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温暖,以及缓慢生长的生命力。
叶凡的意识,如同沉在深海之底的卵,被“星髓原石”持续散发出的纯净温和能量包裹着,滋养着。这能量不仅修复着肉身的创伤,也在抚平神魂的裂痕,驱散那残余的“归寂·剥离”之力带来的虚无与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终于冲破了厚重的混沌帷幕,缓缓上浮。
首先恢复的是触觉。身下是松软中带着细微颗粒感的质地,像是细沙与某种能量沉淀物的混合。空气不再狂暴,虽然依旧稀薄、混浊,带着深渊特有的腐朽与混乱气息,但至少是相对平静的流动。
接着是听觉。远处隐约传来能量乱流低沉的轰鸣,如同遥远的瀑布,但不再近在咫尺、震耳欲聋。近处,只有他自己缓慢而逐渐有力的心跳声,以及血液在修复后的血管中流淌的细微声响。
然后,他睁开了眼睛。
入目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一种灰蒙蒙的光线。光源来自上方——这片“稳固区”的“顶部”,并非实体,而是一层稀薄却稳定的、散发着微弱灰白光芒的能量膜。光线黯淡,勉强能看清方圆数丈内的景象。
他躺在一片大约十丈见方的灰白色“沙滩”上,沙滩由那种细腻的、带有微弱能量反应的“粉尘”组成。四周,是涌动的、颜色各异的混乱能量乱流,如同无形的墙壁,将这小小的“沙滩”包裹、隔离。那些乱流不时冲击着这片区域的边缘,却被一层无形的、源自“沙滩”本身的微弱“稳固”力量挡在外面,只能徒劳地翻涌、分流。
“稳固区…”叶凡心中了然,挣扎着想要坐起。
全身立刻传来一阵酸软无力,如同大病初愈,但那种深入骨髓的剧痛和濒死感已经消退了大半。他低头检查自己的身体:左肩和右腿的伤口已经结痂,脱落,露出粉嫩的新生皮肤。背后的骨骼传来些许酥麻感,裂纹应该已经基本愈合。最严重的左臂,此刻已经恢复了知觉,但手腕处依旧红肿剧痛,活动受限,显然是骨裂未愈。不过,一股温和纯净的能量正持续从紧握在右手中的“星髓原石”传来,重点流向左手腕,加速着那里的修复。
识海中,“心灯之火”已经恢复到约莫之前三成的亮度,虽然依旧不如全盛时期,但火焰稳定,金光柔和,不再有随时熄灭之感。那如附骨之疽的“剥离”之力,终于被彻底净化干净。丹元之海虽然依旧干涸见底,但经脉已经畅通,正在缓缓汲取着“星髓原石”的能量和环境中极其稀薄的灵气,一点点重新积蓄。
“活过来了…”叶凡长长舒了一口气,心中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若非这“星髓原石”和两件奇物,他早已葬身在这无序深渊之中。
他松开右手,摊开手掌。那块灰白色的“星髓原石”静静躺在掌心,光泽似乎比之前略微黯淡了一丝,但内部那股纯净的星光波动依旧沉稳。这是他此次冒险最大的收获,也是制造“纯净凭证”的关键材料之一。
小心翼翼地将原石收起,叶凡又检查了一下怀中的皮质卷轴和骨板。还好,除了有些皱褶,并无损坏。但他暂时没有精力去研究它们。
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一定的行动力和自保能力,并找到离开这“无序深渊”的路径。
他盘膝坐好,将“星髓原石”重新握在手中,置于丹田位置,开始主动运转《永眠心契》。这一次,功法运转顺畅了许多。原石中的纯净能量如同甘泉,源源不断地被引导入体,汇入干涸的丹元之海,同时继续温养着各处尚未完全恢复的暗伤。
青铜手镯的淡青光晕在他运功时,似乎也活跃了一些,缓慢地汲取着周围混乱能量中极其微弱的、与“空间”、“稳固”相关的成分,一方面补充自身之前的损耗,另一方面也有丝丝清凉气息反馈给叶凡,辅助他稳定心神,加速对“星髓原石”能量的炼化吸收。
