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越去到餐厅。
长条餐桌上铺着素雅的亚麻桌布,摆着几道清淡却精致的家常菜。
窗外暮色四合,庭院里的地灯次第亮起,勾勒出婆娑树影,与室内的灯光相映,竟有几分难得的宁谧。
容砚坐在主位,沈清越坐在他右手边。
泰山被暂时关在了餐厅玻璃门外,它庞大的身躯几乎贴在了玻璃上,湿漉漉的黑鼻子在玻璃上印出一个个圆印,眼巴巴地望着里面的美食,尾巴偶尔扫一下。
两人安静地用餐。
沈清越则有些心不在焉,脑海里还在复盘着发布会后的舆论数据。
就在这时,容砚的筷子伸了过来,非常自然地从那盘清炒芦笋虾仁里,夹起最大的一只虾仁,然后,轻轻放进了沈清越面前的骨瓷小碟里。
沈清越微微一怔,抬眼看他。
容砚已经收回了筷子,神色如常地继续夹着自己面前的菜。
“多吃点。”他没有看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但这句话却在这个安静的空间里,无端生出几分亲昵的意味。
沈清越看着碟子里那只莹白剔透的虾仁,又看看容砚平静的侧脸。
她没有说话,只是拿起筷子,默默地将那只虾仁吃了。
就在沈清越准备去夹点青菜时,容砚的筷子又过来了。
这次是一小块仔细剔除了鱼刺的蒸鲈鱼腩肉,同样落入了她的碟中。
然后是几根翠绿的菜心,一块炖得软烂入味的山药……
他夹菜精准地避开了她不太爱吃的几样,选的也都是桌上相对清淡好消化的部分。
沈清越起初还有些不自在,想要说“我自己来”,但看着容砚那副理所当然得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索性不再纠结,安静地接受着他的“投喂”,偶尔也会在他碗里空了的时候,顺手给他盛半碗汤递过去。
容砚会很自然地接过,道一声“谢谢”,气氛竟诡异地和谐起来。
玻璃门外的泰山看着里面两人“你来我往”,急得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哼唧,爪子轻轻挠着玻璃,似乎在抗议:我也要吃!给我一口!
沈清越被它可怜兮兮的样子逗得有些想笑,故意夹起一块排骨,在泰山眼前晃了晃。
泰山的眼睛瞬间直了,口水差点滴下来,急得一直在转圈。
就在沈清越恶作剧般想把排骨递到门边逗它时,容砚轻轻咳了一声,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门外的泰山。
泰山:“……” 耳朵耷拉下来,委屈巴巴地趴回地上,只是眼睛还死死盯着那块排骨。
沈清越忍不住轻笑出声,觉得此刻的泰山和平时威风凛凛的模样反差极大,实在有趣。
她最终还是没忍心,将排骨放回了自己碗里,没再逗它。
就在晚餐接近尾声,气氛趋于平和时,沈清越放在桌边的手机突然连续震动起来,是密集的社交平台和新闻推送提示音。
她微微蹙眉,拿起手机解锁。
屏幕上,微博、财经新闻App等多个图标上都显示着红色的未读数字,并且还在不断增加。
她点开其中一条推送,标题赫然映入眼帘:
【官方公告:“清晖计划”慈善基金正式启动运营,首批资助项目聚焦医疗领域。】
下面附有官方发布的正式公告截图,以及基金会LoGo和简要介绍。公告末尾,特意@了沈清越的个人认证账号,并写道:“感谢沈清越女士的全资捐助与发起,让‘清晖’得以照亮更多需要帮助的角落。”
她立刻看向容砚。
容砚也放下了筷子,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他抬眸对上沈清越询问的目光,语气平静地解释:
“时机刚好。发布会后,舆论虽有松动,但根基仍需加固。官方背书、正面公益形象,是现在最需要的‘东风’。我让人加快了流程。”
“放心,所有手续合法合规,资金流向透明可查,不会留任何把柄。”
沈清越瞬间明白了。
容砚不仅帮她加速了上市,连慈善基金这一步棋,也精准地卡在了这个舆论反弹的关键节点上。
为她披上了一层“社会责任”和“正能量”的金色光环。
这比任何公关稿都更有力。
果然,手机推送还在不断涌入。
网络上,因为周慕言声援而开始转向的舆论,在这条官方慈善基金公告的加持下,进一步发生了积极变化。
许多中立媒体和意见领袖开始转发评论,称赞沈清越“富而有仁”、“在争议中不忘回馈社会”。
虽然仍有黑子酸言酸语,但主流声音已经开始倾向于肯定她的商业成就和社会贡献。
“谢谢。”沈清越放下手机,看向容砚,这次的道谢比之前更多了几分复杂。
