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凝滞的效果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院子里令人作呕的声响再次变得清晰。
凌循深吸了一口这污浊的空气，强行将脑海里那句“亲别的地方”带来的悸动压下，转化为行动力。
她得快点解决这些麻烦。
看向胡三几人，她需要抹掉他们关于今晚的记忆，但刚一动念，就感觉到意识深处传来一阵滞涩，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了出口。
她差点忘了，自己的能力因为顾曦被封印了。
眉头蹙起，一丝烦躁掠过心头，她下意识地看向旁边顾曦，这人现在正懒懒的地靠在墙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卷着自己火焰般的长发，一副看戏的悠闲模样。
没办法了。
凌循抿了抿唇，声音比平时软了些：“顾曦。”
顾曦闻声抬眼，漂亮的眸子里漾着戏谑的光，等着她往下说。
“帮个忙，让他们忘了今晚的事。”凌循避开她那过于直白的目光，看着地上的胡三父子，语气尽量平稳。
顾曦嘴角弯起，像是终于等到猎物落入陷阱，她慢悠悠地走近凌循身边，有些揶揄的说道：“刚刚说让你好好表现，你转头就来求我？”
“我能力被系统封住了，没办法。”凌循耳根有些发热，这确实有点丢脸，不过自己能力封印还不是因为她吗？
顾曦却不满意她的态度，她伸出指尖，轻轻勾了勾凌循垂在身侧的手指，声音像是在诱惑她做坏事一样：“说清楚嘛，怎么求？”
凌循呼吸一窒，看着顾曦那带着玩味笑意的脸，知道自己不低头这事过不去，她还是很期待那个奖励的。
她微微吸了口气，告诉自己，求人而已，之前逗她的时候不是求过吗，没什么的！
随后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她终于别别扭扭的开口说道：“求你把他们的记忆抹掉，换成别的…”
求助的话刚说出来，顾曦便伸手捏了捏凌循的脸颊，她笑眯眯的看着她说道：“凌循，我可太喜欢你求我的样子了，以后多求求我，我会给你更多的奖励的~”
说完她不再为难凌循，心情愉悦地转身，对着胡三父子，指尖优雅地打了个响指。
那三人身体同时一僵，仿佛被抽走了灵魂，眼神瞬间变得空洞，只剩下麻木的躯壳。
而一旁的李建军则被这突如其来变化吓了一跳，直接跌坐在地。
凌循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在躁动，怪怪的，她说不清楚，只觉得顾曦使用能力的时候，有种特别的魅力，很吸引她。
还有她喜欢自己求她，这是什么爱好？她也不是很懂，但是她不讨厌这种感觉，反而有点喜欢…尤其是，顾曦说，求她，就会有奖励…
凌循还是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
她感觉自己多少有点变态，不能这样下去了，办正事要紧，她摇去脑海里离谱的念头，走到那个还在望着星光的女人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胡三老婆像是被惊醒，茫然地转过头，看了凌循好几秒，才意识到她在问什么。
名字？这个称呼早已被二十年的苦难磨平，此刻被提起，竟有些陌生。
她嘴唇翕动了几下，像是思考了许久才记起自己的名字。
“我叫…徐瑶。”
“徐瑶。”
凌循重复了一遍，像是确认，随后目光转向地上瘫着的胡三父子，“找点布，把他们伤口包上，别让他们死了。”
徐瑶看着凌循，又看看那三个男人，神色复杂，但还是默默起身，用胡三的破衣服开始给他们包扎。
凌循不再管她，视线转向还傻愣着的李建军。
“你。”
她的声音让李建军一哆嗦。
“去找个板车来。”
李建军像是得了特赦，手脚并用地想往院外爬。
“站住。”
轻飘飘的两个字，让他瞬间僵住。
凌循走过去，与他惊恐的视线齐平。
“把他们三个拖到你们村那个赤脚医生那儿上点药。”
李建军拼命点头，现在无论这个女魔头说什么他都会照做的。
凌循盯着他的眼睛，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微笑：“建军哥，别想着跑，你娘还在这，而且…”
“这村子，你是出不去的，你要是不信呢，大可以试试，但是你只有一次试错的机会哦，被我抓到，你会比孙老四还惨的。”
“不敢！不敢…”李建军的身体抖得像筛糠，忙不迭地应下来。
凌循很满意李建军的态度，看来这人是真被吓破胆了，她见徐瑶包扎的差不多了，便吩咐李建军将三人弄上车。
两人不敢怠慢，胡三父子被像扔货物一样丢上了找来的板车上。
凌循又吩咐他们把院子里的血迹和污物大致清理了一遍，才像驱赶苍蝇一样挥挥手：“快去，到了大夫上随便止止血就行，弄好了你就送徐瑶他们回自己家。”
李建军如蒙大赦，他急忙拉起板车，踉踉跄跄地消失在黑暗中。
而徐瑶离开前最后看了一眼凌循，她不知道这个女人究竟要做什么，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她的前半生已经毁了，后半生，她要为自己而活。
院子里这下彻底空了下来，只剩下角落里不住呻吟的孙老四。
凌循走到墙角，扯过一个散发着霉味旧麻袋，动作利落地将不断求饶的孙老四塞了进去，只留个脑袋在外面。
“送…送我看大夫…求您了…那女人…我不要了…送给您…孝敬您…”孙老四此刻彻底绝望，一股强烈的求生欲在心里疯狂叫嚣，为什么胡三他们可以走，自己却像个垃圾一样被装了起来？
