透支未来的所有力量，尽数灌注于手中的九齿钉耙，朝着前方那因光罩紊乱而显得脆弱了几分的敌军阵列，以及阵列后方洞开的城门，做出了最后一次，也是最决绝的一次突刺！
没有华丽的技巧，只有一往无前的信念，和守护身后一切的决绝！
“轰隆——！！！”
仿佛陨星撞击。拦在正前方的数十名护法神军连同他们的晶甲武器，在这凝聚了猪八戒所有的一切的一击下，如同纸片般被彻底撕碎、气化！一道混杂着土黄光芒、血色与破碎晶光的狂暴通道，被硬生生轰开，笔直地贯穿了剩余的敌军，延伸到了城门之内！
通道打开了！
代价是，猪八戒耗尽了所有。那黯淡的琥珀光芒彻底熄灭，他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头，晃了晃，手中的九齿钉耙“哐当”一声脱手坠落。他回头，用最后模糊的视线，看了一眼身后那些顺着他开辟的通道、狂吼着涌入城门的突击队兄弟们，又望向侧翼沙僧倒下的方向，脸上似乎想扯出一个笑容，却最终凝固。
然后，他仰天倒下，坠向城外不远处一片因战斗而撕裂开的、翻滚着浑浊能量和扭曲法则的深渊——那片被称作“无尽孽海”的绝地。
“八戒！！！”张自在心神俱震，一口鲜血喷出，差点从法坛上栽倒。
“二师兄！！！”通讯频道中，传来石锤等人目眦欲裂的悲呼。
但战争没有时间悲伤。
突击队已经顺着猪八戒用生命打开的通道冲入了“无垢净土”！后续的盟军主力也开始全面压上，顺着多处因节点破坏而出现波动的光罩缺口，涌入城市！
“推进！目标尖塔！摧毁熔炉！！”张自在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撕心裂肺的痛楚，嘶声在全局通讯中下令。他的目光死死锁定那座白色的尖塔，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冰冷火焰。
猪八戒的牺牲，沙僧的重创，无数盟军战士的鲜血……这一切，都必须有一个结果。
战争，进入了最残酷、也是最关键的城内巷战阶段。而猪八戒，那位总是嚷嚷着回高老庄，却在最关键的时刻选择守护一切，最终坠入无尽孽海的憨直汉子，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混沌的深渊中，只留下那柄伫立在战场边缘、沾满血迹的九齿钉耙，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惨烈与决绝。
“我守此道，虽死无憾。”
他的选择，成为了这场惨烈战役最沉重的注脚，也化为了幸存者们胸中一团永不熄灭的复仇与执念之火。
（第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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