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十八日，午后。
艾德蒙看向手中的秘银之匙，在凛冽的寒风中，它竟隐约传来一丝灼热。在魔力的催动下，钥匙表面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细微地蠕动着，似乎勾连着某个不可名状的维度。
要冒险吗？
只要一步走错，灵魂就可能迷失于无尽的宇宙，或是与那位“至高存在”迎头相撞，届时恐怕连呻吟都来不及发出，就会彻底化为虚无……
他捏紧钥匙，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男人的脸庞。
往日种种，历历在目。
只有安东·伍兹，只有那个无所畏惧的疯子，才敢做这样不计后果的豪赌！
若不是那神选的权能……
·
“真希望您能留在海门堡，爵士。”
马蹄踏在通往晨星城的大道上，扬起细碎的尘土，小巫师轻叹了口气，“既然温妮莎小姐有意挽留您，您应该趁机向她求婚。法度家族在南境颇具影响力，和您的家族也世代交好，作为联姻对象，真是再好不过了……”
走在前面的大阴谋家回过头，露出笑容。
“天啊，艾德蒙，”他用力耸了耸肩，仿佛要甩掉什么黏人的东西，“你简直比老奶妈还嘴碎。”
艾德蒙微微低下头，但语气依旧坚持：“我只希望您能摆脱眼下的麻烦，爵士。”
“所以你就想让我去娶温妮莎……”
大阴谋家摆出一张苦脸，仰头望天，“诸神保佑，我们亲爱的法度小姐，嘴巴可比你还碎。与其天天听她唠唠叨叨，我宁愿去娶巨魔！”
“至少她是您看着长大的……”小巫师不置可否。
离开帝都已有五日，他们途经海门堡，正向晨星城行进。可大阴谋家对此行的真正目的依旧守口如瓶，而小巫师也并不想过多探听。
从帝都到北境，再回到这权力漩涡的中心，大阴谋家从未失败过，他像是一个精准的棋手，总能将混乱的棋局导向他想要的方向。
但这一次，小巫师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同往日的担忧。
他担忧那个随行的学士，一位由瓦伦蒂娜亲自指派的年轻人，总是探头探脑，试图从安东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真相。
他担忧那些护卫的士兵，他们虽是从帝都守备部队中抽调的精锐，训练有素，纪律严明，然而，这些面孔却无比陌生，没有一张来自老伍兹爵士的旧部。
他更担忧这段旅程本身，太过平静了，平静得像暴风雨前的湖面，透着令人窒息的诡异。
“爵士……”小巫师驱马赶上两步，刚想再次表达自己的忧虑，却被大阴谋家挥手打断。
“你了解神选者吗？艾德蒙？”男人漫不经心地问道。
神选者？
我只知道您是马蒂斯的神选者，是变革的先锋，战争的前兆。是您亲手将我从那血与火的地狱中拉出，给了我新的方向和力量。 小巫师在心中默念，嘴上却一语不发。
“艾德蒙，在你眼中，我一定是天生被选定的使者，注定要让神的法则行于这片土地上，对吧？”
大阴谋家缓缓说道，“我所思所想，无一不是马蒂斯的意志；我所言所行，无一不是马蒂斯的指令。”
小巫师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
“但您确实改变了这个时代，爵士！继承人战争削弱了那些旧贵族，年轻的新贵在您的支持下纷纷崛起。这一年来，人类奴隶贸易被彻底废除，教会的土地被大量收归国有，帝国律法得以在北方推广，那些盘剥平民的混乱税率被取消，与诸国间的贸易也愈发便捷！”
他的语气有些激动，“这一切都是因为您打赢了战争，用铁与血为变革扫清了障碍！您就是有史以来最杰出的马蒂斯神选者！”
大阴谋家静静听着，脸上那惯有的戏谑笑容慢慢收敛了。他摇了摇头，动作很轻，却坚定无比。
“我没有这么伟大，艾德蒙。”
什么意思？小巫师脸上露出了困惑。
“我不想继续做马蒂斯的棋子，”大阴谋家的眼睛微微眯起，望向遥远的天际线，那里阴云正在汇聚，“我有自己的野心。”
他伸出右手，握向天空，仿佛想掐灭最后一抹光芒，“唯有神选者，能意识到人类的局限，这世界不过是诸神斗争的棋盘，我们无法掌控自己的生死，无法决定自己的来去。即使是追求变革的马蒂斯，也只会让他的信徒陷入历史循环的怪圈，在暴力中迷失，在权力中腐朽……”
“爵士，您究竟想说什么？”小巫师忍不住问道。
“我不做马蒂斯的神选者了，艾德蒙。”大阴谋家说道，“我要去夺取马蒂斯的全部，去成为新的神灵，带给世界最彻底的变革！”
不做神选者了？夺取马蒂斯的全部？
大阴谋家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那是把银光闪耀的钥匙，“就靠这个！”
.
“就靠这个？”
曾经有个男人，敢只凭一把钥匙，强闯湮灭领域，去夺取马蒂斯的神躯。
而他，居然畏首畏尾，连穿梭两地都犹豫不决。
他低头看着手中光芒黯淡的秘银之匙，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高崖城……他必须回去！
哪怕可能直面“至高存在”，哪怕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高崖城的方向，风雪也无法掩盖他灼灼燃烧的瞳孔。
“安东·伍兹……我也有自己的野心，丝毫不比你的要小。”
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却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执念。
“我会回到高崖城，然后，带给这世界真正的马蒂斯之怒，以此，来缔造永远的和平！”
他不再压制秘银之匙的力量，反而将全身魔力疯狂灌注其中，钥匙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如同在这冰天雪地里升起了第二颗太阳！
一个可怖的空间裂隙，在他面前被强行撕开！
裂隙内部不是黑暗，而是不断扭曲变幻的色块和线条，那图景不断拼凑出光怪陆离的形象，带着刺耳的尖啸，直刺向他的大脑——
就是现在！
艾德蒙低吼一声，不再去计算坐标，不再去顾虑后果，整个人合身扑入了那狂暴的时空乱流之中！
在身体被彻底撕裂、意识即将涣散的最后一刻，他仿佛又听到了那个男人的声音：
“这就对了，艾德蒙……命运，从来更青睐敢于掀桌的赌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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