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个名号在过去的江湖上几乎毫无痕迹,只是杨广突然下了那么一道荒唐的诏书,封了个“重阳真人”,还尊为“道门魁首”。
当时杜伏威只觉得可笑,道门即便如今内部纷争,宁道奇依附佛门,但其千年底蕴犹在,岂是一个靠讨好昏君得封号的人就能统领的?
根本是天方夜谭。
加之后来岳再兴一直低调得过分,杜伏威就更不将其放在心上了。
直到曾家村之事发生,杜伏威麾下的执法团循着线索,确认李靖最后进入了重阳宫。
盛怒之下,杜伏威自负武功,决定亲自前来,誓要击杀李靖,以儆效尤,维护他江淮军的绝对权威。
他却万万没想到,自己刚潜入重阳宫,身形还未站稳,就被对方察觉!
更让他心神俱震的是,这重阳宫内隐藏的武道高手,数量竟如此之多,质量如此之高!
刚才那瞬间爆发的数十道强横气机,每一道都不在他之下!
这岳再兴,隐藏得太深了!
他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此刻只有一个念头:所有人都被这岳再兴骗了!这位重阳真人所图,定然极大!
“杜总管,既然来了,便请坐吧。”岳再兴仿佛没有看到杜伏威难看的脸色,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此时,明月已高悬中天,清辉洒落,使得星辰都略显黯淡。
小院的凉亭下,不知何时已摆好了清茶与几样精致茶点。
杜伏威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依言走入凉亭,在岳再兴对面的石凳上坐下。
岳再兴提起茶壶,为杜伏威斟了一杯茶,轻笑道:“贫道没想到杜总管来的如此之快,看来杜总管麾下的情报能力,的确了得,名不虚传。”
杜伏威闻言,心中猛地一惊,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闪过:
“难道李靖一路上不曾刻意隐藏行踪,是故意引我前来?这是岳再兴设下的局?”
想到此节,他的脸色愈发阴沉,自己这岂不是自投罗网?今夜恐怕难以轻易离开这重阳宫了!
岳再兴似乎清晰地洞悉了杜伏威此刻的想法,他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语气平和地说道:
“杜总管不必多想,也不必紧张。”
“如果贫道真有留下你的意思,就不会请你来这里坐下喝茶了。”
杜伏威闻言,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一些。
以岳再兴方才展现出的深不可测的修为以及重阳宫隐藏的实力,确实没必要在这种时候对他虚言欺诈。
他深吸一口气,拱手道:“今夜是杜某冒昧,未经通传便潜入重阳宫,是杜某的不是!杜某在此,向真人郑重告罪!”
岳再兴随意地摆了摆手,仿佛拂去一丝尘埃:“杜总管既然这样说了,态度诚恳,那贫道便接受你的歉意了。”
杜伏威立刻顺势道:“既然真人宽宏大量,那杜某便就此告辞了!”
他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龙潭虎穴多待。
岳再兴却轻笑一声,端起了自己面前的茶杯:“杜总管何必来去匆匆?贫道还有些事情,想要与杜总管好好谈一谈。”
“等谈完了,杜总管再走不迟。”
杜伏威心道:“正菜来了。”
他重新坐稳,沉声道:“真人有何指教,但讲无妨,杜某洗耳恭听。”
岳再兴抿了一口清茶,放下茶杯,目光变得悠远而深沉,缓缓道:“自魏晋施行九品中正制以来,门阀世家逐步成型,垄断仕途,把控权柄。”
“到如今这隋末,已是其势力巅峰。寻常百姓,纵有经天纬地之才,若无机缘,若无世家门阀支持,想要在这天下间成事,无异于痴人说梦,难如登天。”
他的目光转向杜伏威,带着一丝赞叹:
“杜总管出身微末,并非门阀子弟,能白手起家,拉起江淮军这支队伍,走到今日这一步。”
“其间所经历的千辛万苦,种种磨难,只怕‘历尽艰辛’四字,也远不足以形容吧?”
杜伏威沉默着,岳再兴的话,确实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他这一路走来,每一步都充满了血泪与算计,远比那些天生贵胄要艰难得多。
岳再兴继续道:“幸而,在这一点上,贫道与杜总管,或许有着相同的心愿与目标。”
“故此,贫道愿与杜总管结为同盟,互为奥援,在这乱世中共谋大事。”
“不知杜总管意下如何?”
杜伏威神色变幻不定,他倒是没想到岳再兴竟会提出结盟,而且目标直指世家门阀。
但若能与此刻展现出惊人实力的重阳宫结盟,借助其高手力量,对他江淮军的发展无疑是大有裨益。
他沉吟片刻,直接问出核心问题:“结盟?可以。但条件呢?”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岳再兴。
“真人支持我杜伏威,助我夺取天下,那重阳宫,又想要什么?或者说,真人你想要什么?”
岳再兴闻言,轻笑摇头:“杜总管误会了。重阳宫,有自己选择支持的人。”
他看着杜伏威瞬间变得锐利的眼神,平静地解释道,“眼下我们结盟,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更强大的敌人,盘踞天下的世家门阀!”
“我们需要联手,先打破这横亘在我们面前的壁垒。”
“至于将来,若真有扫平群雄、问鼎天下的那一天,我们双方自然也需要各凭本事,分个高低上下。”
“不过,那都是后话。”
“在没有走到那一步之前,在你我双方共同的、强大的敌人尚未解决之前,我们首要的是信任与合作。”
“总不能在敌人还未倒下之时,就好高骛远地想着内讧,那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杜伏威目光闪动,心中飞速权衡。
岳再兴的话虽然直接,甚至点明了未来的竞争关系,但也透露出坦诚。
眼下结盟,共同对付世家门阀和隋室,确实符合他的利益。
至于将来........他杜伏威难道会怕了竞争?
“好!”杜伏威不再犹豫,沉声道,“真人快人快语,杜某佩服!这个盟约,我答应了!”
岳再兴脸上露出笑容,举起右手:“杜总管爽快!贫道相信杜总管乃是信人君子,故此,你我便击掌为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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