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层由归墟剑意与金皇空间之力强行撕开的门户,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的屏障。一阵天旋地转、神魂与肉身都仿佛被剥离又重组的强烈不适感过后,陆青禾五人一虫脚踏实地,眼前的景象让即便以他们的心性,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所谓的“万虫源墟”内部,与外界想象的蛮荒虫巢截然不同。
他们身处之地,似乎是一片巨大无垠、光线暗淡的平原。天空是永恒的暗红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无数流淌着幽绿、暗紫、惨白光泽的诡异“光河”与“光带”在缓缓旋转、交织,如同某种活着的、巨大的天体脉络,投下变幻莫测的微弱光芒。大地并非土壤或岩石,而是一种坚韧无比、呈现出暗金与墨绿交织的、仿佛某种生物甲壳硬化后的物质,踩上去冰冷坚硬,隐隐有细微的、仿佛心跳般的搏动感传来。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近乎粘稠的灵气,但这灵气异常驳杂狂暴,其中混杂着精纯的五行精气、混乱的空间波动、暴戾的虫类生命气息、以及丝丝缕缕古老苍茫的法则碎片。呼吸一口,都仿佛有无数细微的能量乱流冲撞经脉,若非陆青禾等人修为精深,且各有异宝或功法护体,恐怕瞬间就会被这混乱灵气侵蚀。
视野所及,平原之上,并非空无一物。无数巨大、奇形怪状、颜色暗沉的“虫巢”或“虫壳”般的建筑、残骸、化石散布着,有的如同山峰般巍峨,有的则匍匐在地,绵延数里。这些虫巢大多残破不堪,布满了岁月侵蚀与战斗留下的痕迹,散发出浓烈的死寂与荒芜气息。但也有一些,隐隐有极其微弱、却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蛰伏。
更远处,平原的尽头,隐约可见扭曲的、色彩斑斓的“山脉”轮廓,以及天空中悬浮着的一些巨大的、不规则的、仿佛破碎大陆般的阴影。
整个空间,充斥着一种宏大、古老、死寂,却又仿佛随时会活过来的诡异氛围。
“此地……便是源虫族曾经的栖息地么?”沐清风打量着四周,神色凝重,“灵气虽浓,却狂暴异常,法则也极为混乱。长期在此修炼,恐怕弊大于利。”
“源墟已残破,经历不知多少万年的封闭与能量紊乱,变成这般模样也不奇怪。”玉霄子手持罗盘,不断测算着,“不过,此地空间结构极其古老稳固,且有自身独特的法则残留,那些残破建筑与化石中,或许还保留着有价值的东西。需得小心,这里给我的感觉很不好,生机与死寂交织,恐怕潜伏着未知的危险。”
陆青禾点了点头,神念谨慎地向外延伸。果然,神念在此地受到了极大的压制与干扰,只能清晰感知到方圆数里范围,且感知到的信息也极为模糊、扭曲。空气中那些混乱的能量与法则碎片,对神念有着天然的侵蚀与误导作用。
“金皇,你可能感应到什么?”陆青禾看向肩头的金皇。
金皇额顶的混沌虚界瞳孔缓缓转动,似乎在仔细分辨着空气中那些驳杂的信息流。片刻后,它传递来断断续续的意念:“混乱……死亡……残留的巢穴……深处有召唤……很微弱……危险……也有……吸引……”
“召唤与吸引……”陆青禾若有所思。金皇身具源虫族稀薄血脉,对同源之物有感应是正常的。那召唤,或许指向源墟深处,可能存在的源虫族核心遗迹或传承。而吸引,则可能意味着附近有对金皇有益的东西。
他看向苏小婉与青霖。二女虽神色警惕,但眼神中并无惧色,反而充满了对未知的好奇与探索的坚定。她们的气息在这混乱环境中自动调整,苏小婉周身水光化作一层极淡的净化薄膜,过滤着有害能量;青霖则剑意内敛,风雷之力在体内自成循环,抵御着外界的法则干扰。
“我们时间不多,外界入口不会稳定太久,后续人马与鬼灵门的人很快也会进来。”陆青禾沉声道,“我们需尽快探索,寻找机缘,同时尽量避开大规模的未知危险。金皇的感应是重要指引,我们循着那‘吸引’的方向,先探查近处。”
众人无异议,以陆青禾为首,金皇指引方向,结成一个小型战阵,小心翼翼地向着平原深处,一处规模中等、形似倒扣巨碗、表面布满蜂巢状孔洞的暗金色虫巢残骸行去。
行不多时,异变突生!
