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小婉看着那包“朱砂火锅底料”,哭笑不得,轻轻拍了一下王胖子坚硬的石臂:“胖子,你别瞎起哄,这东西能乱吃吗?”
但她眼中也是笑意盈盈,店铺里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土特产”而变得更加鲜活热闹。
朱战辉又从箱子里拿出几样东西:用符纸包裹的西湖龙井、几块带着淡淡檀香味的徽墨酥、甚至还有一小罐包装精美的、据说是用天山雪莲和枸杞泡的养生酒…
小小的渡缘斋,仿佛瞬间变成了全国特产博览会,各种气味——食物的香气、茶叶的清芬、墨酥的甜腻、药材的微苦——混杂在一起,却奇妙地构成了一种喧嚣而温馨的生活画卷。
就在王胖子拿着那包朱砂火锅底料,和朱战辉讨论着是涮毛肚还是涮黄喉更能体现其“法力”时,胡宝俊放在柜台上的那只老式智能手机,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屏幕亮起,闪烁着“陈建国”三个大字,伴随着一阵聒噪的默认铃声,瞬间打破了店内的轻松氛围。
胡宝俊拿起手机,刚按下接听,还没来得及放到耳边,陈建国那特有的、带着急切和背景杂音的大嗓门就通过扬声器清晰地炸了出来:
“喂?老胡!哎哟我的帝君大人!您可算接电话了!我这都快被催命的电话线给勒死了!”
背景音里清晰地传来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键盘敲击的噼里啪啦声、以及一个节奏稳定、毫无感情的电子木鱼敲击声,莫名增添了一种荒诞的忙碌感。
“两件事!头一件!那帮跨国集团的祖宗们!天天问我帝君啥时候有空亲自给他们家老祖宗主持‘至尊VIp往生大典’!报价按您说的翻三倍了,人家眼睛都不眨!现在不是钱的问题,是要排面!要您亲自念经!不是AI合成音!是本体!或者全息投影也行!您给个准话,啥时候能抽出哪怕十分钟露个脸?我这边预约表都快排到三年后了!”
陈建国语速极快,如同机关枪扫射。
“第二件!更要命!‘引魂塔二期工程’全球三万五千个新塔点的最终规划方案和建设许可!所有文件!堆起来能把这屋子埋了!就等您最后签字授权和激活核心符文阵列了!几千支工程队,几十万人等着开工呢!您这笔不签,全世界殡葬,啊不,是亡灵接引事业就得停摆!”
“还有第三,呃,算是附加题!佛教协会和道教理事会那帮大爷又组团来了!堵我办公室门口念经呢!说咱们的‘智能纸人诵经团’和‘无人机洒净巡航’严重冲击传统宗教就业市场!说AI没有慈悲心,超度不了亡灵!要求限制技术使用,保护传统文化遗产!这事儿也得您老人家定个章程,喂?老胡?老板?帝君?您在听吗?您倒是吱个声啊!”
陈建国的声音充满了焦头烂额的疲惫,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痛并快乐着的兴奋感。
店内,朱战辉面无表情地继续整理着他的特产箱子,仿佛没听见。
王胖子拿着那包朱砂火锅底料,研究着上面的配料表,青焰双眸闪烁,似乎在认真思考其可行性。
施小婉则忍俊不禁,低头抿嘴轻笑,肩膀微微耸动。
胡宝俊听着手机里传出的聒噪,目光却缓缓扫过他的店铺——柜台上的兵马俑手办、那包红油汪汪的火锅底料、王胖子啃了一半的烤红薯、施小婉菜篮里带着水珠的青菜…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不耐烦,反而有一种极其细微的、近乎享受的无奈与温和。
这喧嚣的、琐碎的、充满烟火气的“麻烦”,才是他拼尽一切守护下来的真实人间。
他将手机拿近了一些,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能瞬间压下所有嘈杂的沉稳:
“VIp洽谈,你全权代表,最终报价再翻一倍。告诉他们,帝君很忙,但他们的诚意我感受到了。”
“二期工程文件,立刻加密传给我。一小时后签批。”
“至于宗教协会…”
胡宝俊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戏谑,“告诉他们,StG提供的是标准化、普惠性公共服务。不禁绝私人超度业务,若有意竞争,可申请技术认证,持证上岗。考题可以由他们协会联合命题,但主考官得是我。”
电话那头,陈建国似乎被这极度高效且“黑心”的处置方式震得懵了几秒,随即声音都兴奋得变了调:“…翻…翻一倍!持证上岗?高!实在是高!老板!我这就去办!保证让他们心服口服外加倾家荡产!不不不,是心甘情愿!”
电话啪地挂断,那恼人的电子木鱼声也戛然而止。
店铺内重新恢复了短暂的安静,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市井声响。
胡宝俊将手机随手放回柜台,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他看向眼前的三位伙伴,目光最后落在王胖子手里那包诡异的朱砂火锅底料上。
“晚上,”他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定,“就吃这个。”
王胖子一愣,随即青玉脸上仿佛绽开一个笑容:“得令!我去备菜!毛肚黄喉鸭肠鹅肠都得有!”
施小婉笑着摇头:“我去洗菜,得多准备点清火的凉茶。”
朱战辉默默地将那包底料拿起,走向后院那间小小的厨房:“我去起锅烧水。”
夕阳的余晖恰好透过窗棂,洒在那一堆五花八门的特产上,洒在伙伴们忙碌而寻常的身影上,也洒在胡宝俊平静的侧脸上。
浩劫终结,秩序初定。
而大帝的日常,似乎终究离不开这红尘俗世的一碗烟火,以及一锅可能加了料的火锅。
渡缘斋的清晨,总比别处来得更宁静些。
昨夜的朱砂火锅盛宴残留的霸道辛香早已被清晨的凉风卷走,只余下店内固有的宣纸与檀香的沉静气息,混合着窗外飘来的早点摊隐约的油香,构成一种奇特的安宁。
胡宝俊坐在柜台后那张老旧的黄花梨木椅里,身前的柜台面上摊开着一份极厚的文件夹。
纸张是特制的环保纤维纸,触手细腻而挺括,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清气。
文件夹的封面上,烫金的“StG全球引魂塔二期工程最终规划方案”字样在透过窗棂的晨光下反射着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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