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在云台上坐了不知多久。
或许是一天，或许是三天。
时间在这里没有参照，只有身体不断累积的疲惫和痛苦在提醒他，必须尽快找到突破口。
功法调整后，核心区域的压力稍减，但代价是四肢和体表已经麻木，皮肤多处龟裂，血珠凝结成暗红的痂。每一次呼吸，肺部都像在摩擦砂纸。
不能再这样硬撑了。
他艰难地抬起右手，这个简单的动作让肩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指尖触碰到腰间的储物袋，神识探入——比在下界时滞涩百倍，像在粘稠的胶水里摸索。
终于，他“摸”到了那根熟悉的竿子。
沉海槐木竿。
伴随他一路走来的成长性钓竿，融合了龙宫饰珠、古仙鱼钩、三生石碎片。在下界，它是利器。在此地……老高不确定。
他用尽力气，将钓竿抽出储物袋。
“嗡——”
竿身刚暴露在仙灵之气中，就发出低沉的哀鸣。原本温润的槐木光泽变得黯淡，上面镶嵌的各类宝珠也灵光收敛，仿佛受到了极大压制。握在手里，比平时沉重了数十倍，差点脱手。
老高双手握竿，手背青筋暴起，指节发白。洗髓境的体修力量在此刻完全爆发，才勉强将钓竿稳住。
“连你都快握不住了……”他苦笑。
目光顺着钓竿，望向周围氤氲的光雾。
看着看着，他忽然发现了一些之前忽略的细节。
在那无处不在的、浓稠的仙灵白雾中，有一些极其微小的光点在游弋。
它们只有钢镚儿大小，颜色比周围的雾气更亮，更纯净，呈现淡淡的金色或银色。它们并非静止，而是缓慢地、无规律地飘动，时而隐入浓雾，时而闪现出来，轨迹难以捉摸。
像鱼。
像一群在浓稠海水中缓慢游动的、发光的灵鱼。
这个念头一起，老高精神微微一振。
钓鱼佬的眼睛，看到了“鱼”。
但下一个问题来了：用什么饵？
在此地，他储物袋里那些普通的灵植饵料、兽肉饵料，估计一拿出来就会被仙灵之气同化，或者直接压碎。高阶的【香火饵】、【功德饵】倒是有，但那些是针对特定环境、特定鱼种的，对此地这些“仙灵光点”有用吗？
老高盯着那些缓慢游弋的光点，脑海中飞快思索。
天界……至阳至清之地。
幽冥……至阴至浊之所。
阴阳相生，相反相成。
“天上地下一阴一阳，阴阳相合，说不准……”他低声自语，“冥界的物品，反而可以用来垂钓此地的‘鱼’？”
这个想法很大胆，但值得一试。
他再次探入储物袋，神识艰难地翻找。幽冥之行的收获大多已经消耗或送人，但还有一样东西剩得不少——【彼岸凝神丹】。
这是用黄泉边的枯萎彼岸花为主材炼制的丹药，能凝神静心，抵御幽冥阴气侵蚀。其药性偏阴寒，蕴含着一丝轮回寂灭的意味。
老高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颗。丹药呈暗紫色，表面有灰白色的花纹，散发着淡淡的、与周围仙灵之气格格不入的幽冥气息。
他捏着丹药，犹豫了一下。
在天界门口，用幽冥丹药做饵……会不会引来什么不好的东西？
但眼下没有更好的选择。
他将丹药小心地挂在特制的鱼钩上——那枚融合了“必中”法则碎片的古仙鱼钩。钩尖刺入丹体，暗紫色的丹药在纯净的白光映照下，显得格外突兀。
准备就绪。
老高深吸一口气，双手握竿，腰部发力，学着最标准的甩竿动作，将鱼线抛了出去。
动作变形了。
在天界恐怖的仙压之下，他的动作慢得像老牛拉车，甩竿的弧线歪歪扭扭，鱼钩带着丹药在空中划出一道别扭的轨迹，只飞出去不到三丈远，就坠入了浓雾中。
“呼……呼……”
仅仅是这一个动作，老高就累得大口喘气，额头冷汗涔涔。
但他没有停。
