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兴元年，秋。
成都，丞相府。
诸葛亮端坐于案前，手中的羽扇，缓缓摇动。
窗外，是金黄的银杏叶，随风飘落。
很美。
可他，却无心欣赏。
案上，堆满了来自各地的奏章。
有报捷的——南中平定，孟获真心归附，各部落岁贡不绝。
有报忧的——国库空虚，百姓疲敝，需休养生息，不可轻启战端。
还有一些，让他看了，心中隐隐不安的。
“启禀丞相，蜀中盐价，又跌了。”
“启禀丞相，成都布商公会，联名上书，言北方商队倾销布匹，本地织户，难以为继。”
“启禀丞相，南中孟获，请求朝廷，允许桃源商队，在南中各部，设立商站……”
桃源镇。
又是桃源镇。
诸葛亮放下手中的羽扇，揉了揉眉心。
他知道。
自从他用了那“祝融之怒”，烧死三万藤甲军的那一刻起。
他就已经，打开了一扇，本不该打开的门。
那扇门后，站着的，不是神明。
而是，一个比魔鬼，更可怕的，商人。
他信守承诺，开放了蜀汉与南中的商路。
桃源镇的商队，如约而至。
起初，他们带来的，是蜀中百姓急需的盐、铁、布匹。
价格，公道。
质量，上乘。
百姓欢欣鼓舞，称颂丞相爱民如子。
诸葛亮，也松了一口气。
可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
桃源镇的盐，纯度极高，洁白如雪，只需寻常盐的一半用量，便可调出同样的咸味。
桃源镇的布，柔软细腻，色彩鲜艳，且价格，竟比蜀中本地的粗布，还要便宜三成。
桃源镇的铁锅，轻便耐用，一口，能顶本地铁匠打造的三口。
这是好事。
于百姓而言。
可于蜀汉的国库，于那些本地的盐商、织户、铁匠而言……
这是，灭顶之灾。
短短半年。
蜀中本地的盐业，崩溃了。
没有人，再愿意买那又苦又涩的井盐。
织户们，纷纷关门歇业。
她们辛辛苦苦织出的布，堆在家中，无人问津。
成都的铁匠铺，十家倒闭了七家。
剩下的三家，也在苦苦支撑。
而那些，原本该流入国库的赋税……
全都，变成了一车车，装满了蜀中特产——蜀锦、药材、矿石的车队，浩浩荡荡地，运往了北方。
运往了，那个他从未去过，却已如梦魇般，挥之不去的地方。
桃源镇。
诸葛亮闭上眼。
他忽然想起了，当年，那位桃源商队的管事，离开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丞相，生意，是这世上，最温柔的刀。”
“它不见血。”
“却能，杀人。”
他当时，没懂。
现在，他懂了。
可已经，晚了。
“丞相。”
门外，传来参军马谡的声音。
诸葛亮睁开眼，收敛了脸上所有的情绪。
“进来。”
马谡快步走入，手中，捧着一卷竹简。
“丞相，这是南中孟获，派人送来的密信。”
诸葛亮接过，展开。
只看了一眼，他的瞳孔，便猛地，一缩。
信上，只有短短几行字。
“获，感丞相不杀之恩，愿世代为大汉守土。然，南中各部，皆感桃源镇神使恩德，欲尊其为共主。获，不敢专断，特请丞相示下。”
共主。
这两个字，如同两根钉子，狠狠钉在诸葛亮的心上。
他用了半年时间，七擒七纵，费尽心机，才让孟获真心归附。
可那个赵沐笙，只用了一罐盐，一坛酒，几口铁锅……
就让整个南中，都想，认他为主？
“丞相，此事……”
马谡小心翼翼地问道。
诸葛亮沉默了许久。
最终，他缓缓吐出两个字。
“准了。”
“什么？”
马谡大惊，“丞相，那南中岂不是……”
“已经不是我们的了。”
诸葛亮打断了他，声音，平静得可怕。
“幼常，你要记住。”
他抬起头，看着马谡，那双眸子里，是一种，看透了一切的，悲哀。
“这世上，有两种征服。”
“一种，是武力。”
“一种，是……让他们，离不开你。”
“我用的，是前者。”
“而那个人，用的，是后者。”
“高下立判。”
马谡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诸葛亮挥了挥手。
“退下吧。”
“传我的命令。”
“加紧练兵，整顿内政。”
“三年之内，我要北伐！”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
那是一个，被逼入绝境的智者，最后的，反击。
马谡躬身退下。
偌大的书房内，只剩下诸葛亮一人。
他看着窗外，那漫天飘零的银杏叶。
喃喃自语。
“赵沐笙……”
“你赢了南中。”
“可北方，你以为，我会让你，如此轻易得手？”
他不知道的是。
当他说出这句话时。
那个他视为最大威胁的男人。
正站在千里之外的太行山巅。
俯瞰着，一片更广袤的，疆域。
……
桃源镇，武君侯府，密议厅。
这里，是整个桃源镇的核心中枢。
能够踏入此地的，不超过十人。
此刻。
赵沐笙一身玄色长袍，站在一面巨大的，足有三丈见方的沙盘之前。
那沙盘，以一种极其精密的比例，还原了整个天下的山川地势。
魏、蜀、吴，三国的疆域，用不同颜色的沙土标注。
而在那代表着幽州、并州的北方大地上。
密密麻麻的，插满了，黑色的小旗。
