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本堂冲天的火光不仅吓到了李华,还有整个玉京的文武百官。为保涉事三人周全,李华只能自己甘愿背上这口惊天黑锅。
可他万没料到,这锅底竟黑得如此彻骨。御史台的言官们仿佛嗅到血腥味的饿狼,借此事掀起滔天巨浪——早朝之上,数十名官员身着青衫,跪地联名弹劾,奏章堆叠如小山,字字句句都似淬了毒的钢针,直刺龙颜;退朝之后,弹劾的折子更是如雪片般飞入内廷,有的痛陈“宫闱纵火,有失君德”,有的暗指“此举暗藏私心,动摇国本”,更有甚者,在折子里夹枪带棒,用些晦涩却尖利的典故,明嘲暗讽他昏聩无能。李华虽不通那些文绉绉的酸腐言辞,可那字里行间的戾气、朝堂上臣工们眼中的轻蔑,却如钝刀割肉般让他憋闷难当。
时值仲夏,赤日炎炎似火烧,殿内的冰盆也压不住心头的躁火。连日来的诘难、无处诉说的委屈,终于在又一本“请诛奸佞以正朝纲”的弹劾折递上来时,彻底压垮了李华。李华气急败坏,将奏折全部推翻。
殿内侍立的太监们吓得魂飞魄散,齐刷刷双膝跪地,额头贴紧金砖,连大气都不敢喘。李华猛地将朱笔掷在御案,墨汁溅得奏疏上的弹劾之词狼藉一片,他怒喝一声:“赵谨!跟张恂他们说,朕龙体欠安,静养几天,奏折让司礼监和内阁看着办!”
话音未落,他已拂袖而起,明黄龙袍的袍角扫过案上堆叠的奏疏,那些淬了毒的字句纷纷散落,如满地残叶。李华大步流星往外走,龙靴踏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满殿宫人皆惊慌失措地躬身避让,无人敢抬头直视他铁青的面容。
西苑凝和殿的朱门被猛地推开,李华直奔内殿。芍药早已收到消息,提前迎候在廊下,她身着一袭缠枝莲纹暗花罗纱裙,藕荷色的衣料薄如蝉翼,衬得身姿窈窕纤细;鬓边斜插一支东珠步摇,颗颗珍珠随步履轻晃,映得她那张鹅蛋脸别样的清丽婉约,肌肤胜雪,眉如远黛,眼若秋水,平添几分柔媚。
见李华面色不善,芍药半句多余的话也不问,只温顺地上前伺候。李华不耐烦地扯掉沉重的龙袍玉带,只留一袭月白暗纹锦袍,径直躺倒在软榻上。芍药立刻会意,轻手轻脚地走到榻边,小心翼翼地让他的头枕在自己腿上,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轻柔地为他揉捏发胀的太阳穴,力道恰到好处。
“圣上,喝杯冰镇杨梅汤解解暑吧。”她的声音软糯清甜,如泉水叮咚。一双柔若无骨的玉手捧着描金白玉碗,缓缓递到李华唇边。李华抬眼望去,只见她垂着眼帘,长睫如蝶翼轻颤,眼底满是不加掩饰的关切,那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怕触碰到他心头的怒火。
冰凉酸甜的梅汤滑过喉咙,瞬间压下几分躁火。鼻尖萦绕着她发间淡淡的栀子花香,指尖摩挲着她纱裙下细腻如瓷的肌肤,声音沙哑却带着几分依赖:“还是芍药最懂朕。”
芍药什么也不说,只将满心关切化作无声的陪伴。她垂着眼帘,指尖依旧轻轻梳理着李华的长发,呼吸温顺地拂过他的耳畔,像一阵柔风抚平他心头的褶皱。
李华仰头,一口将她手中的白玉碗喝空,酸甜的梅汤还在舌尖回甘,他已俯身将芍药扑倒在软榻上。
“呀!圣...”
芍药惊呼声未落,唇瓣便被李华滚烫的吻狠狠堵住。他的吻带着连日来的压抑与急躁,又夹杂着几分失而复得的贪恋,辗转厮磨,不容她有半分抗拒。窗外蝉鸣渐歇,殿内只剩两人急促的呼吸,衣料摩擦的窸窣声交织成暧昧的乐章。
良久,李华才稍稍退开,凝视着她脸颊红得如熟透的樱桃,眼波流转间满是羞怯与顺从。他低头,轻咬她小巧柔软的耳垂,声音沙哑带着蛊惑:“叫世子爷。”
往日的亲昵称谓如钥匙,打开了两人之间最私密的羁绊。芍药睫毛轻颤,脸颊埋在他颈间,羞涩地唤了一声:“世子爷...”
