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永远是那副模样——天空是永恒的淡金色,灵气凝成薄雾,在奇花异草间流淌。
中央那口灵泉原本清澈见底,泉眼汩汩涌出乳白色的灵液,散发的清冽气息能涤荡神魂,修复暗伤。
可现在,灵泉是红的。
猩红刺目的血,混在乳白色的灵液里,像打翻的颜料,晕开一片触目惊心的红。泉水还在流动,血就顺着水流丝丝缕缕地扩散,把整口泉染成了淡粉色,靠近泉眼中心的那一圈,红得发暗。
沈青站在泉水中央。
水不深,刚到她腰际。她身上那件月白色的法衣已经脱了,随手扔在岸边的青石上,浸透了血,沉甸甸地摊着,像朵凋零的花。她只穿了件贴身的白色里衣,料子薄,被水浸透,紧贴在身上,透出底下肌肤的苍白和……无数道细密的、正在渗血的裂痕。
那些裂痕不像刀剑所伤,更像瓷器承受不住内部压力,从内而外崩开的纹路。从脖颈往下,蔓延到锁骨、胸口、手臂、腰腹……每一道都极细,却很深,血就从那些裂缝里不停地往外渗,混进泉水里。
她脸色白得像纸,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长长的睫毛垂着,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水汽氤氲,沾湿了她墨黑的发梢,发尾湿漉漉地贴在肩头和脖颈的伤口上。她闭着眼,眉头微微蹙着,不是痛苦,更像是在专心感受什么。
她在运转功法。很慢,很艰难。每运转一个小周天,那些伤口就会轻微地震颤一下,渗出更多血,但伤口边缘又会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修复那么一丝丝。功德金光在她体内流转,像最耐心的绣娘,一针一线地缝补那些崩碎的灵脉和脏腑裂痕。但这过程太慢了,反噬太凶,修复的速度赶不上破坏的速度。
秘境入口处,空气波动。
三道身影几乎同时踏了进来。
路奇走在最前,脚步很快,黑色西装裤包裹的长腿迈开,带着惯有的利落和紧绷。他一进来瞬间锁定灵泉中央的身影,瞳孔骤然收缩。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下颌线绷得像拉紧的弓弦。
卡库跟在他侧后方,脸上的轻松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瞪大眼睛,看着那口被血染红的灵泉,和泉水中那个几乎成了血人的身影,喉咙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洛基最后进来,巨大的身躯在踏入秘境的瞬间自动调整到适合活动的高度。他金色的竖瞳在看到泉水的刹那眯了起来,粗重的眉毛拧成一团。
“阿青!” 卡库先喊出了声,声音有点抖。他想往前冲,被路奇抬手拦了一下。
路奇没看他,眼睛一直盯着沈青。他声音不高,带着一贯的冷硬,但仔细听,能听出底下压着的紧绷:“她还在调息。别打扰。”
沈青听到了动静。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黑色的眼睛,因为失血和剧痛,有些涣散,但深处那点冷静的光还在。她目光扫过岸边的三人,在他们脸上惊骇凝重的表情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很轻地扯了扯嘴角。那动作牵动了脸上的伤口,又渗出一丝血,顺着苍白的脸颊滑下,滴进血红的泉水里。
“来了?” 她开口,声音哑得厉害,像砂纸磨过石头,带着浓重的血气,“外面……都安顿好了?”
“孩子们跟他们的父亲在一起,没事。” 路奇言简意赅,他往前走了两步,停在泉水边缘,蹲下身,金色的眼睛近距离看着沈青身上那些可怖的裂痕,“你这是怎么回事?”
沈青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一道比较深的裂缝。血正从那里汩汩往外冒。她抬起手,染血的指尖虚虚点在那道伤口上方,一丝极其微弱的金色光晕亮起,暂时止住了血。但旁边又有新的裂痕出现。
“猜对了点东西。” 她声音很轻,带着疲惫,还有一丝几不可闻的……自嘲?“天机不可泄露,但我大概摸到了一点边角。这是……窥探的代价。泄露了一点,就被反噬成这样。”
她说着,又咳了一声,咳出一小口暗红色的血,落在泉水里,漾开一小圈涟漪。
“问题不大。” 她抹掉嘴角的血,抬眼看向三人,黑色眼睛里是强撑的平静,“我自己能处理。你们出去吧,告诉外面的人,我没事,需要闭关几天。”
“阿青!” 卡库忍不住了,他绕过路奇,也蹲到泉水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焦急和心疼,“这还叫问题不大?你整个人都快碎了!灵泉都让你染红了!你到底窥探了什么天机会反噬成这样?!”
