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压下来,沉得像裹尸布。
每一次吸气都扯动肋下伤口,铁锈味混着雨腥在喉咙里打转。视网膜残留着猩红的系统警告:【因果链断裂倒计时:暂停】。
暂停——多仁慈的词。老杜脉搏细得几乎摸不到,像悬在深渊上的蛛丝。
我拖着琉璃化的右腿爬向墙角,裤管空荡处渗出的不再是血,是粘稠的灰蓝浆液,滴在泥里嗤嗤作响。
柴刀握在左手,崩口的刃抵住森白腿骨。
闪电劈落时,刀刃刮削琉璃骨的刺啦声压过了暴雨。
幽蓝骨屑飞溅,像淬毒的星尘。
黑暗如湿透的裹尸布,沉甸甸勒住口鼻。每一次吸气,肋下那道被盐商袖箭刮出的裂伤就狠狠一抽,铁锈味混着雨腥在喉咙里翻滚。视网膜边缘,猩红的系统提示顽固地浮着,像永不愈合的疮口:【因果链断裂倒计时:暂停】。
暂停。
多仁慈的词。仿佛时间真能仁慈。
泥腥、焦糊、还有一股从空荡裤管里渗出的、难以言喻的粘稠锈味——像腐烂的金属混着陈年淤血——塞满了鼻腔。这味道属于我,属于这条正在缓慢背叛我的琉璃腿。
左掌的断腕处不再流血,凝固的伤口覆盖着一层死寂的灰晶。冰寒从断口直透臂骨,与右腿的琉璃化里应外合,啃噬着所剩无几的热气。
“呃……”喉间滚过一声闷哼,牙关咬得太紧,臼齿酸麻。
视线艰难地投向破榻。
老杜蜷在暗红的血污里,像一截被暴风雨打断的朽木。胸口处,那截嵌入皮肉的琉璃断骨森白刺目,周围皮肉翻卷,灰败与幽蓝的浆液缓慢蠕动、纠缠,如同活物。一丝微弱到几乎消散的暗红气息——属于他本身的生命——正艰难地从这片诅咒沼泽的边缘渗出。他枯槁的脸蒙着一层死气的青灰,眼窝深陷,浑浊的眼珠空洞地望着屋顶的破洞,洞外是永无止境的沉沉雨幕。
没有声音。没有呻吟。只有胸膛偶尔一次微不可察的起伏,证明那盏油灯尚未彻底熄灭。
系统冰冷的逻辑在我脑中盘旋:【守护者生命能级:严重损耗。核心锚点状态:濒危。熵减算法结构崩坏风险:95.3%】。冰冷的数字,残酷的算式。暂停?不过是死刑执行前的验明正身。
身体里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着休息。但不行。一停下,那攀附在腰腹间的神树纹路幽光就贪婪地闪烁,每一次微弱的明灭都从骨髓深处抽走一丝滚烫的生命力,留下刺骨的虚空。它比任何敌人都更致命,它寄生在我身上,吸食着我,只为维系破榻上那具将熄的躯壳。
草堂里一片狼藉。破碎的铜镜碎片散落各处,像凝固的泪。翻倒的瓦罐、陶盆,泼洒出浑浊的污水。泥地被踩踏得稀烂,混杂着暗红的血渍和我断腿处滴落的灰蓝浆液。
不能停。停下就是死。
我咬紧牙关,左臂残余部分爆发出最后一股蛮力,拖拽着完全失去知觉、彻底琉璃化的右腿残躯,一寸寸,在冰冷粘腻的泥泞中,朝着墙角那堆杂物的方向挪去。右腿断口摩擦着泥地,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那灰蓝的粘液不断渗出,滴落之处,连泥浆都仿佛被冻结,凝出细小的灰白冰晶。
每一次拖拽,都耗尽全身力气。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舞。腰腹间的神树纹路灼热滚烫,如同烧红的烙铁紧贴皮肉,贪婪地吸食着这挣扎产生的微弱能量。
终于,指尖触到了那堆冰冷坚硬的东西。是断木、破陶片,还有那把刃口崩坏得像锯齿的旧柴刀。触感粗糙冰冷。
就是它了。
五指死死攥住那粗糙的木柄,冰冷的触感沿着手臂蔓延,反而让昏沉的头脑清醒了一瞬。没有犹豫,甚至没有权衡。身体翻转,背靠冰冷的土墙,将那条完全琉璃化、如同森白玉石雕琢而成的小腿骨——它早已失去了血肉的包裹,只剩下纯粹的、非人的坚硬——横在身前。
柴刀崩口的刃锋,抵上了那光滑冰冷的骨面。
刀锋切入琉璃骨的瞬间,发出一声极其尖锐、令人头皮发麻的“吱嘎——!”声。
那不是切割血肉的声音,是生铁在刮削陶瓷,是砂轮在打磨顽石!刺耳的音波在死寂的草堂里炸开,盖过了雨声!
