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被吞噬了。
不是因为乌云,而是因为烟。
浓烈、刺鼻、带着硫磺味和煤渣的黑烟,从数十根粗大的铁皮烟囱里喷涌而出,在海面上铺开了一层厚重的黑色天幕。几只不知死活的海鸥一头扎进黑烟里,再掉下来时已经变成了黑炭,扑腾着翅膀砸在甲板上。
“咳咳咳……上帝啊,这到底是什么地狱?”
法兰西“圣女贞德号”的舰长皮埃尔用沾满烟灰的手帕捂着口鼻,绝望地看着后方。
旗舰“海神号”爆炸产生的巨大漩涡还在海面上打转,而那些制造了这场屠杀的黑色钢铁怪兽,并没有停下。
它们冲出了硝烟。
“镇远号”和“致远号”一左一右,像两把黑色的剪刀,切断了联合舰队残部的退路。
“升满帆!快!抢占上风口!”
皮埃尔嘶吼着,试图利用帆船唯一的优势——借风逃离。
水手们像猴子一样爬上桅杆,解开缆绳。巨大的白色风帆在海风中鼓胀起来,“圣女贞德号”开始加速,试图向东南方向突围。
只要能抢到上风口,凭借帆船依然优秀的航速,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但他忘了,追赶他的是什么。
呜——!!!
一声凄厉的汽笛声在右舷炸响。
皮埃尔猛地转头。
只见那艘名为“致远”的铁甲舰,烟囱里喷出了红色的火星(为了加速,工兵正在往炉膛里泼洒猛火油)。巨大的螺旋桨在水下疯狂搅动,推动着数千吨的钢铁之躯,顶着逆风,以一种蛮不讲理的姿态直线冲了过来。
风向?
在蒸汽动力面前,风向就是个笑话。
“它……它怎么可能这么快?!”皮埃尔手中的单筒望远镜滑落,砸在脚面上。
“致远号”的舰桥上。
石香姑一身大红色的提督军服,脚踩在栏杆上,海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却吹不散她眼中的野性。
“想跑?”
她舔了舔嘴唇,拔出腰间的左轮手枪,对着天空开了一枪。
“给老娘贴上去!贴到五十米!”
“提督!五十米太近了!会撞上的!”舵手大喊。
“撞上就撞上!咱们是铁的,怕个鸟!”石香姑大笑,“侧舷炮位准备!给这帮红毛鬼洗个澡!”
两船迅速接近。
五十米。
这个距离,甚至能看清对面西洋水手脸上的雀斑。
“开火!”
石香姑挥下令旗。
轰!轰!轰!
“致远号”右舷的二十门副炮同时喷出火舌。
在这个距离上,根本不需要瞄准。
二十枚开花弹直接钻进了“圣女贞德号”的炮甲板和水线装甲。
木屑横飞,火光四溅。
“圣女贞德号”像是被一只巨手狠狠揉搓了一把,侧舷瞬间多出了几十个大洞。海水倒灌,船身剧烈倾斜。
甲板上的西洋水手被爆炸的气浪掀飞,像是下饺子一样掉进海里。
“停火!别把船打沉了!”
石香姑大喊,“陛下说了,还要留几个活口带路!”
“致远号”并没有减速,而是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绕到了敌舰的另一侧,截住了另一艘试图逃跑的荷兰战舰。
这是一场屠杀。
更是一场新旧时代的交接仪式。
一个时辰后。
大沽口外海重新恢复了平静——如果忽略海面上漂浮的无数碎木板和尸体的话。
五十艘不可一世的西洋联合舰队,除了三艘被俘虏的轻型巡洋舰,其余全部葬身海底。
周辰站在“定远号”的舰首,看着这片被煤烟和鲜血染黑的大海。
“陛下,战果清点完毕。”
穆青寒走过来,递上一份湿漉漉的清单,“击沉敌舰四十七艘,俘虏三艘。抓获洋人俘虏一千二百余人。我军……轻伤三十二人,无人阵亡。”
零阵亡。
这就是代差。
当你的射程是敌人的三倍,速度是敌人的两倍,防御力是敌人的无限倍时,战争就变成了狩猎。
“很好。”
周辰收起清单,转身面向身后。
甲板上,站满了神机营的士兵和刚刚归顺的水师官兵。他们身上的军服被煤灰染成了黑色,脸上也全是黑灰,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挺直腰杆,眼神狂热地看着他们的皇帝。
“弟兄们。”
周辰的声音透过铁皮喇叭,传遍了整个舰队。
“看看你们的脸,看看你们的船。”
“黑的。”
“有人说,这是脏,是丑。但在朕看来,这是大周最美的颜色。”
周辰指着头顶那根还在冒着黑烟的烟囱。
“这是煤的颜色,是铁的颜色,是力量的颜色!”
“从今天起,这支舰队,就叫‘大黑舰队’!”
“万岁!大黑舰队万岁!”
士兵们举起手中的步枪,齐声欢呼。声浪滚滚,压过了海浪的咆哮。
“别急着高兴。”
周辰抬手虚压。
他从怀里掏出那张世界舆图,在众将面前展开。
海风吹得地图哗哗作响。
“这里是大沽口,是我们的家门口。”周辰的手指点在地图的一角,然后缓缓向下滑动,划过漫长的海岸线,穿过马六甲,越过印度洋,最终停在了遥远的西方。
“这群红毛鬼,是从这儿来的。”
周辰看着那些年轻的、充满渴望的眼睛。
“他们能跨过万里重洋来打我们,我们为什么不能去打他们?”
“寇可往,我亦可往!”
周辰猛地拔出天子剑,剑锋直指苍穹。
“传令!”
“全军休整三日。补充煤炭、淡水、弹药。”
“三日后,舰队起航!目标——南洋!”
“朕要让大周的黑烟,遮蔽整个世界的海洋!朕要让太阳照耀的地方,都插上大周的龙旗!”
“呜——!!!”
定远、镇远、致远,以及数十艘大小战舰,同时拉响了汽笛。
这声音雄浑、苍凉,带着工业时代的霸道与野蛮,宣告着一个古老帝国向海洋霸主转型的开始。
夕阳西下。
金红色的阳光洒在海面上,将那些黑色的战舰镀上了一层金边。
它们静静地停泊在海面上,像是一群蓄势待发的黑色巨兽,等待着吞噬下一个猎物。
周辰站在舰桥上,感受着脚下钢铁的震动。
家里的老鼠抓完了,门口的野狗打跑了。
现在,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听说那个号称“日不落”的女王很有钱?听说那个教皇的权杖上镶满了宝石?
周辰摸了摸下巴。
“这世界,也该换个庄家坐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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