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内,星光与秩序蓝芒的碰撞,不再是之前那种混乱的、以力压人的狂暴对轰。楚凌霄的剑,每一式都带着历经磨难后的沉淀与明晰。
他的身形并不快,却仿佛踏着某种星轨,精准地穿梭在两名星袍人刻板而联动的星术攻击与“执钥者”那冰冷的秩序锁链之间。手中残破的“陨星”剑,星光流淌之处,两名星袍人那带着明显人工雕琢痕迹的星光便如冰雪消融,他们的联手阵法频频出现凝滞与破绽。楚凌霄的剑意中,那份属于“星陨”守护者的悲怆与坚守,天然对背叛者的力量有着某种压制。
“叛徒的技艺,徒具其形,早失其神。”楚凌霄声音平静,却字字如剑,刺向星袍人的心神,“星穹之下,岂容宵小窃据光华?”
他一剑荡开左侧星袍人凝聚的星光长矛,剑势未尽,顺势回削,一道凝练的弧形星痕划过,右侧星袍人匆忙布下的星盾应声而碎,人也被震得踉跄后退。
“执钥者”脸色愈发难看,他手中的幽蓝几何体急速旋转,射出一道道更加凝实、带着强制“格式化”意味的秩序光束,试图锁定和剥离楚凌霄身上的星力。“干扰他!他传承未稳,强行调用本源星力,支撑不了多久!”他厉声对星袍人喝道。
战斗陷入短暂僵持。楚凌霄虽占上风,但确实如“执钥者”所言,他刚承受完完整传承,又与遗骸共鸣,消耗巨大,此刻是在燃烧本源强撑。而对方人数占优,且手段诡异,更有“秩序”力量从旁干扰。
苏晓月紧盯着战局,心急如焚。她能看出楚凌霄的勉强,也感知到北方“倒影”传来的吸力又增强了一分,溶洞顶部的震颤加剧,更大的石块开始坠落。时间,真的不多了。
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尝试沟通体内那被短刃侵蚀后残存的、“变数”的灵魂本源。剧痛依旧,但那点独特的、不服从任何既定规则的特质,如同灰烬下的火星,顽强闪烁。她需要恢复一丝力量,哪怕只是一点点,在关键时刻,或许能成为打破平衡的砝码。
“没时间和他们纠缠!”苏晓月心中焦灼。她目光扫过战场,又瞥向昏迷的云无涯和薛静、赵勇。忽然,她想起云无涯之前留在短刃中的信息,关于“熔炉”的临时权限……虽然大部分已用来干扰锚点,但那权限的本质,似乎是基于某种更高层次的“能量协议”……
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闪过。
“薛娘子,赵勇!”苏晓月低喝,声音因虚弱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帮我护法,靠近战圈边缘!不要介入战斗,只要保证我不被流矢所伤!”
薛静和赵勇虽不明所以,但毫不迟疑地执行。两人一左一右,搀扶起苏晓月,谨慎地向楚凌霄与“执钥者”等人交战区域的侧后方挪去。
苏晓月闭上眼,不顾灵魂撕裂般的痛苦,将全部心神沉入那点微弱的“变数”火星,同时,尝试以自身为媒介,去“回忆”和“模拟”之前操纵短刃时,接触到的、属于“熔炉”控制协议的那一丝独特“频率”。
这并非调用权限,而是一种极其粗糙的模仿和**信息污染**。
她要将自己这微弱却“不合常理”的灵魂波动,伪装成“熔炉”协议发出的、针对“秩序”单位的**错误指令**或**强烈干扰信号**!
这需要精准的时机和对“秩序”能量运行方式的直觉把握,成功率渺茫,且一旦被识破或反噬,她本就脆弱的灵魂可能瞬间崩散。
战场中心,楚凌霄一剑逼退两名星袍人,额头已见汗珠,呼吸微微急促。“执钥者”窥得机会,幽蓝几何体光芒暴涨,数十道秩序锁链虚影凭空浮现,交织成一张大网,兜头罩向楚凌霄,同时厉喝:“就是现在!禁锢他!”
