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野雨女士，请问您和林小凡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林小凡努力板起脸，试图模仿出入境官员那种不苟言笑的神态，尽管他穿着皱巴巴的睡衣裤、头发乱翘的样子实在没什么说服力。他手里拿着一个电视遥控器充当话筒，严肃地指向坐在对面小板凳上的星野雨。
星野雨猛地挺直了背脊，双手紧张地放在膝盖上，像是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飘忽，用磕磕绊绊但事先排练过的中文回答：“我们……在……路上……认识的！我……迷路了……找不到……朋友……然后……小凡……帮助了我！”
“路上？具体是什么路？什么时候？几点？”林小凡立刻追问，试图模拟官员可能深入的细节盘问。
“えっとと…”星野雨卡壳了，眼神求助地看向旁边摊开的、写满了关键词和拼音的“面谈秘籍”小本本，“是……那个……小区门口的……那条路！晚上……七点……多！”她艰难地回忆并组织语言。
“为什么你会晚上七点多独自出现在一个陌生小区门口？”林小凡继续施压。
“因为……我坐错了……公交车！手机……没电了！”星野雨越说越急，中文开始颠三倒四，“我很害怕……然后……看到了小凡……他看起来……是个好人！”
“他怎么帮助你的？具体过程。”林小凡忍住想笑场的冲动，保持严肃。
“他……请我吃了……泡面！然后……收留了我！”星野雨说完，像是完成了一项巨大任务，长长舒了口气，然后期待地看着林小凡，“どう？大丈夫？（怎么样？没问题吧？）”
林小凡放下“话筒”，挠了挠头：“呃……基本事实是对的，但是‘他看起来是个好人’这种理由太苍白了！而且收留陌生女孩回家，听起来有点可疑……官员可能会觉得我们动机不纯。得换个更……更浪漫或者更合理的说法？”
“浪漫？”星野雨歪着头，不解。
“就是……比如你说，那天晚上风很大，你很冷很无助，然后看到我走出来，感觉像看到了希望之光？”林小凡试图引导，说完自己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星野雨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摇摇头：“但是……那天的风……并不大呀。而且小凡你当时……穿着拖鞋和旧t恤……头发乱乱的……没有光……”
林小凡：“……”谢谢，有被伤害到。
“好吧好吧，真实性第一。”他败下阵来，“那下一题！你们认识多久决定结婚的？为什么这么快？”
这个问题更致命。
星野雨看着小本本上准备好的答案，念经一样说道：“因为我们……一见钟情！感情……进展很快！觉得……对方就是……对的人！”
声音干巴巴，毫无感情，像是在背诵课文。
“停停停！”林小凡扶额，“你这语气谁信啊！要带点感情！眼神要看着我，要有点羞涩和甜蜜！再来一遍！”
星野雨眨眨眼，努力酝酿情绪，再次开口：“因为我们……一见钟情……”这次她试图挤出一点微笑，但看起来更像脸部抽筋，“感情……呃……进展……嗖嗖地快！”她甚至用上了刚学不久的网络词，但用得极其生硬，“觉得……小凡就是……我的命运之人！”
林小凡痛苦地捂住了脸：“‘嗖嗖地快’是什么鬼啊！还有‘命运之人’太中二了！正常点！就说我们相处虽然时间短，但非常投缘，彼此深深吸引，认定对方是想要共度余生的人就行了！语气！重点是语气和眼神！”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这个小客厅变成了临时话剧排练现场。
“你们平时的共同爱好是什么？”
“打游戏！看动漫！吃……泡面！”（星野雨抢答，眼神亮了一下）
“具体玩什么游戏？看什么动漫？”
“えっとと…小凡玩的…那个…打打杀杀的…还有…萌萌的抽卡游戏…动漫…最近在看…那个…异世界转生番…”（开始混乱）
“说中文名！说中文名啊姐姐！”
“林小凡先生，您的职业和收入能支撑家庭吗？”
“我是…游戏…文化顾问！收入…稳定！”（林小凡硬着头皮回答）
“具体工作内容是什么？”
“就是…打游戏…做市场调研…写报告…”（声音越来越虚）
“什么样的报告？客户是谁？”
“………”（林小凡阵亡）
“你们未来的计划是什么？打算在中国长期生活吗？”
“はい！我们打算…一直在一起！在中国生活！”（星野雨积极表态）
“为什么选择中国？而不是日本？”
“因为…中国有好吃的！还有…小凡在这里！”（这个回答意外地真诚且有力）
“如果签证申请被拒绝呢？”
“………”（两人同时沉默，脸色发白）
练习过程鸡飞狗跳，状况百出。星野雨的中文在紧张时常会退化，夹杂着大段日文；林小凡则经常被问到自己都编不下去的细节，冷汗直流。他们时而因为对方蹩脚的回答笑场，时而又因为想到可能被拒的严重后果而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不行了不行了，脑子成浆糊了……”林小凡瘫倒在地板上，感觉比连续通宵打游戏还累。
星野雨也累得够呛，小脸垮着，原本精致的发型也弄得有些乱糟糟。她学着林小凡的样子，毫无形象地躺在他旁边的地板上，望着天花板喘气。
“小凡…面谈…本当に难しいね…（面谈…真的好难啊…）”她小声嘟囔着，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和担忧。
林小凡侧过头，看着躺在他身边、毫无防备地露出脆弱一面的女孩，心里软了一下。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我们已经比昨天有进步了。至少…关键问题都能答上来了，对吧？”
“嗯…”星野雨轻轻应了一声，也转过头看他。两人躺在地板上，鼻尖的距离很近，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眼中的自己——同样紧张，同样担忧，却又同样在为了一件事而努力。
一种奇异的、并肩作战的感觉在沉默中流淌。
“明天…”林小凡轻声说，“到时候别怕，看着我。听不懂就问我，我帮你翻译。实在不行，我们就…就真诚一点！反正我们的材料大部分都是真的，想留下来的心也是真的！”
星野雨看着他认真的眼神，用力点了点头，眼神渐渐重新凝聚起一点勇气：“嗯！我不怕！和小凡一起的话…就不怕！”
她伸出手，小拇指翘了起来：“约束する？明日、一绪に顽张る！（约定？明天，一起努力！）”
林小凡看着那根纤细却充满力量的小拇指，笑了笑，也伸出自己的小拇指，郑重地勾了上去。
“约定。一起努力。”
地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显示时间——晚上十一点。
距离面谈，只剩下最后不到十一个小时。
最后的突击准备，结束了。
真正的考验，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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