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孙维知道让他上车的原因了，便接口道；“最好还是在车里说，免得再跑一趟府衙。”
“我不去！”李若自见到李昭之后，那种莫名的底气便又聚集起来了。
孙维看了眼李昭，笑了笑说：“那便只有让衙役……”
“不用衙役，阿水便可将她送去府衙，孙大人眯一会儿吧，折腾了一宿，不用理会她。”
李若顿时慌了，忙说：“我是被御史夫人邀请去庄子的，这关府衙什么事？”
“哦？这么说，你在庄子这一日过的不错啊。”
“那当然！”
“都去过几个院子？可有见到温泉？你说的‘御史夫人’可有露面？”
李若怔住片刻，才说：“我今日坐车累了，御史夫人体恤，便让我在屋里先歇了一日，我本打算明日再……”
“哦，那我现下把你送回去？”
李若赶紧摆手，而后又气哼哼的道：“你少在这里装好人！我今日这般，还不是受你连累，定是你何处得罪了御史夫人，才让我遭了这一趟的罪！回去后，我定会跟爹爹要个说法，让爹爹好好管教你！”
李昭歉意的看向孙维说；“让大人见笑了。”
孙维摆手说：“只当我没在。”
“笑也是笑你！自己惹祸，却让妹妹挡着……”
“是我让你去的庄子？”
李若张着嘴，定在那里。
只看眼下李若的状态，李昭知道不用多问了，没受欺负，但也没被好好招待，估计是被晾在一旁，这让李昭更加想不明白，长公主到底想要什么？
“李姑娘因何与五卫的人认得？”孙维倒是不见外，眼见姐俩儿都不说话了，便主动问起不该问的问题。
李昭皱了皱眉，想着自己这趟走镖经历的事，或许用不了多久便会传遍洛京城，真真假假的，被人作为饭后谈资，可五卫他们查案的事是否会过到明处？
孙维见李昭抿着嘴皱着眉，忙又说道：“若是不方便说，姑娘只当我没问。”
“我在走镖路上遇到几桩案子，多得他们帮忙，才顺利查明。”
李若听罢冷哼了一声，李昭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李若便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孙维也很惊讶，这事儿让他想不通的是，当地官员干啥去了？让一个镖师查案，还是因五卫的人帮忙才能查明真相，当地的官员……歇年假了？
李昭见孙维惊讶的表情，也很是不解，按理说年前她被抓，镖局被封这事儿，洛京城中即便百姓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官员总该知道知道些什么，再将各处发生的事放在一处想想，不然哪来的人心惶惶？
这些官员背后定会偷偷议论，李昭想藏都藏不住，况且镖局被封再解封，她又是平安回到洛京城，但凡听到点风声的官员，再想到最近洛京城发生的事，多少也能推断出一二来，李昭以为自己再这么含糊的一说，孙维便也就明白了大概。
可显然，孙维好像并不知道什么。
“孙大人之前在何处任职？”李昭问。
孙维轻咳一声，挺直腰身说：“鸿胪寺。”
李昭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孙维想继续追问，又觉着追问不合适，可这么尴尬的坐着属实是别扭，他又不想下车去骑驴，便又张口问道：“李姑娘还擅长推理断案？”
李昭也不客气，诚实的点头。
李若忍不住了：“你日日在外走镖，哪来的这等本事？莫要胡说给镖局惹麻烦！”
李昭瞥了一眼李若，突然喊道：“阿水！将阿若带去骑驴！”
李若一听吓得不轻，驴多臭啊！
阿水这时已经到了车旁，对着车内喊道：“你自己出来还是我进去抓你出来？”
李若急急的看向李昭说：“这还有外人在呢，你便这般欺负我，待我……”
“别待了，下去骑驴！”李昭寒着一张脸说。