前方地面,那暗金甲壳质地的大地突然如同水面般泛起涟漪!紧接着,数十只形如放大了百倍的蜈蚣、但通体覆盖着暗红色晶甲、关节处长满尖锐骨刺、气息凶厉堪比元婴后期的诡异虫兽,无声无息地从“地面”下钻出!它们复眼闪烁着冰冷的暗红光芒,口器开合间滴落着腐蚀性的粘液,没有任何嘶鸣,便如同最训练有素的杀手,化作数十道暗红残影,从不同角度朝着五人扑杀而来!攻势迅捷、狠辣、配合默契!
“墟内生物!小心,它们似乎能融入此地环境!”凌锋冷喝一声,长剑已然出鞘,化作一片璀璨剑幕,迎向正面袭来的几只。
苏小婉笛音乍起,一圈圈淡蓝色音波扩散,不仅迟缓了侧面虫兽的速度,更干扰了它们那简单却高效的攻击节奏。青霖身化风雷,斩魔剑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后发先至,一剑将一只从地下突袭的虫兽斩为两截!碧绿的虫血溅落在暗金地面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沐清风与玉霄子也各自施展手段,云霞锁链与紫气符文飞舞,或困敌,或破防。
陆青禾并未立刻出手,而是仔细观察着这些虫兽。它们显然是在源墟封闭后,适应了此地混乱环境而进化或变异出的本土生物,实力不弱,且似乎能一定程度上操控或借助此地的混乱能量与坚硬地面。
“碎甲,裂空,交给你们了,速战速决。”陆青禾心念一动。两道白金流光自他袖中射出,正是缩小体型的碎甲与裂空。面对这些同属“虫”类,但血脉低劣、只知杀戮的变异生物,身为上古水晶蝎后裔、且已至化神后期的碎甲与裂空,有着天然的血脉与实力压制!
碎甲嘶鸣一声,体型瞬间恢复至丈许,白金甲壳光芒大放,一股纯粹而锋利的金锐煞气如同风暴般席卷而出!那些暗红晶甲虫兽坚硬的甲壳,在这股煞气面前如同纸糊,行动瞬间变得迟缓僵硬。裂空则如同鬼魅,身形在空间中几个闪烁,锋利的尾钩精准地刺入几只虫兽的关节或复眼薄弱处,一击毙命!
两只水晶蝎联手,不过十息,便将这数十只元婴后期的变异虫兽屠戮殆尽!残破的虫尸迅速被暗金色地面“吸收”,只留下几颗散发着暗红微光、核桃大小的不规则晶体。
“是这些虫兽的晶核,蕴含精纯但暴戾的虫类生命精华与混乱能量。”玉霄子摄来一颗,仔细感应后道,“直接吸收风险极大,但若以特殊手法提炼,或可用于炼制某些特殊丹药、法宝,或喂养特定的灵虫。”他看向金皇与水晶蝎。
陆青禾收起晶核,目光却投向虫巢残骸入口处。方才战斗时,金皇传递来更清晰的意念,那强烈的“吸引”感,正是来自这虫巢深处。
众人更加警惕,进入虫巢。巢内通道错综复杂,如同迷宫,四壁是同样的暗金甲壳物质,布满了干涸的、颜色诡异的粘液痕迹与巨大的爪痕。空气中弥漫着更加浓郁的陈腐与一种奇异的腥甜气味。
循着金皇的指引,在巢穴深处一间相对宽敞、仿佛曾经是“培育室”的腔室内,他们有了惊人的发现。
腔室中央,有一个已经干涸的、直径数丈的池子,池底堆积着一层厚厚的、五彩斑斓的粉末,似乎是无数虫卵化石风化而成。而在池子正上方,悬浮着一枚拳头大小、通体浑圆、呈现出瑰丽九彩流光、内部仿佛有无数微缩虫影游动的奇异内丹!内丹下方,池底粉末半掩中,可见一尊古朴的三足小鼎,以及……十二枚细如牛毛、近乎完全透明、只在特定角度反射出微弱乌光的细针,散落其间!