而“主庭最终控制密匙(补全)”则沉寂了许多,不再提供那种模糊的预判,似乎之前的“解析”和“记录”消耗了它不少“精力”,或者是因为环境相对稳定下来。
时间在静修中缓缓流逝。
大约两个时辰后,叶凡睁开眼。眼中神光虽然依旧不算强盛,但已恢复了清明与锐利。丹元恢复了约莫一成,虽然依旧少得可怜,但至少能支撑一些基本的术法和轻身功夫了。肉身的力量恢复了大半,除了左腕依旧不便,其他部位的暗伤也好了七七八八。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开始仔细探查这片救了他一命的“稳固区”。
这片灰白沙滩并不大,很快就能走完一圈。边缘是涌动的乱流之墙,无法穿越。沙滩中央平坦,除了细沙般的粉尘,并无他物。
然而,当他走到沙滩靠近一侧乱流墙的角落时,脚下却踢到了一个硬物。
低头看去,那东西半埋在粉尘中,只露出一角,颜色与沙滩的灰白略有不同,更偏向暗青色。
叶凡心中一动,蹲下身,用手拨开覆盖的粉尘。
粉尘下,露出了一块约莫尺许见方、厚度半寸的残破石板。石板材质非金非石,入手冰凉沉重,边缘不规则,像是从某个更大的物体上崩裂下来的。表面刻着古朴的、早已黯淡的符文,这些符文叶凡并不认识,但风格…与观测塔塔壁上的上古符文,以及青铜手镯、主庭密匙流露出的气息,有几分相似。
更重要的是,当叶凡的手指触碰到这块残碑时,左手腕上的青铜手镯,再次传来了清晰的温热感,表面的云雷纹路微微发亮,指向这块残碑。
“这也是上古遗物?”叶凡精神一振,将残碑从沙中完全挖出。
残碑正面除了那些黯淡符文,中心位置,还有一个浅凹下去的印记,印记的形状…竟然与叶凡手中的“星髓原石”轮廓有七八分相似!只是更大一些。
“难道…这里原本是用来放置某种类似的‘星髓’或纯净能量源的地方?”叶凡若有所思。这或许解释了为什么这片区域能形成相对稳固的能量场——可能曾有一个更强大的纯净能量源在此提供“锚定”和“净化”效果,能量源被取走或耗尽后,只留下这块残碑和微弱残留,形成了这片小小的安全岛。
他尝试着,将手中的“星髓原石”放入那个凹痕印记中。
大小并不完全匹配,原石比凹痕小了一圈。但就在原石接触凹痕的瞬间,异变发生了!
残碑上那些黯淡的符文,从与原石接触的边缘开始,如同被注入了一丝生命力,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亮起了极其微弱的淡蓝色光芒!光芒如同呼吸,明灭不定,非常不稳定,似乎随时可能熄灭。
与此同时,残碑轻轻震动,一股微弱但清晰的信息流,顺着叶凡接触石碑的手指,传入他的感知!这信息并非文字,更像是一种“空间坐标”与“路径指引”的混合感觉!
· “定位…稳定锚点…”
· “…第七十三号临时观测\/补给点…损毁…”
· “…预设紧急脱离路径…指向…‘叹息之墙’外围‘骨桥’区域…”
· “…路径状态…不稳定…存在断裂…需补充‘纯净能量’或‘稳固媒介’维持…”
· “…警告…路径出口区域…检测到‘非授权’能量活动…微弱‘蚀’变种气息残留…”
信息虽短,却让叶凡心中狂震!
“预设紧急脱离路径!指向‘叹息之墙’外围!”这不正是他急需的出路吗!而且,“叹息之墙”正是之前俘虏提到的、疑似与“圣骸”相关的关键区域!教团很可能在那里活动!
但信息也明确指出了问题:路径不稳定,存在断裂,需要补充能量或媒介才能维持通行。而且出口区域检测到“蚀”变种气息残留——很可能就是“归寂教团”的踪迹!这既是危险,也意味着他可能直接切入到教团活动区域的核心附近!
“补充‘纯净能量’或‘稳固媒介’…”叶凡的目光落在了手中的“星髓原石”上。纯净能量?这不就是吗?但原石中的“净源星髓”能量极其宝贵,是制造凭证的关键,用来启动这条不确定的路径,是否值得?