火星!
刀刃与琉璃骨剧烈摩擦,竟迸溅出细碎、冰冷的蓝色火星!如同淬毒的萤火虫,在黑暗中倏忽明灭!幽蓝的、半透明的骨屑飞溅开来,像细碎的冰晶,带着一种非尘世的森冷气息,溅落在我的脸上、手臂上,触感冰凉刺骨。
剧痛?不,右腿早已失去知觉。但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攫住了我。仿佛正在肢解的不是自己的腿,而是某种蕴含着禁忌力量、本该永世封存的圣物。每一次刮削,都像是在亵渎某种古老的法则。
可我的手很稳。武警生涯无数次拆卸爆炸物的训练,让这双手在绝境中依旧精准、冷酷。刀刃沿着腿骨的纵向纹理,用最省力、最有效的方式,刮削掉粘连的、早已石化的筋膜残余。刮痕在森白的骨面上留下道道清晰的、如同古篆般的纹路。
吱嘎——!吱嘎——!
声音单调、刺耳、持续不断。幽蓝的骨屑不断堆积在腿边,像一小撮来自幽冥的沙砾。视野里,系统猩红的警告似乎因为这持续的“破坏”而微微波动,那悬停的倒计时图标边缘,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
这微不足道的波动,却像黑暗中迸出的一点火星。
有门!
动作骤然加快!刀刃不再仅仅刮削,开始有目的地切割、修型!刀锋狠狠切入骨面较薄处,手腕发力,猛地一别!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令人心悸的断裂声!
一截约莫三寸长、两端略尖的琉璃断骨应声而落!断口处光滑如镜,流淌着幽蓝的、液态般的光晕!
成了!骨笛的雏形!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并非喜悦,而是赌徒在深渊边缘掷出骰子后的紧张。顾不上喘息,左手立刻抓起那截断骨。
触手一片极致的冰寒!仿佛握住了一块万载玄冰!寒气瞬间穿透皮肉,直刺臂骨!与此同时,一股狂暴、混乱、充满毁灭意味的能量顺着接触点猛地冲入体内!
“呃啊——!”喉咙里不受控制地溢出一声短促的痛哼。
这感觉……比腰腹间神树纹路的吸蚀更可怕!它是纯粹的、无序的破坏!是系统侵蚀留下的诅咒烙印!
眼前猛地一黑!无数混乱的碎片画面疯狂冲击意识!洛阳城头的冲天大火……盐矿崩塌时山民绝望的眼神……潼关溃兵被踩踏成泥的惨叫……甚至还有……老杜在破庙烂醉如泥时,那双麻木绝望的眼……无数负面的、黑暗的、绝望的情绪如同粘稠的泥沼,瞬间要将我吞没!
系统界面疯狂闪烁,猩红警报几乎要烧穿视网膜:【高浓度熵增污染接触!精神防护屏障过载!警告!警告!】
草!这东西是活的!是诅咒的集合体!
几乎是本能,武警的反制训练瞬间激活!左手五指猛地收拢,如同铁钳死死攥紧这截试图反噬的邪骨!意志力如同一柄淬火的刀,狠狠斩向那汹涌而来的黑暗浪潮!
“滚出去!” 精神世界里一声炸雷般的咆哮!
轰!
脑海中的混乱画面如同玻璃般碎裂!那股试图入侵的黑暗能量被强行逼退,缩回骨中,但依旧在指间躁动不安地跳动,如同困在囚笼里的凶兽。左臂从指尖到肘弯,瞬间覆盖上一层薄薄的灰败冰晶,刺骨的寒意深入骨髓。
代价惨重。但,它暂时被压制住了。
冷汗浸透了后背的残破衣衫。顾不上手臂的剧痛和麻痹,我咬紧牙关,将全部心神集中在左手。指甲就是最原始的工具,带着武警磨砺出的硬度和狠劲,开始在冰寒刺骨的琉璃断骨上钻孔、打磨内腔、修整吹口!