每一面旗，都代表着一个，已被桃源镇渗透或控制的，草原部落。
赵沐笙的手指，轻轻划过那片区域。
他的身后，周虎、孙芷君、夜枭指挥使，三人肃立。
“说吧。”
赵沐笙没有回头，声音平静。
“北方，进展如何。”
夜枭指挥使上前一步，单膝跪地。
“回主公。”
“截至上月，我夜枭组织，已成功渗透幽州乌桓五部，鲜卑拓跋、慕容、宇文三部，以及并州匈奴左贤王部。”
“共计，十一个大部落，三十七个小部落。”
“总人口，约四十万。”
“可战之兵，八万。”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的，狂热。
“这些部落，皆尊主公为长生天之子，愿为主公，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此言一出。
周虎那只金属打造的机关臂，五指猛地收紧，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
他的眼中，爆发出炽烈的战意！
八万！
八万草原铁骑！
若是再配上桃源镇的火器与铠甲……
那将是一支，足以横扫天下的，无敌之师！
孙芷君的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她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曹操征战一生，最忌惮的，就是北方的胡人铁骑。
而如今，这股力量，却被主公，握在了手中。
赵沐笙听完，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做得不错。”
他转过身，看着夜枭指挥使。
“具体说说，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夜枭指挥使恭敬道。
“回主公，我等，用的是您当年定下的三步走策略。”
“第一步，送温暖。”
“草原部落，最怕的，就是冬天。每年寒冬，都有大量的牛羊冻死，族人饿死。”
“我们带去了您研制的青储饲料技术，教会他们，如何在秋天，将牧草发酵储存，供牛羊过冬。”
“还有那人工授精之法，让他们的牛羊，繁殖速度，提升了三倍不止。”
“短短两年，这些部落的牛羊数量，翻了一番。”
“他们，将主公，视为神明。”
“第二步，送武器。”
“我们用牛羊，换取他们的忠诚。”
“同时，向他们提供百炼钢打造的弯刀、长矛、铠甲，甚至，还有格物院淘汰下来的第一代火绳枪。”
“并派遣教官，帮他们训练军队。”
“如今，这些部落的战斗力，已今非昔比。”
“第三步，送希望。”
夜枭指挥使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我们告诉他们，南方的汉人，有肥沃的土地，温暖的房屋，数不尽的粮食与财富。”
“只要跟着主公，他们的子孙后代，就不必再在草原上，过那风餐露宿，朝不保夕的日子。”
“他们，信了。”
“因为，他们已经，尝到了甜头。”
说到这里，夜枭指挥使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敬畏。
“主公，您说得对。”
“草原上的人，比任何人，都更懂得，什么叫顺应天命。”
“谁能让他们吃饱，谁能让他们变强，他们就跟谁。”
“如今，您，就是他们的天。”
书房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片刻后。
赵沐笙，笑了。
那笑容，很淡。
却让在场的三人，都感到了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很好。”
他走到沙盘前，伸出手，将一面面黑色的小旗，从北方，缓缓向南，推移。
“诸葛亮，在为北伐做准备。”
“曹丕，在为平定江东做准备。”
“孙权，在为保住江东做准备。”
“他们都以为，天下的战场，在中原，在荆州，在江东。”
他的手，停在了代表着洛阳的位置。
“可他们不知道。”
“真正的战场，在这里。”
他的手指，猛地一划。
从幽州，直指，许都！
“传我将令。”
赵沐笙的声音，如同九天之上的惊雷，在密议厅内，轰然炸响！
“命周虎，即刻率【北伐军团】主力三万，携带太行二式火炮五十门，燧发枪一万支，北上幽州，与草原诸部会合！”
“命夜枭，抽调精锐三千，化整为零，渗透进幽州、并州各郡县，建立情报网，随时准备策应！”
“命格物院，加紧生产火药、弹药，以及新式铠甲，源源不断运往北方！”
“命商部，继续向蜀汉、南中倾销货物，榨干他们的每一枚铜钱！”
一道道命令，如同一柄柄利剑，精准地，刺向天下的各个要害！
周虎、孙芷君、夜枭指挥使，三人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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