他又看了看左手腕的青铜手镯。稳固媒介?手镯明显具备“稳固”特性,而且与这残碑产生了共鸣…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成形。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尝试。留在这里固然暂时安全,但无异于坐以待毙,一旦“星髓原石”能量耗尽,或者这片区域的稳固残留彻底消散,他依旧要面对狂暴的深渊乱流。必须主动寻找出路!
他将“星髓原石”从残碑凹痕中取出。残碑上的淡蓝光芒立刻迅速黯淡下去,几乎消失。
然后,他伸出左手,将青铜手镯轻轻按在了残碑中心的凹痕上,同时将刚刚恢复的一成丹元,小心翼翼地注入手镯之中,激发其“稳固”特性。
“嗡…”
手镯上的云雷纹路明亮起来,淡青色的光晕变得更加凝实。当手镯与残碑凹痕接触时,两者之间产生了更强烈的共鸣!残碑上的符文再次亮起淡蓝光芒,这一次,光芒比之前明亮、稳定了许多!而且,光芒开始沿着符文线路流转,逐渐在残碑表面勾勒出一个简单的、由线条和光点组成的“示意图”!
那示意图非常抽象,但结合刚才获得的信息流,叶凡能看懂个大概:示意图中心是这块残碑(代表当前位置),延伸出一条断断续续的淡蓝色光路,光路中途有几个明显的“断裂点”(光芒黯淡或缺失),最终光路指向示意图边缘一个标有简单符号(像是一堵扭曲的墙)的区域——“叹息之墙”外围!
“果然可以!手镯的‘稳固’特性,可以作为媒介,激活并部分补全这条路径!”叶凡心中一定。
但示意图也清晰显示,路径并不完整,有几处“断裂”。这意味着即使激活路径,穿梭过程也可能充满风险,甚至可能卡在半途。
“需要‘纯净能量’来弥合断裂,或者提供额外的保护…”叶凡目光再次落在“星髓原石”上。他咬了咬牙,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他一手维持手镯与残碑的接触和丹元输入,另一手拿起“星髓原石”,尝试着将其靠近残碑,并小心翼翼地引导出一缕极其细微的“净源星髓”纯净能量,注入到残碑的符文中。
纯净的星光般能量一注入,残碑上的淡蓝光芒骤然变得璀璨!整个示意图瞬间清晰了数倍!那几处“断裂点”的光芒虽然依旧不如其他部分明亮,但至少连接上了,形成了完整的、哪怕有些虚弱的淡蓝色光路!
“就是现在!”叶凡能感觉到,这条被临时激活、弥合的路径极不稳定,随时可能因为能量不足或外部干扰而崩溃!
他不再犹豫,按照示意图的指引和心中那“路径指引”的感觉,将全部心神锁定在那条淡蓝色光路的尽头——“叹息之墙”外围符号!
同时,他猛地加大了通过青铜手镯注入残碑的丹元,并再次从“星髓原石”中引出一缕稍大的纯净能量,作为启动的“燃料”!
“传送!启动!”
残碑轰然爆发出刺目的淡蓝与淡青交织的光芒!光芒瞬间将叶凡吞没!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强大却并不粗暴的空间力量包裹、拉扯,投入了一条光怪陆离的通道!通道四周的“墙壁”由流动的淡蓝和淡青光芒构成,但光芒并不稳定,不时有地方光芒暗淡、扭曲,甚至出现细小的“黑洞”,透出外面狂暴的深渊乱流气息!
这正是路径中那些“断裂点”和“不稳定处”的体现!
叶凡紧紧握着“星髓原石”,心灯之火在识海中熊熊燃烧,提供着稳定的意志支撑。青铜手镯的光芒也护住他全身,尤其是左臂。
他的身体在通道中高速穿梭,时而平稳,时而又如同撞上无形的墙壁般剧烈颠簸!有两次,通道侧壁几乎破裂,狂暴的乱流气息涌入,都被手镯光芒和心灯之火勉强挡了回去!
这绝对是一次惊险万分的传送!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息,也许有半盏茶时间,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个稳定的、灰白色的光之出口!
叶凡心中一喜,奋力向着出口冲去!