就在秩序锁链即将合拢的刹那——
苏晓月猛地睁开眼,瞳孔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混乱的流光一闪而逝!她将模拟出的那缕扭曲“协议波动”,如同无形箭矢,定向投射向“执钥者”手中的幽蓝几何体以及两名星袍人体内的控制节点!
没有声光效果。但“执钥者”手中的几何体旋转骤然卡顿了一瞬,射出的秩序锁链光影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扭曲和紊乱!两名星袍人更是身体一僵,动作出现了明显的迟滞,他们体内那刻板的星光运行仿佛遇到了无法理解的错误代码,瞬间混乱!
这干扰微弱而短暂,可能只有半息。
但对于楚凌霄这样的高手,半息,已足够!
他眼中精光爆射,一直内敛的星力再无保留,轰然爆发!手中“陨星”剑发出清越激昂的长鸣,残破的剑身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仿佛瞬间补全了缺失的部分!
“星陨·归墟定!”
一剑挥出,并非斩向敌人,而是划向脚下大地,划向这片被“潜渊”侵蚀、又被“秩序”力量侵入的空间!
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由无数细碎星辰构成的**银色界线**,随着剑锋蔓延开来!界线所过之处,沸腾的黑色泥沼瞬间凝固、褪色;混乱的能量乱流被强行抚平、归位;连“执钥者”那紊乱的秩序锁链和星袍人身上的混乱星光,都被这道界线散发的、纯粹而古老的“界定”与“稳定”之力排斥、净化!
“噗!”“执钥者”和两名星袍人如遭重击,同时喷血倒退,脸上写满了惊骇。他们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在这道银色界线面前,竟如同遇到了天敌,被从根本上“否定”和“驱逐”!
楚凌霄一剑之后,身形也微微一晃,脸色苍白如纸,显然消耗巨大。但他持剑而立,挡在那道银色界线之前,如同不可逾越的天堑。
“滚。”他吐出一个字,声音不高,却带着万古星穹般的威严。
“执钥者”脸色变幻不定,看了看楚凌霄,又忌惮地瞥了一眼远处脸色惨白却眼神锐利的苏晓月,最后望了望溶洞顶部那越来越剧烈的震动和北方传来的、近乎毁灭的威压。
“倒影”的完全降临已进入最后阶段,这里的空间随时可能彻底崩溃。继续纠缠,得不偿失。
“哼!‘倒影’之下,皆为齑粉!看你们还能撑到几时!”他狠狠地撂下狠话,收起光芒黯淡的几何体,对两名受伤的星袍人喝道,“走!”
蓝光一闪,三人狼狈地沿着来路急速退去,消失在崩塌的乱石通道中。
强敌暂退,楚凌霄身体一晃,以剑拄地,才稳住身形。苏晓月也在薛静搀扶下,虚脱般靠坐在岩石上,灵魂的灼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陛下,您……”楚凌霄看向苏晓月,眼中带着担忧与询问。刚才那诡异的干扰,他自然也察觉到了。
“我没事……暂时。”苏晓月喘息着,指向北方,“屏障……我们之前说的屏障,必须立刻开始!‘倒影’的吸力已经……”
话音未落,整个溶洞乃至整个阴山山脉,发出了前所未有的、仿佛天地即将解体的**恐怖轰鸣**!
一道肉眼可见的、边缘闪烁着紫黑色闪电的**巨大黑色裂隙**,从溶洞顶部一直蔓延到视线的尽头!透过裂隙,可以看到外面那倒悬的黑暗山峰“倒影”,其底部几乎已经“触碰”到了现实的山脉!无穷无尽的阴影物质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所过之处,现实景物如同被橡皮擦抹去,只剩下虚无的黑暗!
“倒影”开始实质化吞噬了!
“来不及去外面构筑了!”楚凌霄脸色剧变,“必须就在这里,以这溶洞残存的锚点结构和苍辉将军遗骸的星力残留为基础,强行建立隔离带!”