李若求救般看向孙维，哀求道：“大人说句公道话。”
“公道话嘛……便是你确实该下去骑驴。”
别看李若跟李昭有脾气，也只是跟李昭有脾气，这也是跟殷氏学的，对外人一定要有个眉眼高低，莫说眼前的是位官员，便只是衙役，李若也不敢得罪，她只能再扭头看向李昭，委屈的说：“我回家不告状了，你也别让我下车骑驴，可好？”
李昭气笑了，问：“你告我什么？刚才在长公主宅子里，你没看到地上躺着两具尸体？看不出来为了救你，我与孙大人曾与长公主的护院剑拔弩张？还一口一个‘御史夫人’！被谁骗了都不知！回去先禁足两个月，想明白自己错在何处了才许外出！”
李若本就脑子不够用，听罢李昭这段话，尤其是话中还有‘长公主’三个字，脑子更是乱作一团麻，呆呆的坐在那里找线头，李昭便没再催促她下车。
倒不是心疼李若，而是她着急赶紧回去，她还不知道长公主目的到底是什么？是否还有后手？她需要尽快回去与家里人一同商议一番，必要的话，还需要问话众位镖师……可若是李若骑驴……等她坐到驴背上，天可能就亮了。
……
一行人总算是在天亮前进了城。
李昭与孙维客气的道别，又向魏世和魏然的随从道谢，这才带着阿水和六子，还有垂着头的李若回到镖局。
……
李重刃一夜未眠，殷氏已被关在自己院子里，不得迈出一步。
殷氏知道这次李重刃是真急了，她待在屋内泪流不止，李奇隔着院子问殷氏他现下该做什么？
殷氏听罢想要出门嘱咐儿子天凉，莫在外久留，但被看着的婆子拦着不让出去，她坐地上嚎啕大哭。
院外的李奇喊了几嗓子，没喊来娘亲，倒是被他爹院子里的小厮请了去。
李重刃借着烛火仔细打量自己这个儿子，李奇唯唯诺诺的坐在桌子对面，大气都不敢喘，他小时候被他爹揍过不是一次两次，对爹的畏惧是刻在骨头里的。
尤其是喝多了的爹。
可今晚李重刃没有喝多，或者说以往大部分时间都没有喝多，只不过酒气重些罢了。
“你去问你娘你现下该如何做？”
李奇诚实的点头。
“你觉着你娘……聪明？明事理？”
这个问题倒是将李奇难住了。
李奇虽说是个没主意的，但也能感觉到殷氏做事有些不靠谱，就好比这次的事，他是不赞成的，可娘和妹妹执意要做。
“你娘觉着你是家中唯一的儿子，理应继承镖局，你也这么觉着？”
李奇先是点头，而后看到李重刃眼神不对，马上又摇头。
“你祖父走过镖，我也走过镖，可我们爷俩加在一起也没有你姐姐走镖的时间长，你一次都没走过，如何服众？我跟你娘说过，让你也试试走镖，你娘舍不得，她看到过你姐姐身上的伤，也知道镖局中有镖师死在走镖途中，自然是舍不得让你涉险，甚至连练武的苦也舍不得让你吃，所以，你虽已成人，却是个废物！”
李奇下意识的抖了一下。
“你娘明明知道走镖是个苦差事，险差事，也正因如此，才不让你走，可一旦谁要是说你姐姐为了镖局吃了苦，受了罪，她便会说‘有那么多镖师跟着，能受什么罪？’，我说那便让奇哥试试，她又会说‘走镖是镖师该做的，哪有东家次次都跟着的道理？’，你是不是觉着你娘说的很对？”
李奇又是先点头，又紧跟着摇头。
李重刃叹了口气，问：“你觉着镖局中那些镖师……有没有一个，看得上你的，将你放在眼中？”
李奇面色一囧。
“没有一个！你娘那双眼睛只看得到她想看的，在她看来，这些不听话的理应都撵走，再找听话的便是了，这世上身手好的，品行好的，又有机会碰到，愿意做镖师的，你觉着满大街都是？”
这次阿奇没有犹豫直接摇头了。
“镖局中人各个都讲义气，这也是为何我走不了镖了，你姐姐走，他们也愿意陪着，且你姐姐这些年对待这些镖师，也是发自肺腑的尊重和维护，你们平日里对你姐姐多有言语冲撞，你姐姐大多时候不会多理，但你们若是敢说阿水……”
李奇一激灵。
“人心是最难买到的，需要用真心换！我为何不愿与你娘多说一句？说不通！她眼里只有你们兄妹俩，却又将你们养成了废物，我也是看着你们俩的份上才没有将她休回家，可谁知她一直不知悔改！”