鱼钩入“水”——如果这浓稠的光雾算水的话。老高闭上眼，全部心神都沉入钓竿，通过鱼线去感知。
《乾坤垂钓诀》自动运转。
这本是系统适配的功法，在他钓鱼时会辅助修炼。此刻系统休眠，功法本身的效果还在。随着垂钓状态的进入，功法运转速度竟比平时打坐时快了一丝丝。
很微弱，但确实有。
而且，或许是精神高度集中于钓鱼这件事上，对周围恐怖压力的主观感受，竟也减轻了少许。
鱼线传来极其轻微的颤动。
有东西在试探。
老高屏住呼吸，手腕极缓慢地、极轻柔地抖动竿梢，模仿活饵的动态。
一下，两下。
突然，鱼线猛地一沉！
力量不大，但很突然。老高精神一振，双手握竿，腰部、手臂、手腕同时发力，向上一提！
“起！”
“哗——”
没有水声，只有光雾被搅动的细微流光。
一枚金色的、黄豆大小的光点，被鱼钩带出了浓雾，在空中划出一道浅浅的金线，飞向老高。
老高伸手去接。
光点入手温润，并不灼热。它像一颗液态的光珠，在掌心微微滚动，内部有细密的符文流转，散发着精纯到极致的仙灵气息。
【仙灵光点】。
老高没有犹豫，直接将其送入口中。
光点入口即化。
没有味道，只有一股清凉而磅礴的能量，顺着喉咙滑下，瞬间散入四肢百骸。
“唔！”
老高浑身一震。
这股能量太精纯了，几乎不需要转化，就直接被经脉吸收、被元婴炼化。更神奇的是，能量所过之处，体表竟然自动凝结出一层极其稀薄的、几乎看不见的淡金色光膜。
光膜出现的瞬间，周围那无处不在的恐怖压力，骤然减轻了三成！
虽然依旧沉重，但已经从“快要被压死”，变成了“勉强可以承受”！
老高眼睛亮了。
有用！真的有用！
而且，随着光点能量的吸收，《万川归海诀·上古版》的运转速度明显加快，对周围仙灵之气的适应和转化效率，提升了足足一倍！
他看向手中钓竿，又看向浓雾中那些游弋的光点，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光芒。
钓鱼佬的本能，再次救了他！
他不再急着探索，不再急着寻找南天门或别的什么。
当务之急，是巩固适应，是积攒资本。
他重新挂上一颗【彼岸凝神丹】，再次抛竿。
这一次，动作比刚才流畅了一丝。
提竿时，洗髓境的体修力量完全爆发，虽然依旧吃力，但至少能完整地完成动作。
“哗——”
又一枚银色的光点被钓起。
老高将其收入一个空玉瓶——光点离体后不会立刻消散，可以保存。
他继续。
一颗丹药，一枚光点。
渐渐地，他找到了节奏。在此地垂钓，不能依赖蛮力，要更柔，更巧，更顺应此地的“水流”——也就是仙灵之气的流动规律。
钓到第五枚光点时，老高已经能勉强站起来了。
虽然依旧佝偻着腰，双腿打颤，但至少，不再是只能坐着等死的状态。
他吞下第二枚光点。
体表的淡金光膜加厚了一丝，压力再减。
修为在缓慢而稳定地提升，对环境的适应速度越来越快。
老高看着玉瓶里剩下的三枚光点，又看了看浓雾中那些似乎无穷无尽的“鱼群”。
一个计划在脑海中成型。
先在这里钓上一段时间。
一来巩固适应，彻底摆脱仙压的致命威胁。
二来多储备些光点，之后探索时当“干粮”，没事吃两粒，既能恢复，又能持续强化适应力。
三来……带回去。
给柳小妹，给沈落。
他刚才尝了尝光点的“味道”——其实没味道，但吞服后的感觉非常奇特，像整个灵魂被洗涤了一遍，清爽通透。
小妹应该会喜欢。
沈落……或许对她的道基也有益处。
老高握紧钓竿，望向无尽的光雾。
眼中，再无迷茫。
只有钓鱼佬看到鱼群时，那种专注而炽热的光。
开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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