他看向苏晓月,眼神急切而恳求:“陛下,我需要您的‘变数’之力作为引信,调和星力与‘门’之异常的本质冲突,将‘界定’之力烙印在现实与倒影的边界上!过程会极度凶险,会直接冲击您的灵魂本源!”
苏晓月没有丝毫犹豫,咬牙站直身体:“告诉我,怎么做!”
楚凌霄快速说道:“我会以‘陨星’剑和苍辉将军遗骸为基,布下‘星穹定界阵’雏形。当阵法星光与倒影阴影接触、冲突最剧烈时,陛下您需将您的灵魂特质,如同桥梁般注入那冲突的核心点!引导它们……不是对抗,而是达成一种短暂的、不稳定的‘共处’或‘僵持’!这需要您对能量本质有最直接的感知和干预!”
这无异于将脆弱的灵魂投入毁灭的风暴眼!
“好!”苏晓月只回了一个字。
就在楚凌霄准备开始布阵,苏晓月凝神准备之际——
一个虚弱、却依旧带着几分从容笑意的声音,突兀地在旁边响起:
“咳咳……如此盛事,岂能少了在下?”
众人震惊转头!只见原本昏迷的云无涯,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睛!他斜靠在岩石上,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胸口那柄短刃虽已失效,但留下的创伤狰狞可怖。然而,他那双狐狸般的眼眸中,却闪烁着熟悉的、智珠在握的光芒,尽管深处难掩疲惫与痛楚。
“云无涯!你醒了!”薛静惊喜。
云无涯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目光扫过楚凌霄手中的星剑,又看向苏晓月,最后落在那道贯通天地的黑色裂隙上:“睡了一觉,做了个很长的梦……梦到许多故人往事,也梦到了一些……有趣的‘账本’。”
他看向楚凌霄:“楚将军,你的‘星核之钥’,陛下独特的‘变数’灵魂,再加上……”他顿了顿,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心口,那里似乎有微不可察的淡金色灵光一闪而逝,“……在下这副被‘熔炉’折腾了许久、意外沾染了些许‘门’之本源气息、又差点被做成转换器的残躯,或许能提供一点……‘润滑’和‘共鸣’?”
楚凌霄眼神一凝:“你是说……”
“星陨之钥(楚凌霄),变数之引(陛下),还有我这具勉强算得上‘门之阴影亲和体’(或者说污染耐受体)的躯壳。”云无涯缓缓道,“我们三个,此刻不正对应着影响‘门’的三种关键要素吗?纯粹的守护界定,计划外的变量,以及……被阴影浸染却未堕落的‘样本’。”
他看向苏晓月,眼神清澈而坚定:“陛下,楚将军布阵引动星力与阴影冲突,您以‘变数’架桥调和。而在下,或许可以身处桥中,作为‘缓冲’和‘锚点’,分担一部分直接冲击,并尝试……利用我体内那点不纯的‘门’之气息,微弱地影响阴影的流向,让这‘僵持’更偏向我们想要的‘隔离’而非‘湮灭’。”
这是比苏晓月单独介入更加疯狂的计划!让云无涯这个重伤濒危、状态诡异的“污染体”也加入核心仪式,风险倍增,变数更大!
但苏晓月看着云无涯那虽然虚弱却无比清醒坚定的眼神,看着楚凌霄审视后微微颔首的表情,她知道,这或许是当前唯一可能提高成功率的方法。
他们没有时间争论,也没有其他选择。
“那就……一起。”苏晓月伸出手,与楚凌霄、云无涯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楚凌霄不再多言,转身走向湖心苍辉遗骸,手中“陨星”剑插入遗骸旁的地面,开始以剑与遗骸为中心,勾画复杂的星轨阵纹。星光再次亮起,与遗骸共鸣,逐渐构成一个虽不完整却气势恢宏的星空阵法虚影,阵法光芒向上延伸,主动迎向那道倾泻而下的阴影瀑布!
