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桌几位长辈听得这厢动静，纷纷侧目望来。杨羡嘴角勾起一抹歪笑，慢声道：“倒是头一回见景昭能犯众怒，被这么多人围着‘收拾’。”
范良瀚见他们闹作一团，竟还起身挥手助威：“大侄儿们，使力上前！拿出真本事来！”
沈慧照无奈地瞥他一眼：“你这是替谁助威呢？”
范良瀚扭过头，笑得一脸狡黠：“都是我大侄儿，我自然个个都助！”
折淙看得兴致盎然，在一旁点评道：“你们瞧瞧知许，我早说平日要多练拳脚，你看他这一挥，力道软得跟没吃饱饭似的。”
杜仰熙也饶有兴味地附和：“明夷方才那一脚倒有几分章法，只可惜被景昭灵巧避过。”
魏珩与岳父范良瀚同坐一桌，也缓缓点评：“论身手，还得是景明能与景昭过上几招。”
杨羡转头看向柴安，打趣道：“景昭都被围攻了，三姐夫也不过去帮帮你儿子？”
柴安端着茶盏，气定神闲道：“无妨，年轻人打闹一场，至多回去歇上两天，不打紧。”
折淙向着那边高声喊道：“你们几个怎的回事？好几个人都拿不住他一个？”
景昭抽空回了一嗓子：“舅舅！我可是你亲外甥，你怎的胳膊肘往外拐！”
围攻他的几人异口同声道：“我们也是亲外甥！”
知许还特意扬高声音：“我还是我爹亲儿子呢！景昭哥，你今日便认栽吧！”
父辈那桌看得津津有味，杨羡还抽空朝小辈们喊：“诶诶，你们几个崽子下手轻些，别碰坏了桌椅！不然回头损坏的银两，全让输的那方赔！”
包间里笑声与打闹声交织成一片，景昭被众人围得连连告饶，长辈们的打趣声此起彼伏，席间热闹非凡。
隔壁雅间的门帘被轻轻掀起，乐善端着一碟莹润的栗子糕走进来，糕体码得整齐，表面匀匀裹着一层细栗粉，“隔壁怎的这般喧闹，叮叮当当的扰人清静。”
她将糕点搁在妙仪面前的描金漆案上，语气温软，“方才瞧你偏爱吃这一口，特嘱小厮再蒸一份趁热送来。”
京妙仪闻言，微微颔首，语声温婉如浸蜜：“多谢五姨母记挂。” 一旁康宁笑意盈眸，打趣乐善道：“你这做姨母的，倒比我这婆母还要细心周全。”
望晴正拉着谢云渺在案边摆弄华容道，木块轻撞，发出细碎的“嗒嗒”声。
闻言她头也不回，笑语接口：“还能为何？景昭哥犯了众怒，正被大家围着‘教训’呢。”
李穗宜手捧一碗酥山，玉白的奶油凝着细碎冰碴，执银勺舀了一勺，眸光好奇：“你怎知晓？方才未见你出去。”
望晴将华容道的木块归拢些许，身子略倾，眼底漾着狡黠的笑意：“方才遣小厮去寻父亲取我这幅华容道，父亲同小厮说的。”
娇娇执一盏茶，浅呷一口，瞥向京妙仪，唇角微勾，嗤笑一声：“这么说，我约莫猜着景昭是因何事惹了众怒了。”
秦方好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京妙仪，忍俊不禁：“原来如此，二弟当真是粘弟妹粘得紧。”
福慧先前也曾听康宁絮叨过景昭的那些趣事，此刻闻言，亦跟着笑出声来。
琼奴将一碗温热的煮沙团递与儿媳凌霜，豆沙馅的甜香随热气氤氲开来。
她慢悠悠道：“由着他们去闹，不在跟前聒噪，咱们反倒落得清净。”
凌霜双手接过瓷碗，指尖触到温热的碗沿，闻言抿唇浅浅一笑，低声谢过婆母。
京妙仪身为当事之人，反倒一派淡然，纤指拈起一颗红枣，陪着李穗宜玩推枣磨。
待枣磨咕噜噜转了一圈，她才轻声笑道：“他未免有些杞人忧天了，姨母们见笑了。”语声从容，眉眼间却藏着几分无奈。
好德与寿华陪坐在郦母身侧，拣些家常闲话伴着老人家闲谈，句句皆顺着郦母心意，语气温和如春风。
樊楼宴罢，月朗星稀，清辉漫洒在青石板路上，映得檐角灯笼的光晕愈显柔和，似为夜色笼上一层暖纱。
郦母年事已高，不耐夜露，寿华便与杜仰熙先行送郦母回府歇息。余下的小辈们，携了各自娘子，笑言要去夜市闲逛一番。
此时汴京夜市已次第掌起花灯，沿街食摊香气氤氲，炊饼、糖煎饼的甜香随风飘散；胭脂铺、玩具铺的幌子在灯影里轻晃，光影摇曳，正是闲游的好光景。
那“女婿盟”的几位，已喝得醉意醺然，脚步微有踉跄，被郦家姐妹们半扶半搀着，彼此道了别，方各自散去。
谢云渺本欲邀望晴同去夜市一游，望晴却识趣地摇了摇头：“我方才饮得多了些，想早些回府歇息。”云渺见她神色倦怠，便不再相劝。
望晴随父母坐上马车，车外檐角灯笼已渐次亮起，青石板路被灯光映得明暗交错，如浮光掠影。
乐善伸手替她理了理微乱的鬓发，嗔道：“待回府，让嬷嬷给你煮盏醒酒汤，怎的喝得这般没分寸。”
望晴往母亲怀里一钻，眼波流转，笑意盈盈道：“方才与渺渺猜拳，输了便要饮，一时兴起便多了些。”
乐善轻点她的额心，好笑又好气：“你先前在人新婚夜，就把云渺灌得酩酊大醉，清晏不与你计较，你倒还敢拉着人再饮这许多。”
望晴只作未闻，往乐善怀里又缩了缩，嘟囔道：“娘怎的还翻旧账？我那是替他们夫妇欢喜嘛。”
一旁的杨羡头也昏沉，顺势便想往乐善肩上倚。乐善嫌他酒气重，伸手将他推远些，好让望晴躺得舒坦：“你往那边靠靠去。”
杨羡醉眼朦胧地望了望女儿，又看了看妻子，终究不好与女儿争，只得委屈巴巴地挪到马车另一侧，靠着车壁闭目养神。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晃晃悠悠行至府门。望晴与父母道了安，便带了丫鬟回自己院中歇息。
次日直至日上三竿，望晴方慢悠悠起身。梳洗罢，小丫鬟捧茶而入，轻声回禀：“娘子，四殿下遣人传话，说午后过来接您，往京郊一游。”
望晴支颐凭窗，凝望庭院中那株石榴树，枝头绿叶间已缀出细小的青果，她淡淡应道：“知道了。”
午时刚过，赵昱果如所约登门。二人出了府，侍从早已牵来两匹骏马，都是温顺的良驹。
沿护城河畔官道缓辔而行，微风拂面，夹着草木清芬。赵昱侧头看向望晴，语含不豫：“昨日你们在樊楼相聚，怎的不带上我？”
望晴斜睨他一眼，唇角漾着浅浅笑意：“你我尚在定亲，未行合卺之礼，还不算真正郦家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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