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清看着范双冰探究的视线，片刻后，他笑了。
那是一种混杂了些许自嘲和几分奇异快感的笑。
“感觉？”他靠回椅背，身体放松下来，“感觉很……奇妙。”
“就像是玩一个叫《人生》的游戏，突然发现自己开了个无敌的外挂，钱和声望都变成了屏幕上的一串数字，随便你怎么按，它都会往上涨。”
这个比喻有些奇怪，但范双冰听懂了。
她收回目光，看向前方川流不息的车辆灯火，轻声说：“很多人穷其一生，都只是这个游戏里的一个Npc。”
而他，已经站在了金字塔的顶端，成为了能影响游戏规则的人。
宴清没有接话。
他转头望向窗外，首尔的夜景流光溢彩，但在他眼中，却变成了一张由无数商业价值和利益关系编织而成的大网。
而他自己，就是这张网最中心的那只蜘蛛。
这种感觉，确实令人沉醉。
隔天再到cJ公司，气氛就完全不同了。
没有了昨天招商会的热闹与浮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业而紧张的工作氛围。
宴清作为制作人，第一次体会到了当演员之外的繁琐。
这甚至比他之前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
“导演，宴清xi，这是我们根据昨天招商会的结果，整理出的植入商品清单。”
一间小会议室里，cJ方的制片经理将一份厚厚的文档摆在宴清和元泰渊导演面前。
宴清翻开一看，密密麻麻全是品牌logo和产品型号。
元泰渊导演显然对这套流程驾轻就熟，他拿起笔，一边看一边说：“K这个角色，只是个电台员工，所以现代汽车的高档车型号肯定不行，换成他们最基础的雅绅特系列，颜色要旧一点的。”
“手机也是，LG不能用最新的巧克力系列，得找个两年前的翻盖旧款。”
“还有服装，beanpole的赞助可以接受，但不能出现当季新款，要去他们的仓库找一些经典款或者过季的款式，这样才符合人物设定。”
制片经理在一旁飞快地记录着。
“导演，巴黎贝甜那边希望有一个主角在店内喝咖啡的特写镜头，时长至少五秒。”
元泰渊想了想：“可以，但不能是他们装修豪华的旗舰店。找一家社区小店，场景要布置得温馨一点，符合电影的整体色调。”
他又看向宴清：“宴清xi，你有什么意见？”
宴清全程听着，脑子里飞速消化着这些信息。
原来植入广告还有这么多门道。
不仅仅是把商品塞进镜头里就完事了，还要考虑是否符合人物的人设、是否符合电影的整体美学风格。
一个穷人开着最新款的跑车，住着赞助商提供的高档公寓，那不是拍电影，那是拍广告片，观众会瞬间出戏。
他合上文档，摇了摇头：“我没意见，导演你比我专业，这些细节你来把控就好。”
他虽然挂着制作人的头衔，但他很清楚，自己在电影制作这个领域，还是个新手。
与其不懂装懂地指手画脚，不如把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
元泰渊见他如此谦虚，心中好感大增。
最怕的就是那种靠名气和资本空降进来，却对电影制作一窍不通，还喜欢瞎指挥的“制作人”。
宴清的态度，让他感到了尊重。
“好，那我们就按这个方向去跟品牌方沟通。”元泰渊敲定了方案。
一场会开下来，宴清只觉得头昏脑涨。
这还仅仅是敲定了植入商品的大方向，后面还有无数的细节需要磨合。
他现在才明白，一部电影从筹备到开机，背后有多少繁杂琐碎的工作。
这可比单纯当一个演员，只需要背好台词、揣摩角色，要麻烦太多了。
会议结束，宴清被工作人员引向另一间排练室。
范双冰和剧组的其他主要演员已经在里面进行剧本围读了。
他推门进去时，正好看到范双冰在和女主角李宝英对戏。
虽然语言不通，旁边有翻译在实时沟通，但范双冰的气场却丝毫未减。
她说的每一句中文台词，情绪饱满，感染力极强，完全压住了对面的李宝英。
那是一种长年累月在镜头前积累的自信，和对角色深入骨髓的理解。
宴清能看出来，这得益于他们之前在北京那段时间的“深入探讨”。
每一次对戏，都是一次情感和身体的碰撞，早已经让范双冰把cream这个角色吃透了。
现场的棒子国演员们，包括导演元泰渊，都看得连连点头。
尤其是男二号李凡秀，看向范双冰的目光里，满是惊艳和佩服。
这位来自华夏的女演员，不仅美得惊人，业务能力也强得可怕。
等到中场休息，宴清才找到机会和范双冰坐在一起。
“感觉怎么样？还习惯吗？”他递过去一瓶水。
“还好。”范双冰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口，“虽然语言不通，但演戏嘛，很多时候靠的是情绪和反应，大家配合得还不错。”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傲气：“而且，我今天也算是给他们露了一手，好好镇住了这帮棒子国演员，没给咱们华夏丢人。”
宴清笑了。
这就是范双冰，永远那么骄傲，像一只开屏的孔雀。
“你呢？”范双冰反问道，“看你刚才一脸疲惫的样子，制作人的工作不好当吧？”
宴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整个人都瘫在了椅子上。
“何止是麻烦。”
他把上午跟导演、制片经理开会的内容跟范双冰说了一遍，从汽车型号到咖啡店选址，再到衣服的款式。
“我以前当演员，总觉得剧组里有些人是吃干饭的，每天晃来晃去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今天我才明白，一部电影能顺利拍出来，背后有多少人在做着这些看不见的工作。光是处理这些赞助商的事，就够我喝一壶的了。”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感叹，也带着一丝 newfound 的敬畏。
范双冰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等他说完，她才悠悠地开口：“那你现在后悔吗？”
“后悔什么？”宴清不解。
“后悔当这个制作人啊。”范双冰看着他，“本来你只需要安安静静地当个帅哥，演好你的戏，拿你的天价片酬就好了。现在非要跳出来，管这些吃力不讨好的闲事。”
宴清沉默了。
他看着排练室里忙碌的工作人员，看着导演在和摄影师比划着镜头，看着灯光师在调试设备。
这些画面，他以前也见过无数次，但从未像今天这样，看得如此真切。
许久，他才重新开口，回答了范双冰的问题。
“不后悔。”
他的回答很轻，却异常坚定。
“以前，我只是个资本下的棋子，别人让我怎么走，我就怎么走。现在，我想试试自己下棋的感觉。”
他转过头，直视着范双冰的眼睛。
“哪怕……只是从处理这些赞助商的事开始。”
范双冰从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她从未见过的东西。
那不是一个明星对名利的追逐，而是一种……野心。
一种想要掌控全局，创造属于自己作品的野心。
她忽然笑了，那笑容明艳不可方物。
“行啊，宴大制作人。”
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宴清的肩膀。
“以后，可要多多关照我这个小演员哦。”
话音刚落，排练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cJ会长李宰贤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几个抬着巨大食盒的酒店服务生。
“大家辛苦了！我特意让酒店准备了宵夜来慰劳大家！”
李宰贤的声音洪亮，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径直走到宴清面前，亲热地揽住他的肩膀，对着众人大声宣布：“尤其是要感谢我们的宴清xi！今天一上午，就为我们剧组拉来了这么多赞助！功不可没！”
话音刚落，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所有剧组人员，无论是导演还是场务，看向宴清的目光都变了。
那是一种混杂了敬佩、感激，甚至还有一点点崇拜的复杂情绪。
宴清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搞得有些发懵，只能保持着微笑，接受着众人的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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