李奇惊慌的说：“爹爹万不可写休书啊！舅舅，舅舅怎会善待娘？”
“哦？在你们看来，别人不都是应该按照你们的意思做事吗？这镖局理应给你，你姐姐理应为镖局出力卖命，那，你舅舅不也理应善待你娘吗？”
“舅舅人品不行！”
李重刃气笑了，问：“那就是说，你姐姐人太好了，所以你们三个便觉着她好欺？”
李奇愣了一下。
李重刃突然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桌子上的碗筷都被震落，清脆的碎裂声吓得李奇也从椅子上掉到地上。
……
李昭带着李若回来的时候，殷氏已经哭晕过去好几回了，因李奇又挨揍了，且这次被打的不轻，李重刃又不让请医师，只是命人将疼晕过去的李奇送到殷氏房中，还嘱咐：“你们死也死在一起吧。”
殷氏晕过去不仅仅是担心儿子的伤势，更多的是被李重刃的话吓的。
好在没过多久，李奇也醒了，殷氏也不哭了，娘俩儿正一块儿合计一下如何让李重刃消消火气，李若也被送来了，背上几处鞭伤，皮开肉绽，殷氏又晕了过去。
……
李若这顿打是躲不过的，但打的这么严重，谁都没想到。
李昭带着李若回来便直奔李重刃的院子，李若甚至比李昭走的还快，她想着有些话她得先说，她甚至想着她娘必定也等在爹的院子里，到时娘再帮着她说一说，爹肯定要说一说姐姐。
李昭看着李若的背影直摇头，阿水不解的问：“你说是不是因为他们没离开过镖局，整日都是这一亩三分地，脑子便也跟着不长了？”
李昭说：“没离开过家的人多了，也不见谁像他们一样，可能是投胎的时候，忘了带脑子吧。”
李若听到了，却不以为然，在镖局中，她听到最多的评价便是没脑子，就跟喊她吃饭一样，没啥感觉。
可真的见到李重刃，李若话都说不利索，白白浪费了努力争取来的领先。
待李昭和阿水也进了屋，李若更是一个字说不出来，李昭看都没看她，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又递给阿水，才刚说出‘御史夫人’其实是长公主，李重刃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其他的事李昭还没来得及讲，李重刃惊惧的看着李昭，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李昭知道李重刃这些年浸在酒中，不问世事，听说惹上的是长公主，一时间难以接受，她不是也一样？在城门口听到孙维说是长公主的时候，她也是惊出一身冷汗。
李若偏要在这个时候还要添上一把火，说是殷氏费力攀上的关系，被李昭今晚全废了，这可是她觉着绝佳的说辞。
李重刃的眼睛都红了，盯着李若问：“你们当初便知道是长公主而不是御史夫人？”
这问题可不在李若脑力之内，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知呆傻的看着她爹。
李重刃低吼着喊人取来鞭子。
李昭没有拦着他爹动鞭子，这次的事若不让殷氏和李若长记性，来日指不定还会惹出什么祸事来。
她以为李重刃自有分寸，不过是皮肉伤，不会伤到筋骨。
李若这时已吓得如同她娘一般模样……呆傻着浑身筛糠，她知道爹不喜她，可长这么大，只见过哥哥挨揍，爹爹何曾朝她动过手？
可真等李重刃动手了，李昭才看出不对，李重刃显然是被怒火打通了任督二脉，已经到了忘我的境地，李昭知道不拦着，今日李若便要交代在这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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