就在他即将冲出出口的刹那,身后通道的一段,因为能量终于耗尽,轰然崩塌!狂暴的乱流席卷而来!
“喝啊!”叶凡低吼,将最后的力量爆发出来,如同离弦之箭,射出了灰白出口!
眼前光影变幻!
他重重地摔落在坚实、冰冷、粗糙的地面上!耳边传来了截然不同的声音——不再是能量乱流的轰鸣,而是呼啸的风声,以及…某种低沉悠远、仿佛亘古存在的…叹息?
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向四周。
这里是一片荒凉、死寂的平原,地面覆盖着灰黑色的、仿佛骨粉般的沙砾。天空依旧是深渊之眼区域特有的暗红色,但似乎更加低沉压抑。
而就在他前方不远处,大地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力量硬生生切断!一道无边无际、向上延伸没入暗红云层、向下延伸至视线不可及深处的……灰白色“墙壁”,横亘在天地之间!
那墙壁并非实体,更像是由无数灰白色的、缓缓流动的雾气、光影、以及难以名状的规则碎片凝聚而成!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沉重、哀伤、以及一种绝对的“隔绝”与“终结”之感!
仅仅是注视着它,叶凡就感到自己的存在仿佛变得轻飘飘的,要被那墙壁散发的“叹息”声带走,归于永恒的沉寂。
“叹息之墙…”叶凡喃喃道,认出了这个地方。这就是俘虏口中、残碑路径指向的目的地!
而在他身后,那道将他传送出来的、由残碑和手镯力量构成的灰白出口,在将他“吐”出来后,闪烁了几下,便如同泡沫般彻底湮灭、消失无踪。回去的路,断了。
他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这传说中的“叹息之墙”和周围环境,怀中那几张皮质卷轴中的一张,以及他右肩深处那点蚀毒净化后的冰凉“余烬”,几乎同时产生了反应!
卷轴微微发热,“余烬”传来清晰的悸动和指向性——同时指向“叹息之墙”某个方向,距离似乎并不太远!
而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叶凡那经过强化、远超同阶的神识,捕捉到了远处风声中夹杂的一丝异响,以及…几道迅速接近的、带着熟悉“蚀”之变种气息的能量波动!
“教团的人?!这么快就追来了?还是…我正好落在了他们的活动区域?”叶凡心中警铃大作!
他此刻状态极差,丹元几乎再次耗尽,左腕重伤,刚刚脱离险境又面临新的威胁!
没有任何犹豫,他强撑着起身,目光迅速扫过四周,寻找可以藏身或周旋的地形。同时,将“星髓原石”、卷轴等物贴身藏好,收敛气息,朝着与那几道气息来临方向相反、但卷轴和“余烬”感应略微偏离的一侧,一片嶙峋的灰黑色岩柱群,踉跄着冲了过去。
必须先摆脱追兵,找个地方恢复,才能探究这“叹息之墙”和卷轴的秘密!
新的危机,已然降临。
【提示:于“稳固区”发现上古残碑(疑似临时观测\/补给点信标)。】
【提示:利用青铜手镯(稳固媒介)与“星髓原石”(纯净能量)成功激活残碑记载的“预设紧急脱离路径”(不稳定)。】
【提示:经历风险传送,成功脱离“无序深渊”,抵达目的地——“叹息之墙”外围区域。】
【提示:传送后状态:丹元近乎枯竭,左腕骨裂未愈,轻微内腑震荡,整体虚弱。】
【提示:怀中的未知皮质卷轴之一,以及蚀毒净化后“余烬”,于“叹息之墙”环境下产生明确反应与指向。】
【提示:抵达瞬间,即察觉有“归寂教团”成员(至少三人,气息强度疑似筑基后期至假丹)正从某个方向迅速接近!被迫隐匿躲藏。】
【基于成功脱离绝境“无序深渊”、发现关键区域“叹息之墙”、激活并利用上古路径,债务减免:-1,800点。】
【当前彼岸点:-612,100】
【状态:虚弱(丹元枯竭,左腕重伤,内腑微伤),位于“叹息之墙”外围荒原,正被数名“归寂教团”成员追踪,躲藏于岩柱群中。怀有“星髓原石”、反应卷轴及其他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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