“互惠互利。”容砚依旧用这四个字定义,然后指了指她碗里还剩小半的饭,“先吃饭。”
沈清越点了点头,重新拿起筷子。
玻璃门外的泰山见里面两人似乎“忙”完了,又蠢蠢欲动起来,趁着容砚低头喝汤的间隙,它悄悄立起前肢,把鼻子使劲往门缝底下塞,试图嗅闻更多美食香气。
沈清越看着好笑,趁着容砚没注意,快速从自己碗里夹了一小块没什么调料的鸡肉,走了出去。
泰山立刻察觉,兴奋得耳朵都竖了起来。
但它居然没有立刻扑过去,而是先鬼鬼祟祟地看了一眼容砚,确认主人没在看这边,然后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长脖子,舌头一卷,“嗖”地一下把那块鸡肉卷进了嘴里,嘎嘣嘎嘣嚼得欢快,吃完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巴,继续眼巴巴望着沈清越,黑眼睛里写满了“还要还要”。
沈清越肩膀微微耸动,忍笑忍得很辛苦。
容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目光扫过门外一脸“我很乖我什么都没吃”表情的泰山,又看了看沈清越微微泛红、带着笑意的脸颊,眼中也掠过笑意。
他没戳破,只是对门外沉声道:“泰山,你的饭在客厅,自己去吃。”
泰山听懂了自己有饭吃了,虽然可能不如桌上的美味,但也算是解了馋,立刻欢快地“汪”了一声,摇着尾巴,啪嗒啪嗒地跑向客厅方向了。
……
另一端,hd集团总部顶楼,总裁办公室。
温清淮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璀璨如星河的城市夜景。
他手中拿着一份刚刚送来的内部简报,上面详细罗列了今天下午以来,围绕沈清越和穹星科技发生的所有舆情变动:周慕言视频、谢之遥的寰亚娱乐推波助澜、官方慈善基金的突然官宣……
他的目光在“容砚公开维护”和“顾衍之现身作证”两行字上停留了片刻。
手机屏幕亮起。
【确认,RK对梵颂的持股已逼近18%,闻澈仍处高危,未脱离生命危险,但最新消息显示,生存几率有所上升。】
温清淮看完,脸上并无波澜。
他放下简报,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后坐下,打开电脑,调出一份标着“绝密”字样的战略规划书。
标题是:《hd资本全球化战略及对RK国际的阶段性整合预案》。
他的手指在触摸板上缓缓滑动,浏览着那些冷冰冰的数据、图表和进攻路线。
hd对RK的布局,确实早已开始,甚至早于他与沈清越重逢。
RK与闻家的宿怨,只是他切入这场猎杀游戏的一个绝佳引子,一个可以让他“师出有名”、暗中推动局面的完美借口。
他要的,从来不仅仅是打击RK,或者分一杯羹。
他要的,是通吃。
是趁着RK全力狙击梵颂而露出破绽、分散精力之际,利用hd庞大的资本网络和早已渗透的暗桩,一举吞下RK的核心优质资产,补全hd在激进投资和某些灰色地带的版图,让hd成为真正横跨实体与金融、光明与阴影的全球性资本巨鳄。
而沈清越……
温清淮的目光落在电脑旁边一个相框上。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相框玻璃。
喜欢她,不是假的。
那份被她吸引的心动,想要靠近,甚至产生占有的欲望,都是真实的。
在她身边伪装成温和无害的医生,倾听她的疲惫,给予她暂时的港湾,那些瞬间的温柔与悸动,也并非全然演技。
但,这份喜欢,与他的野心和布局,并不冲突。
甚至,在他原本的计划中,沈清越和她的穹星,可以是牵制RK注意力的另一枚重要棋子,可以是未来hd生态中一个颇具潜力的科技拼图,也可以是他想要收藏的、最特别的那件“战利品”。
只是他没想到,沈清越比他预想的更敏锐,也更快地察觉到了hd与RK之间的暗涌,甚至可能已经猜到了他的部分意图。
不过,没关系。
温清淮端起桌上的美式,轻轻抿了一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
梵颂他要,RK他也要。
而沈清越……他同样,志在必得。
只是方式,或许需要调整了。
翌日,清晨。
她洗漱完毕,换好衣服下楼时,容砚已经坐在餐厅里看财经报纸了,手边放着一杯黑咖啡。
“早。”容砚从报纸上抬起眼。
“早。”沈清越回应,在餐桌旁坐下。
就在早餐快要结束时,别墅的管家走了进来,神色有些恭敬,又带着点迟疑:“容先生,沈小姐,门外有位陆景明先生来访,说是……与沈小姐有约。”
陆景明?
