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说完最后那句话,身影一晃,融入了夜色之中,留下徐知诰一人怔在原地,伸出的手悬在半空,终究未能说出挽留之词。那句“得民心者得天下”如同洪钟大吕,在他心中反复回荡。
月色如水,洒在寂静的郊野。林远独自一人来到江都城外的一片密林空地上,盘膝坐下,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出来吧。”
他淡淡开口,话音落下,两道身影悄然无声地出现在他面前。一人身着劲装,神色激动,正是钟小葵。另一人则嘴角带着玩味的笑容,乃是尸祖降臣。
“殿下!”
钟小葵难掩喜悦,
“您果然是为了感悟天地至理,才暂时放下了身份架子,并非真的,”
她没好意思说出“疯癫”二字。降臣则甩了甩她那头绚丽的头发,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我还以为你是真的神经失常了,在城里装疯卖傻。要不是这位钟小葵一直坚信你是有所领悟,我都打算直接把你打晕掳走,免得丢人现眼。”
林远没有理会她的调侃,只是从怀中缓缓掏出那张在醉香楼写就的、墨迹似乎还带着一丝癫狂气息的纸张。
“我已领悟这新功法的总纲,”
他目光沉静,
“但具体行气路线,如何让三者浑然一体,还请尸祖不吝赐教,指导一二。”
“哦?”
降臣眼中闪过一丝兴趣,
“总纲已成?好,那你便先试着运转看看,让我瞧瞧你走到了哪一步。”
林远依言闭目凝神。他首先运转起玄奥的《天一功》,一股纯正阳和的先天之气自丹田升起,如旭日初升;
紧接着,他又同时运转起至阴至邪的《九幽玄天神功》第一层,一股幽寒刺骨的玄阴之气随之而生。两股属性截然相反、本该互相排斥的真气,竟在他体内被强行吸纳、转化,如同两条恶龙,开始在他的经脉中奔腾冲撞。
降臣微微挑眉,感知着他体内的气机变化:
“原来你只修炼了《九幽玄天神功》的第一层,也是,目前只需有至阴真气作为引子便够了,倒没必要去经历那凶险万分的‘离魂’之劫。”
然而,问题随之而来。当这两股真气最终被引导至丹田,试图融合时,由于《天一功》根基更为深厚,至阳之气明显强过初生的至阴之气,二者如同水火不容,在丹田内激烈对抗,根本无法平稳共存,更别提融合了。
林远眉头紧锁,立刻催动《五雷天心诀》,试图引动至刚至阳的雷霆之力,如同铁匠的重锤般,强行将这两股真气砸在一起!
“别!不可强行融合!”
降臣脸色微变,立刻出声制止。她身形一闪,已盘膝坐在林远身后,一掌抵住他的后心,一股精纯无比、却又温和绵长的阴属性真气缓缓渡入林远体内。
“你自己去感受、去寻找那个阴阳平衡的节点!这也算你正式初次修炼《九幽玄天神功》,阴气不足的部分,我来帮你补足!”
“好!”
林远沉声应道。有了降臣那精纯阴气的支援,他体内原本弱势的玄阴之气顿时壮大起来,与至阳之气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他摒弃了强行压制的念头,脑海中观想出清晰的太极图案——阴中有阳,阳中有阴,相互依存,流转不息。
他小心翼翼地调动着丹田内两股开始趋于平衡的真气,模仿着太极的意境,引导它们缓缓旋转起来。初始时还颇为滞涩,但在降臣那如丝如缕的阴气精准引导下,旋转逐渐加速,两股真气开始相互缠绕、渗透。
这个过程极其凶险,林远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全身肌肉紧绷。他必须精确控制着每一分真气的流向与强度,稍有不慎,便是气机紊乱、经脉尽碎的下场。
渐渐地,在高速旋转中,至阳与至阴不再排斥,反而开始了一种奇妙的交融,生成了一种非阴非阳、亦阴亦阳的灰白色混沌真气,如同天地未开时的原始状态。
当这团混沌真气稳定下来,形成一个自行旋转的太极气旋后,林远知道关键时刻到了。他再次运转《五雷天心诀》,这一次,不再是强行轰击,而是引导天地间游离的灵气入体,化为一道道细密的雷弧,如同拥有灵性的游蛇般,轻柔却又坚定地缠绕上那团混沌真气。
“滋啦——!”