那内丹散发出的气息,精纯、古老、浩瀚,却又带着一种万虫之王的威严!其能量层次,远超化神,隐隐触及炼虚门槛!更关键的是,其气息与金皇,甚至与陆青禾怀中的源石碎片,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上古奇虫内丹!”玉霄子失声道,眼中露出震撼之色,“看其品相与气息,至少是炼虚期源虫族强者陨落后所留!历经岁月,能量虽有流逝,但本源法则烙印犹存,对虫修而言,乃是无上至宝!”
陆青禾的目光则被那三足小鼎和十二枚细针吸引。小鼎呈现出古朴的暗铜色,表面刻满了繁复玄奥的虫形、云雷、星辰等纹路,鼎身有三孔,隐约有风火之声内蕴。虽半埋尘灰,却自有一股镇压四方、熔炼天地的厚重道韵散发出来。
“这鼎……”沐清风上前仔细端详,忽然倒吸一口凉气,“这是‘震天炉’!我曾在宗门一部极其古老的炼器图谱残卷中见过模糊记载!传说乃上古一位炼器神匠,观混沌初开、地火风水定鼎之象所铸,不仅攻防一体,能震天撼地,更内蕴巨大洞天空间,可收纳活物,淬炼万物精华!最难得的是,此炉有无限成长潜力,据说若能寻得‘混沌源火’与‘万物母气’等传说中的神物熔炼其中,甚至有望晋升为传说中的‘玄天之宝’!”
通天灵宝!而且是内蕴洞天、具备成长潜力的顶级通天灵宝!
陆青禾心中剧震。而更令他目光凝重的是那十二枚近乎透明的细针。他运转观纹法,双目银芒微闪,才勉强看清其全貌——每根针长仅三寸,细若发丝,通体透明,针身有天然形成的、扭曲如魂影的暗纹,若不激发,几乎与虚空融为一体,神识难察!
“无影断魂针……”玉霄子也注意到了细针,声音带着一丝惊悸,“上古刺杀至宝!成套十二枚,专破护体罡气与神魂防御,中者神魂寂灭,生机断绝,无影无形,防不胜防!这也是通天灵宝级别,且因其特性,在某些场合,比寻常攻击类通天灵宝更可怕!”
一件内蕴洞天、可成长的顶级辅助兼攻防至宝,一套阴损致命、防不胜防的刺杀奇宝,再加上一枚对金皇至关重要的上古奇虫内丹!这收获,远超预期!
陆青禾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波澜。他没有贸然收取,而是先以混沌归墟道韵细细感应,确认这几样宝物周围并无隐藏禁制或陷阱。金皇也传递来确认安全的信息。
他首先小心地以混沌法力包裹,取下了那枚九彩内丹。内丹入手温润沉重,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脉动,其中浩瀚精纯的虫类本源与法则碎片,让金皇传递来极度渴望与亲近的情绪。陆青禾能感觉到,若金皇能完全吸收炼化此丹,其血脉必能进一步纯化复苏,实力将有质的飞跃,甚至可能提前触摸到炼虚后期的门槛!