沈清越微微挑眉。她昨天确实收到了陆景明发来的信息,说是今天会来商讨一些“合作细节”,但她没想到他会直接找到容砚这里来。
而且,这么早。
容砚放下报纸,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看了沈清越一眼。
沈清越对管家点了点头:“请他到会客室稍等,我马上过去。”
管家应声退下。
沈清越快速吃完了最后一口面包,擦了擦嘴,对容砚说:“我去一下。”
容砚“嗯”了一声,重新拿起了报纸。
沈清越起身,走向会客室。
会客室的门虚掩着。沈清越推门进去。
陆景明已经坐在了沙发上。
他今天穿着一身笔挺的深蓝色西装,白色的衬衫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一颗,戴着那副标志性的金丝边眼镜,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冷峻、禁欲又精英的气息。
阳光从窗外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沈清越脸上。
“宝宝~这么早。”沈清越走到他对面的沙发坐下。
“不早。有些事,宜早不宜迟。”
他放下交叠的双腿,一只手交握放在膝盖上,这是一个略显正式且带有压迫感的谈判姿势。
“昨天发布会上的表现,很精彩。”
“容先生的维护,顾总的证词,周慕言的声援,还有……今早官方慈善基金的公告,一系列组合拳下来,舆论风向基本稳住,穹星上市的最大障碍,已经扫除大半。”
沈清越不动声色,等着他的真正目的。
陆景明推了推眼镜,看着她,“但是,清越,你有没有想过,即便上市成功,穹星未来的路,依然布满荆棘?RK不会罢手,港市资本虎视眈眈,闻澈生死未卜导致的梵颂变局,也可能产生连锁反应。穹星需要一个更强大、更稳定、且完全站在你这一边的盟友。”
他的话,切入要害。
沈清越看着他:“宝宝的意思是?”
陆景明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份文件,轻轻放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
文件的封面标题清晰可见:《陆氏集团与穹星科技全方位战略合作及深度绑定方案(草案)》。
“我上次的提议,并非戏言。”
“陆氏可以给穹星的,不仅仅是资金和渠道。我们可以共享最顶尖的研发资源,打通上下游产业链,甚至……在关键时刻,动用陆氏的全部力量,为你和穹星,抵御来自任何方向的恶意攻击。”
他的条件,比之前更加具体,也更加诱人。
这几乎是将陆氏这艘商业巨轮的一部分甲板,与穹星这艘正在破浪前行的新锐战舰,进行了硬性捆绑。
沈清越的目光扫过那份文件,没有立刻去拿:“诚意,我心领了。不过,容先生这边……”
“容砚能给你的,我都能给。”陆景明打断了她的话。
“容家背景深厚,但正因如此,牵绊也多,顾虑也多。他能在发布会上为你说话,已是极限。更多深入骨髓的利益捆绑和风险共担,容家不会同意,他个人……也未必愿意全力倾注。”
“但我可以。”
“陆氏是我说了算。我可以调动陆氏的一切资源,毫无保留地支持你。前提是,”
“你离开容砚,选择我。”
他这不是在商量合作,更像是在……“撬墙角”。
用一种极度理性的方式,分析利弊,摊开筹码,逼迫沈清越做出选择。
会客室里一片安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鸟鸣。
沈清越忽然轻轻笑了起来。
“陆总,”她缓缓开口,“你这是在跟我谈生意,还是在跟我……谈感情?”
陆景明神色不变,清晰地回答:“都是。”
“生意上,陆氏是最佳选择。感情上,”他看着她,克制的情感在深处涌动,“沈清越,我一直都在。”
他的表白,没有任何浪漫的辞藻,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有分量。
沈清越靠在沙发背上,与他对视着。
门外,隐约传来泰山在走廊里啪嗒啪嗒跑过的声音,以及容砚似乎低声吩咐管家什么事的模糊声响。
屋内,陆景明抛出的重磅筹码和直白的“邀请”,沉甸甸地压在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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