凌循用力系紧袋口，随后低笑一声：“你算个什么东西？她用你送？”
她拍了拍鼓囊囊的麻袋，感受到里面徒劳的挣扎。
“还喘气就说明没问题，没必要看大夫，我亲自送你回家。”
弄好一切，她这才看向一直饶有兴致看着她的顾曦，目光落在她手腕和脚踝上那几圈冰冷的铁链上。
“还戴着这个？”凌循眉头微皱。
顾曦闻言，故意轻轻晃动了一下脚踝，铁链碰撞发出哗啦声，她眼波流转，笑得风情万种：“怎么？你不觉得戴着它，看起来很性感嘛~”
凌循没接她的疯话，径直走过去，伸手抓住铁链手指用力猛地一扯。
“咔嚓！”
“会很疼的。”
顾曦揉着终于获得自由的手腕，笑容越发深邃动人，她凑近两步，几乎要贴在凌循身上说道：“小凌循，这么体贴？真要亲自送他回家啊？”
没理会这刻意的挑逗，凌循只是简短地吐出两个字：“走了。”
她一把将沉甸甸的麻袋扛上肩头，孙老四微弱的挣扎让麻袋晃动，渗出的鲜血瞬间濡湿了她后背的粗布衣服，留下大片暗红黏腻的印记。
顾曦笑了笑，步履轻松地跟在她身侧。
两人沿着村庄边缘昏暗的小路，沉默地向着后山走去。
月光惨白，像一层冰冷的纱，笼罩着崎岖的山路和两旁张牙舞爪的树林。
夜风穿过光秃的枝桠，发出低哑的呜咽，像是无数冤魂在暗中啜泣。
越往深处，空气越发阴冷，泥土的腥气里，渐渐混杂了一丝令人作呕的腐败味道。
顾曦安静地走在凌循身边，只能听到她自己的脚步声和凌循沉稳的呼吸。
不知道为什么，在惨淡的月光下，她看着凌循扛着麻袋依旧挺直的身影，莫名透出一种孤寂。
她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山路上异常的清晰：“凌循，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些事情的？”
她之前虽然跟系统了解过凌循很多事情，但唯独凌循最开始的出现，系统没有告诉她。
凌循的脚步微顿，她没有回头，目光依旧看着前方被黑暗吞噬的山路，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很久了。”
顾曦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她像只好奇的小猫，继续追问：“那你原来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这个问题似乎超出了凌循的回答范畴，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回忆，又似乎在抗拒回忆，最终犹豫着说出了答案：“好像…是个修仙的世界吧。”
“修仙？！”顾曦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听到了极其有趣的事情，“真的存在这种地方？你不会是编故事哄我吧？”
凌循这次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她。
月光下，她的眼神显得十分认真：“我不会骗你。”
她转回头，继续往前走，声音融入了夜风里。
“那里，并不像你想象中，或者书里写的那样，那是个人吃人的地方，并不好玩。”
顾曦被她话语里透出的冰冷激得微微缩了下肩膀，但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带着点小心翼翼继续试探：“那你是怎么开始做这些的？是不是像那些传说里讲的渡劫失败了？”
凌循似乎被她天真的想法逗笑了，不过那笑容转瞬即逝，接着她带着点自嘲的意味又说道：“不记得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一片羽毛落在积雪上。
“等哪一天我想起来了，或许会告诉你。”
顾曦撅了撅嘴，带着点不被满足的娇嗔，轻声哼道：“好嘛，不说就不说！”
她快走两步，与凌循并肩，目光灼灼地盯着凌循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的侧脸，眼神里闪烁着执着和势在必得。
“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亲口，把所有的秘密都吐出来！”
凌循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骤然下沉。
那些被她用无尽时光强行掩埋的过往，因为顾曦这句半真半假的话，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阴冷的风夹杂着血腥与绝望的气息，从中呼啸而出。
她的时间被定格，这具年轻的躯壳是一座不朽的牢笼。
太过漫长的岁月，几乎让她忘记了最初的原因。
月光冷冷地照在她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映出一片空茫的冷白，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里，此刻罕见地掠过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落寞。
她不再说话，扛着那不断滴血的麻袋，一步步，坚定而又孤寂地，走向后山那片吞噬了无数鲜活生命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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