云无涯在薛静和赵勇的帮助下,勉强移动到阵法边缘的一个特定节点,盘膝坐下,闭上眼睛,开始调动体内那微弱而危险的淡金色灵光,与胸口的创伤、与周围弥漫的阴影气息建立一种极其精微而危险的连接。
苏晓月则站在楚凌霄与云无涯之间,仰望那星光与阴影即将碰撞的焦点。她深吸一口气,将灵魂中所有残存的“变数”之力,以及那份不屈的意志,全部凝聚起来。
毁灭的轰鸣,星光的清吟,阴影的咆哮,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就在楚凌霄的“星穹定界阵”雏形光芒与倒影倾泻的阴影洪流轰然对撞、爆发出刺目欲盲的混沌光芒与恐怖的能量撕扯的瞬间——
苏晓月清叱一声,灵魂离体(感知)般投入那毁灭的焦点!
云无涯闷哼一声,胸口淡金灵光与周围阴影剧烈交织,他身体剧震,七窍同时渗出血丝!
楚凌霄全力维持阵法,星光如潮,自身却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三股性质迥异的力量,以苏晓月的“变数”为轴心,以一种近乎自杀的方式,强行介入星力与阴影的终极冲突!
刹那间,时间仿佛被拉长。
苏晓月感到自己的意识被撕扯成亿万碎片,又仿佛在同时体验着星辰的生灭与阴影的狂乱。极致的痛苦中,她捕捉到了一丝奇异的感觉——在那纯粹的毁灭冲突中,似乎真的存在一个极其微小的、属于“门”本身混沌未明的“空隙”!
她拼尽全部意志,将“变数”之力化作无形的刻刀,沿着那丝“空隙”,狠狠“刻画”下属于他们三人此刻共同意志的印记——**隔离!暂止!**
云无涯的身体成了风暴中的缓冲垫,淡金灵光与阴影剧烈抵消,他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去,仿佛生命正在被急速抽干,但他嘴角却带着一丝奇异的、近乎解脱的笑意。
楚凌霄的阵法光芒,在苏晓月“刻画”成功的瞬间,仿佛找到了着力点,不再是无谓的对耗,而是开始沿着那无形的“隔离”印记蔓延、加固,化作一道薄如蝉翼、却真实存在的**星光滤网**,拦在了阴影洪流与现实之间!
阴影洪流的倾泻速度,竟然真的**肉眼可见地减缓了**!虽然未能完全阻断,但那股吞噬一切的势头被遏制了!
成功了?至少是部分成功了!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平衡出现的刹那——
异变再生!
那被星光滤网暂时阻隔的阴影洪流深处,那道连接“倒影”与现实的巨大黑色裂隙中,突然传来一声震彻灵魂的、充满了无尽威严与冰冷怒意的**古老叹息**!
“窃取星辉的叛徒之后……玩弄规则的渺小变数……还有……熟悉而讨厌的‘钥匙’气息……”
一只完全由最深邃的黑暗与星辰残骸构成的**巨大手掌虚影**,缓缓从裂隙深处探出,无视了那层脆弱的星光滤网,直接抓向阵法核心的苍辉遗骸——以及旁边的楚凌霄!更准确地说,是抓向楚凌霄手中的“陨星”剑,以及他体内完整的“星核之钥”!
与此同时,云无涯猛地睁开眼睛,看向裂隙深处,失声道:“这个气息……是‘玄极’?!不……是他留在‘门’之阴影面的……**本体烙印**!他一直在等,等‘钥匙’齐聚,等‘倒影’具现到足以支撑他烙印显化的程度!他要……亲自摘取果实!”
真正的幕后黑手,万古的背叛者,“秩序理事会”阴暗面的源头——玄极的本体烙印,竟在此时,以这种形式,降临了!
刚刚构筑的脆弱平衡,瞬间面临被这只遮天巨手彻底碾碎的绝境!
而楚凌霄手中的星剑,与那苍辉遗骸,竟不受控制地同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悲怆与愤怒的共鸣,仿佛要脱离控制,飞向那只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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