雷霆的暴烈属性险些瞬间将这好不容易形成的气团冲散。林远心中一惊,立刻以强大的意念强行稳固混沌真气的旋转节奏,同时借助阴阳相生、刚柔并济的特性,去不断中和、驯服雷霆的狂躁。
这是一个极其考验耐心与控制力的过程。在雷霆之力的持续包裹与淬炼下,那团灰白色的混沌真气开始缓缓收缩、凝聚,质地变得越来越纯粹,越来越凝实。最终,所有的异种气息尽数敛去,所有的冲突归于平静。
一枚龙眼大小、通体浑圆的丹丸悬浮于他丹田的中央。这丹丸表面覆盖着一层淡淡的紫色雷纹,隐隐有电光流转;而其内部,则清晰可见一道细微的阴阳旋纹在缓缓转动,蕴含着无穷的生机与毁灭之力。
林远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似有雷霆闪过,随即隐没,恢复深邃。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气息悠长绵厚,与之前已是天壤之别。降臣收回手掌,看着他的眼神中,也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叹。
降臣轻轻鼓着掌,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赞叹:
“啧啧,阴阳雷丹初成,便已助你一步踏入小天位之境。如此进境,堪称神速,真是厉害。”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但是,福兮祸所伏,问题也很大。”
“什么问题?”
林远收敛气息,认真请教。
“既然你选择了这条亘古罕见的阴阳之路,那么日后修炼,便再无法取巧。你必须同时修炼《天一功》的阳气、《九幽玄天神功》的阴气,还要兼顾调和二者的《五雷天心诀》。同时精进三门绝世功法,你提升境界的速度,将会比以前慢上数倍不止,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
降臣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不过,一旦功成,同境界之内,将无人能敌你锋芒,越级挑战亦非不可能。”
林远点了点头,神色平静:
“没关系。修炼了这么多年,至少经验和耐心是不缺的。慢一点,稳一点,未必是坏事。”
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拉着降臣走到一边,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一丝罕见的、近乎腼腆的期待,
“对了尸祖,我现在体内阴阳平衡了,是不是,就可以和沁儿生娃娃了?”
降臣一个趔趄,差点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惊得摔倒。她眯起眼睛,眼神变得极其古怪,上下打量着林远,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
“你,你当初不惜毁掉毕生修为凝聚的金丹,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重修这阴阳二气,难道主要就是为了生小孩?!”
“也不全是。”
林远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
“就是,顺便的嘛。”
“我就说嘛!”
降臣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哼了一声,
“那个叫林巧巧的小丫头,肯定不是你和女帝亲生的女儿!哼,你们男人啊,就是这样,不是自己亲生的,就不愿意养了是吧?”
“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啊!”
林远顿时急了,慌忙伸手想去捂她的嘴。降臣一把拽开他的手,嫌弃地瞪了他一眼:
“真够不要脸的,男人果然都是坏种。”
“没,没有啊。”
林远无力地辩解着,显得有些狼狈。降臣叉着腰,结束了这个话题:
“好了,不跟你闹了。我打算顺便去吴王宫看看旱魃那个家伙,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就不去了,”
林远摇头,
“在这里等你便好。”
“好吧,”
降臣叮嘱道,
“你可别自己跑远了。别忘了,多阔霍和你的那部分灵胤还在我体内温养。你若离我太远,灵胤感应减弱,对你我都没好处。”
“哦哦,知道了。”
林远老实答应。降臣身影一晃,消失在夜色中。钟小葵这才上前一步,语气中带着欣慰与感慨:
“殿下,自您当初为悟大道,不惜散功,至今已过去数月,如今终于是看到希望,有了解决之法。只是,若李星云他们成功取得内丹,唤醒了沉睡的多阔霍,那您之前那身磅礴的真气。”
林远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送给他李星云了。”
“这,”
钟小葵倒吸一口凉气,脸上写满了震惊,
“袁天罡那不死不灭的心脏,再加上您毕生修炼的精纯真气,如此一来,这天下,恐怕真没人能是李星云的对手了。”
林远笑了笑,语气轻松:
“难不成老李还会一刀劈了我不成?而且,他可不敢动用这力量,别担心这些有的没的了。我现在从头开始,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岁月才能重回大天位,在此期间,你可要保护好我啊。”
“自然!属下定当竭尽全力,护殿下周全!”
钟小葵毫不犹豫地躬身领命,眼神坚定。林远点了点头,目光忽然转向不远处一片微微晃动的草丛,提高了声音:
“草丛里的那位姑娘,看了这么久,也该出来说说话了吧?”
“先生,我,”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只见雨儿背着一个打着补丁的小包袱,局促不安地从草丛后走了出来,脸上还带着奔跑后的红晕和恐惧。
钟小葵的脸瞬间阴沉如水,眼中杀机一闪,反手就摸向腰间的匕首,却被林远轻轻按住了手腕。
“你干什么呢?”
林远问道。
“杀了她。”
钟小葵的声音冰冷,
“此女知晓太多,又在此刻出现,必是祸患。”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你杀她干什么?”
林远皱眉。这时,雨儿已经踉跄着跑到近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水混着尘土流下,声音凄切:
“先生!先生求求你了,救救我们吧!”
“怎么了?慢慢说。”
林远语气平和。
“醉香楼,醉香楼里的人,全都被大丞相抓走了!我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她泣不成声。
“你逃出来?”
钟小葵冷哼一声,语气充满了不信任,
“怕是那徐温想要见我家殿下,又苦于找不到,故意把你放出来,希望通过你这条线,寻到我们的踪迹吧!”