洛基也走过来,巨大的身躯蹲下时像座小山。他紧盯着沈青,声音闷雷般响起,但压得很低:“阿青,别硬撑。我们不是外人。”
沈青看着他们。路奇紧抿的唇,卡库发红的眼眶,洛基眼中的担忧。心里那点因为剧痛和孤独而升起的冰冷,稍微回暖了一点点。但她还是摇头。
“真的没事。我有功德护体,死不了。就是需要点时间。” 她试图让语气轻松点,但声音里的虚弱和血气骗不了人,“这反噬带着天道法则的力量,你们没有灵力护体,沾上一点都麻烦。出去吧。”
路奇没动。他蹲在那里,金色的眼睛从她身上的伤口,移到她被血染红的里衣,再移到她苍白如纸却强撑平静的脸上。他看了很久,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更沉,更冷,带着一种斩钉截铁般的决断:
“把他们拉进来。”
沈青愣了一下,没明白:“什么?”
“把外面那些人,草帽当家,火拳,所有人,都拉进秘境。” 路奇一字一顿,眼里翻涌着某种近乎冷酷的理智,“替你分担。”
“分担?” 沈青眨了下眼,因为失血,思维有点慢。
“天道反噬,因果牵连。” 路奇的声音又快又冷,像在陈述一个战术计划,“既然这反噬是因你改变过去、牵连他人因果而起,那被牵连者,理应共同承受。把疼痛分出去,分散到每个人身上,哪怕每人只承担一点点,也比你一个人硬抗强。”
沈青怔住了。她看着路奇,那双总是冰冷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倒映着她狼狈的样子,也倒映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却对她有效的“关怀”。
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牵动伤口,让她又咳了几声,但眼睛却亮了些。
“路奇,” 她边咳边笑,声音沙哑,“这个办法……也就你能想出来。不愧是天才,怪聪明的。”
她居然还有心情调侃。
路奇脸色更冷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阿青!”
卡库也反应过来了,他眼睛一亮,但随即又黯下去,摇头:“不行,阿青,路奇这法子听起来有道理,但……这不是普通的伤势疼痛。这是天道反噬,带着法则力量。外面那些人,索隆山治他们再强,也是肉体凡胎,没有灵力护体,没有功德金光,贸然分担,恐怕……”
“会死。” 洛基接过了话头,声音沉重,“或者,生不如死。”
沈青止住了笑。她看着他们,缓缓点头:“卡库说得对。这反噬,你们承受不住。你们和我在修仙界一起待了五年,经历了无数次生死战斗,你们知道的。” 她顿了顿,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如果不能承受,不会自己一个人硬扛。既然我站在这里,就说明我扛得住。”
她抬起手,染血的手指有些颤抖,但还是坚定地,一颗一颗,解开了贴身里衣最上面的几颗盘扣。
衣襟微微敞开。
在苍白的、布满细密血痕的皮肤上,心口正中的位置,有一个印记。
很小,只有拇指指甲盖大。颜色是深沉的暗金色,形状很古怪,像无数纠缠在一起的、断掉的锁链,又像某种扭曲的符文。印记边缘模糊,仿佛正在缓慢地、痛苦地蠕动、生长。而此刻,这暗金色的印记上,正不断渗出血珠——是她心口的血。
“因果印记。” 沈青染血的手指轻轻覆盖在那个印记上,声音低哑,“回到过去,救了太多人,改变了太多‘必死’的命运,缠上的因果太多了。回来之后,就出现了。它每时每刻都在吞噬我的生机和灵力,也在……释放反噬。”
她放下手,抬眼看向路奇,黑色眼睛里是深深的疲惫,还有一丝隐藏极好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痛楚。
“路奇,你的办法理论上可行。但分摊因果的反噬,需要媒介,需要更深层的联系。我和他们……虽然有契约,有孩子,但这份联系,还不足以分摊这种层级的天道反噬。强行拉他们进来,只会害了他们。”
她顿了顿,深吸口气,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血腥味,语气重新变得平静,甚至带上了一点安抚:
“出去吧。告诉他们,我没事。需要几天时间。等我处理好,就出去。”
路奇没说话。他死死盯着沈青心口那个不断渗血的因果印记,金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风暴在凝聚。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缓缓握成了拳,手背青筋暴起。
卡库眼睛红了,他猛地别过脸,用力抹了把眼睛。
洛基巨大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盯着那口血泉,粗声说:“阿青,也许……也许不用分摊。也许有别的办法。比如,找到另外那三个‘缺的人’?如果十次轮回的猜测是真的,那另外三个人,一定和你有极深的因果牵连,也许他们能帮你分担,或者……知道怎么解决这个印记?”
沈青愣了一下,看向洛基。
洛基金色的竖瞳里闪着光,是一种带着希冀和莽撞的直率:“我一直觉得,我可能就是其中一个!咱们有缘!我想试试!如果我真的是,也许我就能帮你!”
