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夫的药箱刚放在桌上,指尖搭上灵儿腕脉时,眉头便轻轻蹙了起来。片刻后他收回手,捻着胡须笑道:“脉象倒是稳健,只是这胎气未免太盛了些。夫人近来怕是胃口极好?”
灵儿摸了摸圆滚滚的小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是比前阵子能吃些,总觉得饿。”
“这便要注意了。”李大夫正了神色,“胎儿长得太快并非好事,将来生产时恐要遭大罪,夫人得多克制些,每餐七八分饱足矣,可不敢再贪嘴了。”
萧冥夜在一旁听得心头一紧,连忙追问:“那现在减些食量还来得及?”
“来得及来得及,”李大夫点头,“少吃多餐是好的,只是万不可一顿吃得过饱。”
送走李大夫,萧冥夜的脸就绷了起来,转头看向灵儿,眼神里满是“严防死守”的架势。
到了午饭时,灵儿刚想再添半碗米饭,筷子就被萧冥夜轻轻按住了。“大夫说了,七分饱。”他舀了勺清淡的蔬菜羹放到她碗里,“这个易消化,多吃点这个。”
灵儿看着桌上的糖醋排骨,咽了咽口水,小声嘟囔:“就再吃一口……”
“一口也不行。”萧冥夜态度坚决,却还是夹了块最小的排骨放到她碗里,“尝尝味就好。”
灵儿委屈地瘪瘪嘴,却也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小口啃着,眼神却还黏在那盘排骨上。
往后几日,萧冥夜几乎寸步不离地盯着她的饮食。
灵儿起初还有些不适应,看着点心匣子直咽口水,可每次伸手想去拿,都会被萧冥夜不动声色地挡回来。他会变着法儿地陪她说话解闷,或是带她去院里散步,转移她的注意力。
“你看这株石榴,结的果子比去年多呢。”他指着院角的石榴树,试图引开她的视线。
灵儿却盯着墙外卖糖糕的小贩,声音闷闷的:“我闻见糖糕味了。”
萧冥夜无奈,只能哄她:“等宝宝平安生下来,我带你去吃遍整条街的糖糕,好不好?”
她这才勉强点头,乖乖跟着他往回走,只是走两步就回头望一眼,像只被夺走了心爱玩具的小猫。
萧冥夜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夜里却悄悄让厨房做了些低糖的山药糕,藏在她枕边的小匣子里。等她半夜饿醒时,摸出一块慢慢啃着,甜丝丝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心里的委屈便散了大半。
她知道,他不是狠心不让她吃,只是比起一时的口腹之欲,他更怕她生产时遭罪。这份藏在“严苛”里的疼惜,比任何珍馐都要暖人心。
日子就在这样的“拉锯”中慢慢过着,灵儿的胃口渐渐被稳住,小腹的增长也趋于平缓。每次李大夫来把脉,都笑着说一切正好,萧冥夜悬着的心,才算慢慢落了下来。
————
夏日的午后,日头毒得像要把地面烤化,萧府的凉亭里却浸着丝丝凉意。灵儿斜倚在铺了竹席的美人靠上,手里捏着枚银针,正低头绣着块小小的红肚兜,上面绣着只憨态可掬的小熊,针脚细密,透着几分温柔的认真。
风拂过池面,带来荷叶的清香,也吹得她额角沁出薄汗。灵儿放下针线,抬手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只觉得眼皮有些沉。
“小姐乏了?”春桃眼疾手快地递过帕子,又拿起旁边的团扇替她扇着风,“屋里冰盆刚换了新冰,凉快着呢,我扶您回屋歇会儿?”
灵儿点了点头,被春桃小心地扶着起身。刚走到月亮门边,就见林父林母带着几个哥哥来了,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有冰镇的酸梅汤,有新摘的瓜果,还有八哥特意寻来的安神香。
“哎哟,我的乖女儿,这大热天的怎么还在外面坐着?”林母快步上前,伸手摸了摸她的手背,“可别中暑了。”
三哥从食盒里端出碗冰镇银耳羹:“刚从家里冰窖取的,放了莲子,清热的,快尝尝。”
五哥则搬了张躺椅放在廊下通风处:“坐这儿歇着舒服,比屋里敞亮。”
灵儿被哥哥们七手八脚地安置在躺椅上,手里被塞了碗银耳羹,耳边是爹娘絮絮叨叨的叮嘱——“夜里睡觉别贪凉”“想吃什么就让厨房做,别委屈自己”“萧冥夜那小子要是敢怠慢你,跟哥说,哥揍他去”。
她小口喝着银耳羹,甜凉的滋味滑过喉咙,心里暖融融的。八个哥哥围着她,有的替她扇风,有的讲着街上的趣闻,有的则在一旁研究她绣了一半的肚兜,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这小熊绣得像猫”“应该再添个虎头”,惹得林母笑着拍他们的脑袋:“你们懂什么,这叫秀气。”
正热闹着,萧冥夜从海底回来了,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海腥味。他刚进门就被这满院的人惊了一下,随即笑着走上前:“岳父岳母,各位兄长来了。”
“回来了?”林父瞪了他一眼,“让你好好照顾灵儿,怎么能让她大中午的在外面绣东西?”
萧冥夜连忙应着“是我的不是”,伸手探了探灵儿的额头,见不烫才松了口气,转身让下人再搬些椅子来,又吩咐厨房加几个菜,留岳父母和兄长们用晚饭。
灵儿靠在躺椅上,看着眼前这热闹的景象——爹娘的关切,哥哥们的咋咋呼呼,萧冥夜在一旁忙着招呼的身影,忽然觉得这炎炎夏日也没那么难熬了。
风穿过廊下的风铃,叮当作响,像一首轻快的歌。她摸了摸隆起的小腹,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喜欢东篱把酒黄昏后请大家收藏:(m.aikandushu.com)东篱把酒黄昏后爱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