这声软糯的呼唤彻底点燃了李华的情愫。他像从前那般,带着几分霸道的宠溺,肆意蹂躏着这个任他予取予求的女人。她温顺地承接着他的炽热,指尖紧紧攥着他的锦袍,喉间溢出细碎的呜咽,却又在他的温柔攻势下渐渐化作婉转的轻吟。
外间伺候的宫女早已红了脸,见状赶紧轻手轻脚落下藕荷色的软罗床帐,将满室春光遮掩,躬身悄然退了出去,连脚步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殿内的缱绻。
第二日清晨,奉天殿外的官员们已列队等候许久。日头渐渐升高,暖阁内依旧毫无动静,众臣面面相觑,议论声渐起。没等来圣上,却等来了赵谨传旨“圣上龙体欠安,今日罢朝”,御史言官们虽有不满,却也只能按捺下来,各自散去。
可一日罢朝,两日不见圣驾,连着五日,李华竟始终居于西苑凝和殿,未曾踏足奉天殿、文华殿半步。
御史们终于反应过来——圣上哪里是龙体欠安,分明是在躲着他们的弹劾!
“这是典型的懒政、怠政!”奉天门外,御史大夫黄士俊气得须发戟张,将手中的象牙笏板重重一拍,“大本堂之事,圣上不愿追责便罢了,如今竟以退为进,躲在后宫避而不见,置江山社稷于不顾!”
领头的正是这位以刚正不阿闻名的黄士俊,他年近五旬,历任两朝,素来敢直言直谏。此刻他双目圆睁,沉声道:“诸位同僚,君者,天下之表率也!圣上此举,若不加以规劝,日后恐生效仿之风,朝政何存?”
一旁几位年轻御史立刻附和:“黄大人所言极是!我等食君之禄,当为君分忧,岂能坐视圣上荒废国事?”
黄士俊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坚定:“明日若再不见圣上,我等携就齐聚承天门外,死谏!请圣上即刻临朝,正视国事,彻查大本堂一案!”
消息如野火般席卷朝堂,内阁值房内烛火摇曳,映得五人面色凝重如铁。骆应钦身着藏青蟒纹朝服,背着手在殿中反复踱步,靴底碾过金砖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他眉头拧成死结:“圣上闭门西苑,拒不接见任何人,如今我等夹在御史与圣上之间,进退两难,连半分协调之力都无!”
萧时中端坐案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砚台边缘,脸上满是愁容。其实这般僵局,他早有预见——圣上自登基以来便朝纲独断,说一不二,最是吃软不吃硬。可如今事到临头,他们连面都见不到,纵有千言万语,也无从劝谏。
“不能再等了!”萧时中猛地起身,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坚定,“诸位,御史死谏事小,有损圣名、动摇民心事大!若此事真闹到承天门外,传扬出去,史书上只会记‘帝怠政避谏,遭百官死谏’,圣上的千古名节,岂能毁于此!”
他顿了顿,沉声道:“务必赶在明日之前,劝得圣上上朝。圣上那边,我与彭阁老亲自去求见,就算是跪守在凝和殿外,也得见上一面!黄士俊那边,还请三位出面周旋,暂且稳住那些御史,莫要让事态进一步扩大。”
“萧大人放心!”骆应钦、薛灏、吴伯宗三人齐齐站起身,对着萧时中躬身行礼,“我等定不辱命!”
萧时中点点头,转身与彭启丰对视一眼,二人眼中皆有决绝之色。彭启丰抚了抚花白的胡须,沉声道:“为了圣名,为了江山,今日便是龙潭虎穴,我等也得闯一闯!”
说罢,二人整了整朝服,踏着夜色朝西苑而去。此时已近亥时,宫道上灯笼摇曳,光影斑驳,晚风带着夏夜的凉意,吹得衣袍猎猎作响。一路行来,宫女太监们见二位阁老深夜入宫,皆是神色惶恐,纷纷躬身避让。
凝和殿外灯火通明,廊下悬挂的宫灯将青石板照得透亮。值守的孙宪见萧时中与彭启丰并肩而来,连忙快步上前躬身阻拦,声音带着几分惶恐却不失规矩:“萧首辅、彭阁老,圣上有严旨,近日静养西苑,任何人不得入内惊扰,还请二位大人回吧!”
“放肆!”萧时中猛地沉喝一声,声如洪钟,震得廊下宫灯微微晃动。他目光威严如刀,直直逼向孙宪,“此事关乎江山社稷存续,关乎圣上千古圣名,今日便是抗旨,我等也要见圣上一面!”
话音未落,他上前一步,指尖几乎戳到孙宪鼻尖,语气凌厉如霜:“孙宪!你且想清楚——明日御史百官齐聚承天门外死谏,一旦闹得天下皆知,史书工笔落下‘帝怠政避谏’四字,有损圣名之罪,你担当得起吗?”
孙宪被他吓得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萧时中不再看他,转头与彭启丰对视一眼,二人眼中皆有决绝之色。没有半分犹豫,他们齐齐转身,对着凝和殿朱红大门双膝跪地。青石板冰凉刺骨,刚落下的夜露很快浸湿了他们的朝服下摆,彭启丰花白的胡须上甚至凝起了细小的水珠。
“我等就在此处跪等,”萧时中声音沉稳,穿透夜色传入殿内,“一直到圣上同意见我们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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