“殿下?殿下!”
雨儿仿佛没听见钟小葵的话,只是对着林远拼命磕头,额头瞬间磕破,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求求您了!救救我的那些姐姐吧!我不知道这背后有什么阴谋,我只希望您能发发慈悲,救救她们,救救我们啊!”
她磕头不止,状若疯狂。林远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无动于衷。
“钟小葵,”
他淡淡开口,
“我要开始修炼了,打发她走。”
“殿下!先生!求您了!求您了!”
女孩依旧跪地不起,声音已经嘶哑。钟小葵的匕首再次抬起,冰冷的锋刃贴上了雨儿纤细的脖颈:
“若不是你擅自誊抄殿下的功法总纲,徐家父子又如何能确认殿下的身份?你这是自食其果,怨不得旁人!”
“我,我,”
雨儿抬起头,满脸的血污和泪水。她似乎豁出去了,一把抹去糊住眼睛的鲜血,露出一张虽然狼狈却依稀可见清秀轮廓的脸庞。
林远原本淡漠的目光随意一瞥,落在她那双因绝望和倔强而格外明亮的眼睛上,动作微微一顿。这眼神,这不顾一切的劲头,让他忽然想起了某个熟悉的身影。
看着雨儿那倔强跪地、满脸血污却不肯离去的模样,林远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
“醉香楼的人被抓,动静不小。徐温再权势熏天,也需顾忌吴王的颜面与法度。此事,吴王必定会过问,自然会有一个说法。你无需过于担忧。”
“吴王,吴王他真的可以主持公道吗?”
雨儿抬起头,眼中满是迷茫与不信任。在她这等底层之人看来,王公贵族皆是遥不可及且官官相护的存在。
“可以。”
林远的回答简短而肯定。然而,雨儿依旧跪在地上,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似乎认定了,除了眼前这位神秘的“殿下”,再无别的指望。
林远看着她这副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算了,算了。”
他转头对钟小葵吩咐道:
“钟小葵,让她暂时跟着你吧。闲暇时,教她一些粗浅的修炼法门,强身健体也好。”
钟小葵眉头紧锁,语气带着明显的抵触:
“殿下!此人来历不明,还是青楼女子出身。恐怕不妥。”
林远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
“无妨。随便教她一点足以保全性命、不受人随意欺凌的法子就行。是块什么料,看她自己的造化。”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长安城,秦王宫内。女帝一袭华服,姿态慵懒地靠在软榻上,怀中抱着粉雕玉琢的女童巧巧,正拿着一个精致的拨浪鼓逗弄她,引得巧巧发出“咯咯”的清脆笑声。殿内气氛温馨而宁静。
妙成天悄无声息地步入殿内,躬身禀报:
“女帝,刚接到江都传讯,秦王殿下一切安好,并无大碍。”
女帝逗弄巧巧的动作未停,只是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轻声问道:
“嗯。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自己追寻的‘道’。李星云他们那边,有消息了吗?”
妙成天回道:
“李星云与莹勾尸祖等人已抵达东丹国境内。只是路途遥远,关山阻隔,消息传递难免滞后,详细情况还需等待下一批信报。”
“知道了,下去吧。”
女帝微微颔首。妙成天退下后,一直在旁边晃着脚丫、显得有些焦躁的蚩梦,立刻撅起了嘴巴,不开心地摇着脑袋,银饰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
“哼!小锅锅咋锅可以这个样子嘛!又是一个人偷偷跑出去,招呼都不打一声,烦死咯!”
另一边,耶律质舞则安静地坐在绣墩上,姿态端庄,仿佛一尊精美的瓷娃娃,与蚩梦的活泼形成鲜明对比。
蚩梦却不管这些,继续发着牢骚,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思念与埋怨:
“哪有这样的嘛!小锅锅真是坏死了!他就不知道,不知道人家会想他嘛!”
她越说越气,脸颊都鼓了起来。女帝抬眼瞥了她一下,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声音带着几分调侃:
“好了~蚩梦,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你是晚上一个人睡不着,在这里借题发挥吧?”
被一语点破心事,蚩梦的脸颊瞬间飞上两朵红云。她蹦到女帝榻前,拉着女帝的衣袖开始撒娇,语气又甜又糯,还带着一丝委屈:
“哎呀,女帝姐姐~我们都是女人嘛,你又不是不晓得!小锅锅他不在,你就真的受得了嘛?”
女帝轻轻拍开她的手,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幽深:
“受不受得了,日子总要过。你看质舞,可不像你一样,整天这么毛毛躁躁,浮躁不安。”
蚩梦闻言,立刻看向安静坐着的耶律质舞,撇了撇嘴,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促狭:
“她?她和小锅锅都还没有圆房呢,她当然理解不了我们这种独守空房的滋味咯!”
这话一出,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羞赧,脸上更红了。宫殿内,一时间弥漫着女儿家复杂难言的相思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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