路奇:“……”
卡库:“……”
沈青:“……”
她看着洛基那张写满“快让我试试”的认真大脸,又看看旁边路奇和卡库那一言难尽的表情,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心酸。
这傻大个。
她忍着疼痛,抬手,动作有些吃力地,将湿透贴在身上的里衣往下又拉了拉,露出更多苍白的、布满裂痕的皮肤,和心口那个刺眼的印记。鲜血顺着肌肤的纹理往下淌,划过纤细的腰肢,没入血色的泉水。
“洛基,” 她声音很轻,带着失血过多的虚浮,但每个字都清晰,“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件事,不是靠‘觉得’和‘有缘’就能定的。如果真是你,这印记早该有反应了。”
她顿了顿,喘了口气,才继续说,语气带着点无奈的纵容:“而且,就算你真是,我现在这样,也没力气和你‘试试’。”
洛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着沈青惨白的脸色和浑身的血,最终只是懊恼地抓了抓自己蓬乱的头发,低低骂了句巨人语的粗话。
路奇一直沉默着。他站起身,黑色的西装裤腿被泉水边缘溅起的血沫打湿了几点。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泉水中的沈青,金色的眼眸深沉如古井,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最终沉淀为一片冰冷的、决绝的平静。
“阿青。”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像最终拍板的裁决,“你做决定。要不要试,怎么试,你说了算。但一旦你决定了——”
他微微俯身,凑近了些,那双总是冰冷的金色眼睛,此刻直直看进沈青黑色眼眸的深处,一字一顿:
“——我来执行。”
这是承诺。是杀戮机器的承诺。冰冷,高效,不计代价,只为达成目标。
沈青看着他。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英俊却总是缺乏表情的冷脸。看着那双金色眼眸里,毫不掩饰的、近乎偏执的守护欲和……一丝隐藏极深的痛楚。
她忽然觉得,心口那个因果印记灼烧般的痛,似乎减轻了那么一点点。
很荒谬。但感觉是真实的。
她扯了扯嘴角,想笑,但没笑出来。最终只是很轻、很轻地点了下头。
“好。” 她说。
就在这一个“好”字刚刚落下,空气中的灵气,毫无征兆地,猛地紊乱了一瞬!
不是沈青功法运转引起的,也不是路奇他们气息波动导致的。而是来自秘境之外,来自……更遥远、更不可知的地方!
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弦音穿过重重空间壁垒,无视了秘境本身的防御和隔绝,直接在这片宁静(此刻被血染红)的空间里,荡开了一圈微不可查、却让沈青神魂都为之震颤的涟漪!
“谁?!”
路奇反应最快!他几乎在灵气紊乱的瞬间就猛地转身,身体微微下压,做出了防御和攻击兼备的姿态,眼神锐利如刀,扫向涟漪传来的方向——秘境入口处,更确切地说,是入口处那片永恒淡金色天空的某个节点!
卡库和洛基也瞬间警觉,一左一右护在沈青所在的灵泉前方,浑身肌肉紧绷,死死盯着那个方向。
沈青靠在灵泉边缘,染血的手指按在心口的因果印记上。她没有动,只是抬起头,黑色的眼睛望向那片天空。
那里的空气,像投入石子的水面,开始荡漾起一圈圈透明的波纹。波纹中心,一点银白色的光芒,由弱变强,缓缓浮现。
光芒不刺眼,很柔和,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而浩渺的气息。那气息……不属于这个世界。甚至不完全属于她所知的修仙界。
光芒越来越亮,渐渐勾勒出一个……人形的轮廓。
轮廓起初很模糊,随着波纹荡漾,一点点变得清晰。
是个男人。
很高,很瘦。穿着样式极其古朴、仿佛来自远古时代的月白色长袍,长袍边缘用银线绣着流动的云纹。他有一头长及腰际的银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松松挽着,几缕碎发垂在颊边。面容看不太真切,被一层朦胧的光晕笼罩着,只能隐约看到挺直的鼻梁和线条优美的下颌。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波纹中心,仿佛从一开始就在那里。
他没有看如临大敌的路奇、卡库、洛基。他的目光,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精准地,落在了灵泉中,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的沈青身上。
然后,沈青听到了一声叹息。
很轻,很悠远,仿佛跨越了无尽时光,带着无尽的沧桑、复杂,和一丝……几不可查的,心疼?
叹息声落下的瞬间,那个银发男人的身影,彻底凝实。
他踏出一步,从荡漾的波纹中走了出来,轻飘飘地,落在了灵泉岸边,距离沈青不过几步之遥的地方。
落地无声。
他站定,缓缓抬起头。
笼罩面部的光晕散去。
沈青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无法用语言准确形容的脸。英俊到了极致,却也苍白到了极致。皮肤是那种久不见天日的、玉石般的冷白,眉眼深邃,瞳孔是罕见的银灰色,像凝结的月光,又像万载不化的寒冰。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可以说有些空洞,但那双银灰色的眼眸,此刻正静静地看着沈青,眼底深处,仿佛沉淀了万千星辰生灭的光影,和一种……沈青看不懂的、深不见底的复杂情绪。
他看着沈青,看了很久。
然后,他微微启唇,声音如同玉石相击,清冷,悦耳,却带着一种非人的空灵和漠然,在寂静的秘境中缓缓响起:
“第十次了,小丫头。”
“你这次,玩得有点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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