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想了想，问：“可为何他们偏要杀你？那四个……至少绣溪府的魏推官没事。”
魏然皱眉：“一个女人家，要这么聪明的脑袋有何用？早晚惹祸！”
李昭哼了一声说：“你们还是太过体面，都是到府衙任职，可那些人都是到县城露面，对了，昌宇县那个使宰羊刀的凶犯抓住了没？”
魏然摇头说：“收到你的信，等我的人再赶过去，或许凶犯早就离开昌宇县了，他们可能还有其他后手，可惜都被你多管闲事给耽误了，所以，他们最终选择在黑林子动手，他们想着将我引进来，我想着将他们围在里面，都想站在最外面等着收获，结果……”魏然看向李昭：“谁都没得逞。”
李昭竟是从魏然的目光中感受到一丝酸楚，可能是一直辛苦的咬着对方尾巴，结果却没能得到应有的收获吧……
李昭忙劝道：“这宅子里那十几人理应就是黑林子想出来没出来的，阿水留了活口，你可以审啊，他们能在中原布置多少人？这十几人必定也算是能干的，我觉着你这一趟，就算没打死，也是将他们打残了。”
魏然笑得很欢快，说：“你小瞧他们了，来沈家的人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人，甚至大部分都是中原人，漠南那些人的目的如果是我的话，他们知道至少这一趟，他们舍了裴空也没有得逞，不可能还会派些极有用的人来沈家，若是想在城中将我杀了，除了万年县那一次机会，不可能还有了。倒是漠北的人折在沈家，是帮了他们，很快忽里的部族便会被漠南的人收了。”
李昭耸了耸肩，说：“无论如何，这一趟你也没白跑。”
“嗯，忽里的尸体就在那院子的花圃下，沈大倒是聪明，觉着埋在那里便无人会发现了，我已命人挖出，与他的那些亲卫一样，是毒死的，你猜那些亲卫埋在何处？埋在院子墙角的那片柏青下面，难怪裴空总觉着有股子怪味……我人手不够，只能先查了那院子，反倒是很快找到了尸体……先封住消息吧，能封多久封多久。”
“这些东西你打算如何处理？”李昭指了指院子里的箱子。
“自然是带回洛京城，莫说这里的，便是洛京城沈家的东西，眼下也都归皇上了。”
“那四个婆子如何抓？”李昭问。
魏然笑呵呵的说：“沈大还在，她们便不会离得多远。”
李昭点头说：“沈大惦记着那些金银，可他一人能带走多少？自然需要有人接应，这宅子，在没有沈五子的情况下，沈大想如何便可如何，你看他埋那些人埋的，至少那些亲卫不是死在院中，他确可将那几人全部埋到院中，没走的那两个婆子，应该也是为了埋尸才留下的。”
“所以呀，他们之间或许有着旁人不可及的情分在，或许会愿意冒险一救……”
“你们俩在干啥？”裴空带着怒气的问话很不合时宜的突然响起：“我留下便是了，你没必要与他过多理论！”
李昭和魏然同时回头。
……
所有人又在沈家休整了两日。
镖局的人确实是在歇息，而魏然却很忙，他需要调配人手，沈家这么的大，他带不做，可这里必定暗藏乾坤，不查仔细了可不行，沈家的人也很多，县衙关不下，最好是留在院子里着人看管，待朝廷令下，再做处理。
而需要魏然亲力亲为的便是要审问，审问很多人，审问之后还要发出消息，对之前的安排做出调整。
李昭知道后院那些女人和孩子们，绝大部分不会知道沈家老大老二做了什么，但，同福必定同难，李昭同情，却也无力帮扶。
两日后，镖局押着送来的镖，魏然的人带着还有气儿的活口包括沈大和沈五福的两个弟弟，一大队人马在巳时离开了余阴县。
