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是第一个回归的意识。
如同千万根冰冷的针,刺透破烂的衣物,扎进皮肉,深入骨髓。胡八一在一种半昏迷的、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挣扎着,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冰碴刮过喉咙的刺痛感,胸口那道被阴影骨剑贯穿的伤口,在低温下麻木地抽痛着,提醒着他残酷的现实。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逐渐聚焦。
眼前是扭曲变形的金属车厢顶棚,结着一层厚厚的白霜。狭窄的空间里弥漫着铁锈、血腥、消毒酒精和寒冷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气味。身旁传来王胖子沉重而痛苦的鼾声,以及Shirley杨因为伤痛而压抑的、细微的呻吟。
他们还活着。
这个认知,并没有带来多少喜悦,反而像一块冰冷的巨石,压在心口。活着,意味着要继续承受这无尽的痛苦、寒冷和……失去。
记忆的潮水,夹杂着破碎的画面和锥心的痛楚,汹涌而至。陈风癫狂的黑眸、格桑决绝的牺牲、守墓人最后的凝望、还有……秦娟在璀璨白光中消散的、带着微笑的脸庞……
娟子……
胡八一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胸口,那里空空如也。那个装着珠子的布袋还在,但里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最后一点属于她的温暖和联系,也彻底消失了。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空洞感,席卷而来。他蜷缩起身体,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一种从灵魂深处渗出的寒意。
为什么活下来的是我们?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叩问自己。如果当时能再强一点,再快一点,是不是结局就会不同?是不是娟子就不用……
无解的问题,如同毒蛇,啃噬着他本就千疮百孔的内心。
“呃……”旁边的王胖子动了一下,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醒了过来。他睁开眼,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最后目光落在胡八一身上,张了张嘴,想扯个玩笑,却最终只是化作一声长长的、带着哭腔的叹息。
“老胡……咱他妈的……还活着呐……”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深不见底的疲惫。
胡八一没有回答,只是艰难地挪动了一下几乎冻僵的身体,伸手摸了摸王胖子那条肿得老高的伤腿。触手一片冰凉,情况很不妙。
“得想办法生火……不然腿保不住。”胡八一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生火?拿啥生?”王胖子苦笑,指了指空空如也的车厢,“连个擦屁股的纸都没了。”
这时,Shirley杨也醒了过来。她的脸色比昨天更加难看,失血过多的苍白中透着一股灰败之气。她挣扎着坐起身,先检查了一下自己断臂的包扎,然后看向胡八一和王胖子,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她的声音微弱但清晰,“这点补给撑不了多久。而且……这里并不安全。”
“不安全?”王胖子一愣,“那些鬼东西不都没了吗?”
Shirley杨摇了摇头,目光投向车厢外灰蒙蒙的天空和死寂的废墟:“‘眼’关闭了,能量平息了,但这里的环境已经被彻底改变。空间结构可能依然脆弱,残留的能量辐射、未知的病原体、甚至……可能被吸引来的其他东西,都是威胁。”
她顿了顿,继续道:“而且,陈风虽然死了,但他背后的‘方舟计划’呢?他们费尽心思寻找‘昆仑之眼’,真的会因为一次失败就彻底放弃吗?如果他们有后续的侦察手段……”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他们可能还没有完全脱离险境。
胡八一沉默地听着,Shirley杨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脑中那个塞满了疑问和恐惧的盒子。
“方舟计划”……陈教授口中那个来自“未来”的、为了“拯救”文明的组织。他们真的只是想要能量吗?那个神秘人“守墓人”,他到底是谁?他最后那句“守墓人……守眼之墓……亦守钥匙之墓”又是什么意思?他似乎在阻止陈风,但他的目的又是什么?他看向秦娟那复杂的眼神……
还有秦娟……她真的是偶然卷入的吗?她的血脉,她与“昆仑之眼”那近乎本能的联系,真的只是巧合?那个在最后时刻,通过珠子指引他们、甚至短暂“觉醒”守护他们的,究竟是秦娟残存的意识,还是……“眼”本身借助她展现的意志?
“昆仑之眼”……它到底是什么?一个天然的能量裂隙?一个被古代文明发现并利用的超级武器?还是……某种有自我意识的、更高维度的存在?它的“闭合”,是永久性的,还是暂时的沉寂?
格桑牺牲前说的“赎罪”,又是指什么?他知道了什么内情?
无数个问题,如同纠缠在一起的乱麻,找不到线头。每一个谜团的背后,都可能隐藏着更深的、更可怕的真相。他们之前所经历的惨烈战斗,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老胡?”王胖子见胡八一久久不语,脸色变幻不定,忍不住喊了一声。
胡八一回过神,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沉溺于谜团和悲伤的时候,生存是第一位的。
“Shirley说得对。”他开口道,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决断,“我们必须走。但走之前,要尽可能搜集有用的东西,弄清楚大概方向。”
他挣扎着站起身,忍着全身散架般的疼痛,开始在车厢残骸里更仔细地搜索。王胖子和Shirley杨也强打精神,帮忙寻找。
除了之前找到的那点可怜补给,他们又幸运地发现了一个半埋在冰碴里的、摔变了形但似乎还能用的军用水壶,以及几块可能是从士兵身上掉下来的、包装完好的高能量巧克力。最重要的是,胡八一在一个碎裂的仪表盘下面,找到了一块被震落、但外壳奇迹般没有破损的机械指北针!
虽然指针在不断轻微晃动,显示这里的磁场依然混乱,但大致方向还能分辨!
“有门儿!”王胖子看到指北针,精神稍振。
确定了大致方向(朝着昆仑山脉的外围),接下来是处理伤势。没有药品,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Shirley杨指挥胡八一,用找到的匕首割开王胖子腿上冻硬的裤管,用最后一点消毒酒精清洗伤口,然后用相对干净的绷带紧紧包扎固定,希望能延缓恶化。胡八一自己也重新处理了胸口的伤。整个过程痛苦不堪,但至少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做完这一切,三人分食了那点巧克力和最后几口水,靠在车厢壁上,保存体力。沉默再次降临,但这一次,沉默中多了一点计划和对未来的微弱期盼。
胡八一拿出那张血迹斑斑、模糊不清的简易地图,就着车厢缝隙透进的微光,试图与指北针和记忆中的方位进行比对。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窗外那片死寂的废墟,投向远方那个巨大的、如同星球伤疤般的暗红色天坑。
“眼”虽然闭合了,但它留下的影响,真的消失了吗?秦娟和守墓人,真的彻底湮灭了吗?那个被封印的“空洞”,真的万无一失了吗?
还有……他下意识地又摸了摸胸口空荡荡的布袋。那颗珠子消失时,岩壁上那一闪而过的、极其细微的、如同符文般的亮光,是他的错觉吗?
谜团,依旧如同浓雾般笼罩着一切。他们只是侥幸从风暴眼中逃生的幸存者,对于这场风暴的起源、规模和真正的影响,依旧一无所知。
前路,不仅有自然环境的严酷考验,更可能隐藏着来自“人祸”的致命威胁。
胡八一收起地图,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无论还有多少谜团,无论前路多么艰难,他们必须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有机会揭开真相,才能不辜负那些逝去的生命。
“休息一下。”他对着王胖子和Shirley杨说道,“天黑前,我们必须出发。”
新的征程,将在迷雾与未知中,艰难开启。而所有的谜题,或许只有在未来的某一天,在另一段冒险中,才能找到答案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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