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自然是不会防备自己的女儿。
就算小兕子有心想告诉李承乾，但是现在可是在翠微宫....
李世民想到这儿也就十分放心了。
于是他冲着门口沉声道：“进。”
殿门外，百骑司统领快步走了进来，扑通单膝跪地，低沉清晰的声音传来：
“陛下，东宫那儿传来消息。
太子殿下今日于书房接见房相、长孙相公、江夏郡王、郑尚书、卢尚书后，已有决断。”
“讲。”李世民靠回引枕，手指习惯性地轻叩着紫檀榻的扶手。
“其一，太子命房相将积压政务按照轻重缓急开始分类，授权中书省先议后批，今日须理出最急事务，显是欲提高效率。”
李世民微微颔首，李承乾之前跟随他处理过朝政，能想到此法，也算是他有急智，若所有的事情都一一过目，不光时间损耗颇久，自己也会累死，将这些事情交由臣子处理，最后他把控全局，确实有了为君之道。
“继续！”
“其二，户部郑尚书言及关内粮荒、财用困窘，太子殿下当众表示，他有办法解决粮食问题，十日之内可见成效，且言明不动用国库。”
李世民叩击扶手的手指一顿。
解决粮荒？不动国库？十日？他哪来的这等把握和手段？
李世民紧皱着眉头，粮食这东西，不像是朝政，有人能帮他处理，粮食是不可能凭空变出来的，那他的粮食从哪里来？
“你们安排人手，去调查看看他的粮食从何而来！”
百骑司首领点了点头，称了声诺，又继续禀报道。
“其三，工部卢尚书提及‘大唐工业学院’筹建之难，太子决意自东宫内帑出资，并提出‘专利’之说，言明学院所出之利技，朝廷若用，需付费购之。另外，太子安排了一名名叫徐光启的人，任命其为首位工业学院的山长，人员安排和授课都由他来负责。”
李世民眉头蹙起。内帑出资？专利？这些闻所未闻的举措，让他感到一种脱离掌控的新奇与隐隐的不安。
还有徐光启是谁？徐.....也没听说有姓徐的是什么豪门望族......承乾想做什么？
李世民紧皱着眉头，不过眉头很快舒展开，这些问题李承乾能处理，也在他意料之中，虽然手段是意料之外吧。
他倒是很想听听，后面两个，他安排的有陷阱的难处，看他是如何处理的。
“其四，江夏郡王提及薛延陀边患，太子下令关闭互市，许边民成立捉生军扮作马匪反向袭扰，并遣人于边境散播薛延陀汗位不稳之流言。郡王对此策颇为赞许，言‘虎父无犬子’。”
听到这里，李世民叩击的手指停了下来，眼中精光闪动。关闭互市，以牙还牙，散布谣言.....这一连串的手段，狠辣老练，直击要害，却又避开了调集军队的敏感之处。
这真是承乾能想出来的？还是.....有高人在他背后指点？
“其五，”百骑司统领的声音略微迟疑了一下，“长孙相公按照对策，开始催促太子殿下的西域对策，太子殿下起初似有成算，几乎就要应允，却不知何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沉吟良久后，只说了句‘或有恶客不请自来，届时再见招拆招’。
好像...太子殿下知道有使节进京的事儿..
随后，便让诸位相公退下依计行事了。”
“哦？”李世民眼中疑虑更深。
这临机反复，与处置前几事的果决判若两人。
李世民此刻可以肯定，李承乾绝对是知道使节进京的事儿！
不过这个事儿，他已经吩咐下去了，任何人都不得透露，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临时改变主意前，可有何异状？或是有人提醒？东宫的悬镜司，最近可有异动？”
“回陛下，据查，悬镜司近日力量主要仍集中在京畿侦缉，并未向外派遣大量人手。
太子殿下改变主意时，并无旁人进言，似是.....殿下自行决断。”
自行决断？李世民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榻沿上划动。
这种临阵的犹豫和突然的收敛，反而更让人琢磨不透。
“加派人手，给朕盯紧东宫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太子近身之人。
若有百骑司力所不及之处.....让大内的不良人动一动，朕要知道，承乾身边，到底藏着什么。”
“遵旨。”百骑司统领领命退下。
殿内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小兕子摆弄玉器时偶尔发出的轻微碰撞声。
李世民靠回榻上，目光幽深地望向殿顶华丽的藻井，心中思绪万千。
粮草、学院、薛延陀.....承乾这几手，有的看似鲁莽却暗藏玄机，有的老辣得不似他往日所为，最后对西域问题却又如此讳莫如深.....
承乾是怎么知道...会有使节来的？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了正偷偷瞄他，假装专心玩耍的小兕子身上。
还有兕子这莫名长出的“角”和那奇异的气息.....
所有这些线索，似乎都隐隐约约地指向了东宫，指向那个突然变得让他有些看不清的儿子。
“承乾.....”李世民在心中默念，眼神复杂难明，“你的背后，究竟站着谁？你还有多少事，是朕不知道的？”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次以养病为名放权，或许真是在平静的水面下，投入了一块意想不到的巨石，激起的波澜恐将远超预期。
而此刻，正摆弄着玉镇纸的小兕子，偷偷松了口气，心里想着：
“还好我把角角藏起来了！大锅说得对，这是秘密.....不过阿耶刚才问的话好奇怪，得告诉大锅小心.....”
她屏住呼吸，再次努力去感受脑海里那种暖洋洋、让她觉得很舒服也很奇妙的联系，集中精神，朝着东宫的方向，在心里小声念叨：“大锅.....阿耶问角角了.....还问东宫了.....要小心呀.....”
就在她全神贯注传递这模糊意念的刹那，或许是能力运用尚不纯熟，那对白玉般的小角，“噗”地一下，伴随着淡淡的白色气息，毫无征兆地再次出现在她发顶，在李世民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清晰无比。
“大锅..阿耶..不良人....去查你了”
小兕子还兀自不觉，直到感觉头顶微凉，又看到父皇那瞬间僵住的表情，她才猛地反应过来，小脸“唰”地变得惨白。
“哎呀！”她手忙脚乱地想去捂，却已是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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