将内丹以数个玉盒叠加封印收起,陆青禾看向了震天炉。他运转混沌归墟道,分出一缕精纯的混沌法力与神念,缓缓注入炉身。
嗡!
震天炉轻轻一颤,表面的尘土簌簌落下,暗铜色的炉身亮起一层温润而厚重的光华。炉盖自动开启一条缝隙,一股磅礴而温和的吸力传来,并非攻击,而是主动接纳陆青禾的炼化与探索。同时,一段模糊但清晰的信息传入陆青禾识海——关于震天炉的基本操控法门,以及对其内部洞天空间的惊叹描述!
那洞天,竟有方圆百余里之广!并非空空荡荡,而是有山川雏形、地脉流转、灵雾氤氲,时间流速与外界相比约为十比一(内十外一)!空间极其稳固,且具备极强的隐匿与防御特性,更妙的是,其内的灵气环境可随主人心意进行一定调整,实乃修行、育虫、炼丹、藏身的无上宝地!而其核心功能“熔炼万法”,可萃取万物精华,淬炼法宝丹药,甚至能辅助修士提纯法力、感悟法则!
“好一个震天炉!”陆青禾心中大喜,当即盘膝坐下,集中精神,以混沌归墟道为根基,开始初步炼化此炉。炉身光华流转,与他法力交融,过程异常顺利,仿佛此炉本就等待着一缕混沌本源之气的唤醒。
约莫半个时辰后,陆青禾睁开眼,挥手间,震天炉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他丹田,悬浮于混沌元婴身侧,缓缓旋转,自行吞吐混沌法力温养。初步炼化完成,虽未能尽展其威,但已能基本操控,尤其是可随时打开那百里洞天!
接着,他的目光落在十二枚无影断魂针上。此物阴毒,需谨慎对待。他并未直接用手触碰,而是以神念包裹混沌法力,小心翼翼地将其聚拢。细针入手冰凉,几乎毫无重量,神念探入,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极致锋锐与寂灭魂力。炼化此针,需以自身精血魂印慢慢浸染,且要时刻谨守心神,以防其阴煞之气反噬。
陆青禾沉吟片刻,并未立刻着手炼化。此针太过特殊,需寻一稳妥之地,布下防护,徐徐图之。他取出一个特制的、能够隔绝气息的“空冥寒玉盒”,将十二枚细针放入,贴上数道封印符箓,这才收起。
做完这一切,腔室内再无其他值得关注之物。陆青禾起身,目光扫过激动而期待的同伴。
“此地不宜久留,震动和宝物气息可能引来麻烦。”陆青禾当机立断,“我们先离开这虫巢,找个相对安全隐蔽之处。小婉,青霖,你们可入震天炉洞天内修炼,那里时间流速不同,灵气纯净可调,对你们稳固境界、参悟所得大有裨益。沐长老,玉霄道友,凌锋道友,你们是留在外界策应,还是也入内暂避?”
苏小婉与青霖相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渴望。那十倍时间与可调灵气,对她们而言诱惑太大。“我们愿入内修炼。”二女齐声道。
沐清风三人略作商议,决定由玉霄子和凌锋随陆青禾在外警戒探索,沐清风则进入洞天,一则守护二女闭关,二则他也对那洞天环境好奇,或许有助于他参悟云岚妙法。
陆青禾点头,心念一动,震天炉虚影在身前浮现,炉盖开启,露出内部氤氲光华。苏小婉、青霖、沐清风化作流光投入其中。炉盖合拢,虚影消散。
“走!”陆青禾带着玉霄子、凌锋,肩头伏着金皇,迅速离开了这间腔室,沿着来路退出虫巢。金皇传递来新的感应,那源自血脉深处的“召唤”,在得到了内丹滋养后,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指向源墟更深处,那片色彩扭曲的“山脉”方向。
而就在他们离开后约一炷香时间,数道散发着阴森鬼气与血腥味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了这座虫巢的入口处……
(第三百三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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