王知县送到城门口，可惜一路上无人搭理他，他倒是无所谓，只盼着这些人能就此将他彻底忘了才好，可魏然留了人看守沈家，这些人可不会忘了他。
……
镖局的车马走在前面，魏然的走在后面，出城没多久，李昭几人便听到后面有动静。
周猛本就靠后，这时候高声问：“昭儿，用不用过去帮忙？我听动静是打起来了。”
李昭头都没回说：“不用。”
徐亮问：“我看他们将沈大绑着手，绑绳被骑在马上的人牵着，沈大可是连跑带颠的跟在马屁股后面，且是走在车队最后面，这是要引谁出来？”
李昭轻叹一口气说：“沈大说是因为救小姨子才将忽里杀死，不知几分真，但至少他确实是让几人先走了，可见还是有些情分的，魏大人便想到用沈大做饵，看看能不能将那四个婆子引出来，他们或许与金帐部无关，但他们知道忽里已死，这件事眼下最好不要让金帐部的人知道，所以需将他们都抓到。”
李昭说着看向裴空。
裴空抿了抿嘴说：“你不用看我，我就算想说，暂时也没地方说，他们这几日没找我，等他们找我了，也顶多是问你们回程如何安排，我又不知道你如何安排，没法回答。”
阿水急道：“你的意思是他们不问你便不说，若是问起，你便会如实说？”
“都说了他们不会问！忽里到沈家这事儿，只有忽里身边的人知道，他肯定是偷偷摸摸的来，可他身边的人都被沈大弄死了，谁还知道？既然不知道如何会问起？”
“用你推断！现在是问你，倘若他们问你，你可会说？”徐亮没好气的问。
裴空看了眼目视前方，面无表情的李昭，不耐烦的答道：“我只说不知，可以了吧？！”
李昭嘴角上扬，裴空别过头去看向一旁。
这时后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周猛应是拦下问了起来，他没有刻意扬声，可那动静已是足够让前面这些人听清楚。
“打完了？抓找了？……就四个还整出这么大动静？你们行不行？”
李昭知道，那四个婆子一起来救沈大了，她长叹一口气，若非沈大贪心，或许他们能逃过此劫。
……
下午，魏然追了上来，笑呵呵的对李昭说：“你猜是谁将沈大带进沈家的？”
李昭却问：“抓到那四个婆子，沈大便肯说实话了？”
“他疼媳妇儿，他受刑还会动心眼敷衍，想着如何才能逃过，如今自己四个女人都被抓了，即便他一人能逃，又如何？算是断了他的念想吧，再加上他受不得女人受刑，便什么都说了。”
李昭惊讶的看向魏然：“你是说那四个婆子都是沈大的女人？”
“对，她们姐妹相称，所以沈五福的夫人才会误会她们是亲姐妹，当然，也是想不到沈大有这种福气吧。”
“这是……福气？他们的孩子……们呢？”
“都在军营。”
“军营？！”
魏然满意的看着李昭的表情，随后又叹气道：
“沈大有一点没有说谎，他之前并不知道沈五福和沈五子通敌，一直以为沈五福在与漠北的人做生意。沈五福兄弟应该是想着漠南，漠北通吃，洛京城是与漠南的人接触，应不止金帐部，而余阴县老宅是用来与漠北人接触的。”
“可，可通敌是为了什么呢？”李昭不解：“为了赚银子？这趟镖这么多金银，可都是要给忽里的，这算什么买卖？倒贴？沈大说过之前忽里来过几次，莫不是都是来拿银子的？”
“沈家兄弟为何通敌沈大不知，忽里之前来过几次，确实是为了拿银子，沈大自己推断，是沈五福在漠南那些人面前吃了不少亏，想着用漠北的人帮他出气。”
李昭点头：“这倒是说得通。”
“通敌是死罪，哪怕只一次，一旦查明，一家子都免不了送命，沈五福一开始受了好处，之后再想摆脱可就不能了，先不说朝廷会不会查，便是与这些外族人周旋，也是够沈五福受的，但他还是提前想到了防范的法子，便是找来沈大一家五口，沈大的功夫也是不错的。”
