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循抬手用手背擦去糊住眼睛的血污和泪水。
现在…
束缚没有了。
顾忌也没有了。
她体内真正的力量，带着欢愉的咆哮，再无任何压制地轰然爆发。
能冻结时空的光辉以她为中心冲天而起，瞬间驱散了结界内所有的血色与混乱，将一切都渲染成一片冰冷的纯白。
威压之盛，那些向她袭来的光束在靠近她周身三丈之外竟然自行崩解湮灭。
手中的流霜剑终于承受不住凌循握着它的力道，直接从剑柄处碎裂成渣。
凌循没有在意，她体内的光辉自行运转，将那些足以让所有修士形神俱灭的法则光束一一撕碎。
她将感知扩展到极致，急速地在混乱的空间波动中，寻找着属于她的门，只要她的元神离开，此界法则失去了目标，自然会逐渐平息。
身侧不远的魏沉霜渐渐恢复了意识，睁着茫然又恐惧的眼睛望着这片末日景象。
此时玉台之外的众人也早已被刚刚恐怖的攻击震的昏倒在地，好在那些光束的目标不是他们，不然这会儿云渺宗一定会变成一片尸山血海。
就在凌循察觉到魏沉霜清醒，俩人视线相撞的下一刻，那些灰色光束再次朝着凌循袭来，离得最近的魏沉霜马上就要被殃及池鱼，凌循身影微微一动，瞬间出现在魏沉霜身边，清冷的光辉自然流淌，化作一道坚实的屏障，将两人稳稳护在其中。
魏沉霜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只见过一次，甚至之前以为是幻觉的人。
她也不去想这是何等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她只想知道一个答案。
“楚照夜呢？她还活着吗？求求你告诉我…”
凌循抬手抹去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对着魏沉霜咧嘴一笑。
“活得好好的，等我走了，你可要替我好好收拾收拾这个蠢货。”
她抱着魏沉霜，身形快的化作一抹残影，在密集光束间极限穿梭。
不是她不想将魏沉霜安置在安全处，而是那铺天盖地的攻击根本没有给她丝毫喘息之机。
她只能凭借着超绝的身法，引着那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一路远离云渺宗中央广场，尽可能避免波及更多无辜。
魏沉霜在她怀中颠簸，鼻尖萦绕着浓重的血腥气，她看着凌循紧绷的下颌和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
从那个占据她身体的人口中得知，最近陪在她身边的楚照夜，其实就是眼前这个人，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涌上她的心头，当然，这不是说她对这个人产生了什么奇怪的情愫，她只是莫名的不想让她就这么死去。
于是她忍不住艰涩开口：“你别管我了，自己逃吧…我知道她还活着就好…我知道，她没有真的要离开我就好…”
凌循低头看了魏沉霜一眼，刚想说话，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可她抱着魏沉霜的手却更加用力，似乎体内的楚照夜也在跟着发力一样。
“你不能出事，楚照夜让我过来，不是想我离开之后，再尝一次生离死别的滋味。”
凌循太懂这种苦楚的刻骨铭心。
她不愿那个痴心的傻子，再体会一次她曾经历过的，那种永世无法愈合的痛。
身形几个起落，凌循抱着魏沉霜直奔楚照夜的住所，沿途灰色的光束如同死神的镰刀，将亭台楼阁一一击碎。
就在接近那扇熟悉的房门时，凌循将怀中的魏沉霜往门前空地一推，同时数道灵力打出，护在了魏沉霜身上。
她必须为自己和魏沉霜，争得一线生机。
然而，此界法则仿佛洞悉了她的意图。
天穹上那道裂口发出愈发刺耳的嗡鸣，原本集中攻击凌循的光束陡然散开，如同一张死亡大网，竟是朝着整个云渺宗地界无差别覆盖而下。
【它疯了吗！】
系统看着眼前惊人的一幕，在她脑海中发出尖锐爆鸣，这法则是想杀了在场所有人不成？？
凌循抬头，看着那些即将吞噬无数性命的光束，瞳孔骤缩。
云渺宗内，不止有魏沉霜，还有玄霜阁那些弟子，还有寒仪真人，那些在顾曦漂泊无依的三年里，曾给予过她善意和温暖的人们。
