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如旧,光阴潜流。月妖维持着“观照”之境,心神如古镜不波,映照内外细微变化。道基深处,那些顽固的异种道韵“礁石”,在她以“沉静月华”道韵持之以恒的浸润、以及灵胎劫运道韵吞吐带来的间接净化下,已逐一松动、化开。每化开一处,便觉道基为之一轻,残存的银狼妖元运转起来也顺畅一分,虽总量未增,却更显精纯凝练,与那缕“沉静月华”道韵结合得愈发紧密,隐隐在紫府中形成一片朦胧的、灰银色月光笼罩的稳定区域。
伤势虽重,本源有亏,但道基的隐患正在被根除,这让她有了逐步恢复的坚实根基。她开始尝试引导这新生的、沉静而精纯的妖元,以极其温和的方式,游走于主要经脉,温养那些因长期枯竭和威压而萎缩的经络,过程缓慢,却稳步向前。
变化的不仅是她自身。
身侧那株得到她“沉静月华”道韵滋养的寂月兰幼株,如今已彻底舒展开三片完整的银白色兰叶。叶片不过寸余长,却脉络清晰,表面流转着月华般的柔和光晕,在石门威压与死寂道韵笼罩的昏暗石室中,宛如一盏小小的银灯,散发着清凉、宁神、驱散阴郁的微弱力场。这力场虽只笼罩尺许范围,却让月妖打坐的这片方寸之地,死寂的侵蚀感减弱了不少,连神魂的疲惫恢复都快了一丝。
更奇妙的是,这株幼株散发的银辉,似乎与膝上那枚裂纹宛然的抚魂玉魄产生了某种共鸣。玉魄依旧黯淡有裂,但在幼株银辉的映照下,其裂纹边缘沾染的那一丝混沌劫运气息与沉凝道韵,竟隐隐有“流动”的迹象,仿佛在银辉的“洗涤”下变得活跃了些许。虽然距离“重圆”遥不可及,却让月妖看到了玉魄并非彻底沉寂,其内部或许仍在进行着极其缓慢的自我调整或“记录”。
而怀中的灵胎,变化则更为内敛,却也更为深刻。它依旧沉睡,呼吸平稳悠长,三寸玉体光华完全内敛,乍看如同一块品质极高的温玉。但月妖以“观照”之心细细感应,却能察觉其核心那缕劫运道韵的吞吐,范围似乎扩大了微不可察的一丝,不再局限于从外界死寂威压中汲取,开始尝试“捕捉”寂月兰幼株散发的银辉、玉魄裂纹处流转的微弱异动、乃至月妖自身“沉静月华”道韵运转时散逸的韵律。
这种吞吐,带上了更明显的“选择”与“调和”意味。劫运道韵如同最精密的织机,将这些来源不同、性质各异的细微道韵碎片,以某种玄奥难言的方式编织、融合,缓缓沉淀于灵胎本源深处。灵胎的形态未有改变,但其存在的“质感”,却仿佛在一点点变得厚重、圆融,与这片归藏墟天地的联系,也越发隐晦难测。偶尔,在月妖“观照”最深时,她仿佛能“听”到灵胎深处传来一声极其微弱、似有似无的、类似心脏搏动又似道音回响的“咚”声,虽一瞬即逝,却让她心悸不已,仿佛触摸到了某种生命与大道交织诞生的原始韵律。
这一日,当月妖引导妖元完成一个周天,缓缓收功,正准备继续以“沉静月华”道韵滋养寂月兰时,异变悄然而至。
并非危机,而是馈赠。
那株最为茁壮的寂月兰幼株,三片银叶无风自动,叶尖齐齐指向月妖,不,更准确地说,是指向她膝上的抚魂玉魄。紧接着,三片叶子的叶脉同时亮起,银辉大盛,并非散开,而是汇聚成三道纤细如发的银色光丝,倏地射出,精准地没入玉魄表面的三道主要裂纹之中!
玉魄剧震!原本黯淡的光华骤然爆发,却不是之前的清冷光辉,而是一种混合了银月色、静虚蓝、以及一丝混沌意蕴的奇异光芒!光芒中,玉魄内部那如星云流转的意象再次显现,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活跃!裂纹在银辉光丝的注入下,仿佛被注入了生机,边缘竟有极其微小的、类似“愈合”的迹象——并非裂纹弥合,而是裂纹本身仿佛化为了某种天然的、承载道韵的“纹路”!