李昭了然的哦了一声，说：“他找了江湖中人，沈大一家子是护着老宅的，他在洛京城中理应也有。”
“沈大原名杨武，是江南临县的一个武师，家中有间武馆，教人拳脚兵器，这些徒弟学成之后去处可不少，可做护院、庄丁，真说学到真本事了，富商，乡绅，官员……有的是人想要，还有盐帮，漕帮这样的大行会也会要，更别说只想着强身健体，或者想着不受欺负的有钱人家，或者行走江湖，做个侠士，亦或当个响马盗匪，总之，杨武家的武馆生意还错，所以才会有四个女人跟着他，可闹心的是，几个儿子武举都不成，其实那些年想请杨武去看家护院的人多了，都被他婉拒了。”
“沈五福答应他可以让他的儿子从军？”李昭问。
“若只是从军，何须用到沈五福？杨武想的是四个儿子能有一个攒下军功，好光耀杨家门楣，心气儿很高的，可武举不成又军中无人，这时候沈五福找到他，许诺四个儿子从军后，两年内可保二人升迁……”
“那时的沈五福可不像现在这般……”
“是，可他却敢这般说，那两年时间也是给自己留的，他倒是想的长远，杨武一开始是不信的，沈五福便说可带着全家都去余阴县，若是两年没能履行承诺，他们一家五口拆了沈家，沈五福绝无二话，更何况，杨武又不卖身，来去自由，一家子也能团聚一处，给的银钱还不少，为了儿子的前程，杨武觉着能试一试，结果两年后，他两个儿子真的升迁了，三年前更是升到千户的位置，且驻守漠南。”
李昭愣了一下，而后紧张的看向魏然。
魏然挑了挑眉说：“放心，兵部有人在查。”
“这么看，杨武倒是没有说谎，他之前当真是不知道沈家兄弟通敌。”
魏然点头说：“他也疑惑过为何沈五福会偷偷回来，也能感觉到这哥俩儿没干好事，更是通过这哥俩儿对他的日常嘱咐中察觉到异样，只不过一直没有朝通敌上想罢了。他之前开武馆，所遇之人可说五花八门，也练就了他应对时敷衍的本事，他跟咱们周旋时，便是想着找机会逃走，奈何事发突然，他又被早早绑了手脚，不然，咱们或许留不住他。”
李昭沉思片刻问：“莫不是这次忽里来，他才确定沈家兄弟通敌的？不应该啊，按理说不可能瞒着他，既然是刻意找来的，便是信得过的，沈五福都能想到两年后自己能做到什么，怎会想不到杨武迟早会发现什么？与其到时反目，不如提前说明……”
“沈五福本就是商人，与一些外族有些走动算不得什么稀罕事，且你忘了杨武儿子们在军营了？这本是沈五福的下一步棋……”魏然说着看了一眼旁边一直没有出声的裴空。
“你是说……”李昭惊讶的张着嘴。
“与其说沈五福是在用杨武一家护院，不如说他是用杨武一家要挟军中那几个儿子罢了，又怎会让杨武知道实情？当然，有杨武一家人在，那些人来的时候也能知道收敛，只不过时间长了，难免有遮掩不住的时候，但想来他也不怕，要挟这事儿，也可两边都用，这一招也是沈五福跟漠南那些人学来的。”
李昭紧紧皱眉。
魏然又说：“当年为表忠心，沈五福和沈五子将爹娘送去做人质，他们想着只要好好做，便可赎回爹娘，可惜，漠南那些人怎会有人性？做了这个还会继续要他们做那个，明面上杨武一家在沈家过的很好，说是主子也不为过，那两位老人并非真的爹娘，自然无需敬着，那院子便是杨武四个女人的家，杨武一直觉着他们五口是为了儿子们委身沈家，实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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