她不能让这些人因她而死。
凌循散开周身萦绕的护体灵光，任由几道光束在她身上留下深可见骨的伤痕。
她看着漫天垂落的死亡之网，染血的唇角竟勾起一抹笑意。
“疯了？好啊，我还没见过，比我还疯的。”
话音未落，她手中法诀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变幻，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吸力以她为中心骤然爆发。
霎时间，整个云渺宗的灵气仿佛找到了归宿，朝着她疯狂汇聚而来，四周的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灵泉溪流逐渐干涸，甚至连那支撑着护山大阵的几根光柱，也在这蛮横的掠夺下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轰然崩塌。
而那些灰色光束，竟也被这股强行扭转天地灵气的巨力所引动，纷纷偏离了原本的轨迹，调转方向，
“噗！”凌循口中的鲜血如同泉涌，她的身体在这股远超负荷的力量冲刷下不断颤抖，身体更是崩开无数血口。
但她掐着法诀的手指依旧稳如磐石，甚至还有余力，朝着身后已被这骇人景象惊呆的魏沉霜嘱咐道：“站远点！”
随着最终的法诀完成，所有被引动的毁灭光束，连同被强行抽取的浩瀚灵气，化作一道足以湮灭一切的洪流，朝着凌循奔袭而来。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力量，凌循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片冰冷的疯狂。
她一边慢慢后退，一边伸出手推开了身后那扇房门。
门内，并非熟悉的居所摆设。
而是一片绝对的死寂。
那里，是凌循的休憩之地。
此刻凌循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她背靠着那扇通往生路的房门，染血的唇角微微一动，目光最后一次落向魏沉霜。
“此间事了…怕是要给云渺宗，留下不小的麻烦，咳咳咳…”她的声音异常的沙哑，显然这次使用的力量已经超出了身体能承受的极限。
剧烈的咳嗽让更多鲜从凌循口中血涌出，然而，当她再次看向那已汇聚成遮天蔽日之势的法则洪流时，眼中却变得异常平静。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
“至少…你的楚照夜，你的师尊，她们都会活着！”
那残破的身体挺得笔直，直面整个世界的怒火，说出了她的承诺。
也就在这一刻，那汇聚了云渺宗全部灵气与此界法则抹杀意志的洪流，咆哮着奔袭至她面前。
凌循最后露出一丝苦笑，她像一颗逆向坠落的星辰，牵引着那毁天灭地的能量，撞入了身后那片代表永恒静滞的虚无之门。
光芒在触及门内死寂的瞬间，发生了剧烈的扭曲，庞大的能量被强行吞噬，发出怪异嗡鸣。
随后，一切戛然而止。
楚照夜的屋子完好无损地留在原地，仿佛刚才那吞噬一切的恐怖景象只是一场幻觉。
那扇房门紧紧合上，连一丝尘埃都未曾惊动。
所有的攻击，所有的灵力，都被凌循带入了休憩之地，未曾损及周围分毫。
天空中的裂口随着凌循的消失，开始急速弥合，那令人窒息的法则威压转眼间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毁灭，停止了。
魏沉霜呆立了一瞬，随即发疯般扑向那扇安静的房门。
“楚照夜！”
屋内，没有预想中的毁灭景象，也没有那个来自异世的灵魂。
只有一片死寂。
以及，安静地躺在地上，双目紧闭的楚照夜，她的面容平和，呼吸均匀，仿佛外间天崩地裂的变故，都与她无关。
魏沉霜僵在门口，她看着地上安然无恙的楚照夜，又抬头望向已然恢复澄澈，空无一物的天空。
云渺宗保住了。
师尊和同门都活着。
楚照夜也回来了。
代价是，那个决绝的身影，带着此界所有的怒火与一个沉重的承诺，独自消失在了门的彼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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