“嗡嗡嗡——”
低沉的共鸣声在石室中回荡。玉魄光华流转,竟自行悬浮而起,缓缓旋转。其光芒洒落,不仅笼罩月妖与灵胎,更将旁边另外两株稍小的寂月兰幼株以及那截残根也一并笼罩其中。
月妖只觉一股精纯温和、却又沛然莫御的清凉之力,混合着寂月兰的生机、静虚源气的宁定、以及一丝玉魄本身蕴含的古老滋养道韵,汹涌涌入体内!这股力量并未冲击她的经脉,而是直接作用于她的道基与神魂深处!
“啊……” 月妖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吟。道基上那些刚刚化去异种道韵、还有些“虚浮”的区域,在这股力量的灌注下,迅速变得坚实、稳固;神魂的疲惫与暗伤,被轻柔抚平,灵台一片清明;连银狼皇血本源,都仿佛受到了洗涤与滋润,虽未壮大,却更显纯粹。
更重要的是,这股力量中蕴含的“道韵”,比她自身所悟的“沉静月华”更为高渺、完整,仿佛在为她补全、印证着什么。她对“太阴”、“寂灭”、“滋养”、“宁定”等诸多意境的感悟,于此刻飞速提升、融合。
怀中的灵胎,在这股光芒的笼罩下,反应更为剧烈。一直沉睡的它,玉体光华骤然外放,与玉魄光芒交相辉映。其核心的劫运道韵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贪婪地吞噬、解析着玉魄光芒中蕴含的一切道韵信息。灵胎的“心跳”声似乎清晰了一瞬,整个光影小人的轮廓,猛地凝实了一大截,眉眼愈发清晰,甚至……那长长的睫毛,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仿佛随时会醒来。
另外两株寂月兰幼株与那截残根,也在光芒中舒展。幼株迅速抽枝长叶,残根上,第三点嫩芽破皮而出,生机勃勃。
这异象持续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当寂月兰幼株叶脉中的银辉渐渐黯淡,收回叶片时,玉魄也缓缓停止旋转,光华内敛,重新落回月妖膝上。其表面的裂纹依旧存在,但色泽仿佛温润了些,裂纹边缘的异种道韵气息也淡去了不少,整个玉魄散发出的道韵,与寂月兰、与月妖、与灵胎,都产生了一种更深层次的、浑然一体的联系。
石室重归昏暗,唯有几株寂月兰散发着稳定的银辉。
月妖缓缓睁开眼,银眸之中光华流转,沉静深邃,更添一丝难以言喻的莹润。她内视己身,道基稳固,隐伤尽去,妖元虽未暴涨,却精纯凝练远超以往,更带上了寂月兰的生机与玉魄的宁神特质。神魂清明强健,感知范围与敏锐度提升了数倍不止。最让她惊喜的是,她对这片归藏墟死寂道韵的感应与适应能力,似乎因这次“洗礼”而跃升了一个层次,那无处不在的威压,此刻感受起来,虽依旧沉重,却不再让她感到窒息般的压迫。
她低头看向怀中灵胎。灵胎光华已重新内敛,但模样清晰得宛如玉雕,眉目如画,依稀已是少年司契的缩小版,只是神态恬静如婴孩。其散发的气息,赫然已达到了一种介乎“先天灵物”与“道韵胚胎”之间的奇异状态,厚重而内敛。月妖能感觉到,只要一个契机,或许它就能彻底苏醒。
“兰辉映魄……原来如此。” 月妖轻抚玉魄,又看了看身旁银辉流转的寂月兰,心中明悟。“灵兰再绽”不仅是生机重现,更是其力量与玉魄重新建立连接、反哺各方的开始。这次“洗礼”,便是“见径”之前,必要的准备与提升。
她伤势已稳,状态前所未有地好,对归藏墟的适应也大大增强。是时候,仔细规划下一步,探寻那星图所示的“路径”,并面对可能潜伏的危机了。
月妖将目光投向紧闭的石门,银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然而,就在她心神微动,思及那可能存在古槎碎片的方位时,眉心忽然毫无征兆地刺痛了一下,仿佛被极细微的、阴冷的针刺所袭!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了贪婪、恶意与冰冷窥视感的模糊警兆,自冥冥中传来,方向……似乎正是星图所示的那个区域!
几乎同时,膝上的玉魄,也微微一凉,表面的某道裂纹,闪过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阴影流光,转瞬即逝。
月妖神色一凝,刚刚因实力恢复而升起的一丝轻松瞬间消散。
看来,前路之上,除了绝地的死寂,还有别的东西,已经被惊动,或早已等候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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