指甲与琉璃摩擦的“沙沙”声,细微却无比清晰,像春蚕啃食桑叶,又像砂纸打磨墓碑。每一下刮削,都带走一点幽蓝的骨屑,也带走一丝我残存的生命力。腰腹间的神树纹路幽光闪烁,贪婪地吸食着这消耗产生的“热量”,如同附骨之疽。
痛楚在累积。不仅仅是精神对抗的疲惫,更有物理上的创伤。左手食指的指甲在反复的硬碰硬中崩裂、翻卷,指尖很快磨破,渗出混着灰蓝骨屑的血珠。血珠滴落在冰冷的琉璃骨笛上,发出“嗤”的轻响,瞬间被冻结,留下一小块暗红的冰斑。
时间在黑暗和单调的刮削声中模糊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漫长如永恒。
指间的琉璃骨管渐渐有了形状。一端略粗,被指甲硬生生啃咬、打磨出三个错落的孔洞,边缘粗糙,带着原始的狰狞。另一端磨得稍细,吹口处经过反复刮削,形成一个勉强可供气流通行的斜面。整根骨笛,森白中流转着幽蓝的暗芒,触手冰寒刺骨,内部仿佛封印着混乱的风暴。
成了。或者说,勉强像个能吹响的东西了。
我将这粗糙的骨笛凑到嘴边。吹口抵住干裂的唇瓣,冰冷的触感激得我浑身一颤。深吸一口气——这一口气吸得异常艰难,胸口如同压着巨石,带着肋下伤口撕裂的剧痛。
然后,鼓动残存的所有肺力,狠狠吹出!
呜——
没有预想中悠扬的羌笛之音。
只有一声嘶哑、扭曲、如同濒死野兽喉间挤出的哀鸣!尖锐刺耳,饱含痛苦!
这根本不成调!更像是诅咒的哭嚎!
就在这嘶鸣响起的刹那,异变陡生!
手中粗糙的骨笛猛地一震!仿佛沉睡的凶兽被惊醒!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狂暴百倍的能量洪流,顺着骨笛、透过唇齿,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头颅!
轰!!!
意识仿佛被投入了熔炉!眼前不再是黑暗,而是炸开一片无边无际的血红!无数扭曲、尖啸的亡魂面孔在其中沉浮!洛阳的焦尸、盐奴的枯骨、潼关溃兵的血眼……他们伸出腐烂的手爪,撕扯着我的灵魂!耳边是亿万生灵临死前绝望的哭喊、怨毒的诅咒!
“还我命来——!”
“凭什么他活——!”
“一起死吧——!”
系统界面彻底被血海淹没!猩红警报疯狂闪烁,却如同风中的残烛,瞬间被淹没:【精神污染过载!守护者意识崩坏风险99.9%!紧急断……】提示音戛然而止,被亡魂的尖啸彻底撕碎!
身体完全失控,剧烈地痉挛,如同被高压电击中!手中的骨笛滚烫,仿佛刚从熔炉里取出,灼烧着掌心!腰腹间的神树纹路幽光爆闪,如同干涸的河床遇到了洪流,疯狂吸食着这股暴烈的、毁灭性的能量!但这能量太凶、太毒!它贪婪地吞噬,身体却如同被吹胀的气球,琉璃化的右腿残端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裂响!皮肤下的血管根根暴凸,呈现出诡异的幽蓝色,仿佛下一刻就要爆裂开来!
“嗬……嗬……”喉咙里只能发出破风箱般的抽气声,意识在无边的血海怨念和身体的极限痛苦中沉沦、撕裂!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被撕碎的边缘——
破榻上,一直死寂无声的老杜,身体猛地一震!
“崴……崴……”
一声微弱到极致、干涩沙哑、却清晰无比的呼唤,如同穿过万载寒冰的微光,刺破了血海的喧嚣!
杜甫!
那双一直空洞望着屋顶破洞的浑浊眼珠,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视线穿过弥漫的黑暗和混乱的能量乱流,精准地落在了我——落在了我手中那支引发灾厄的骨笛,以及我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
那眼神,不再是濒死的麻木。
是惊骇欲绝!是肝胆俱裂!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最亵渎的景象!
“住……住手……”他枯槁的嘴唇翕动,每一个字都像用尽毕生力气,带着粘稠的血沫,“此……此物……聚……聚万死之怨……引……引九幽之……寒……非……非生者……可……可御……”
他挣扎着想抬起手,指向那支骨笛,枯瘦的手臂却只能徒劳地在血泊中划动。
“毁……毁之……快……!”
“呃啊——!”狂暴的怨念能量再次冲击,我眼前一黑,一口滚烫的鲜血再也压不住,狂喷而出!身体向后重重撞在土墙上,震落簌簌灰尘。手中的骨笛几乎握持不住,那股反噬之力如同毒蛇,顺着笛身疯狂噬咬我的手臂,灰败的冰晶瞬间覆盖了整个小臂!
毁?毁得掉吗?!这鬼东西已经和我纠缠在一起了!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左臂残余的力量如同濒死野兽的反扑,狠狠贯入地面!借着反冲之力,身体猛地向侧面翻滚!同时,攥着骨笛的左手用尽最后一丝意志力,将其狠狠甩向草堂最远的角落!
骨笛脱手的瞬间,那股几乎要撕裂灵魂的怨念洪流骤然一松!
身体重重砸在泥水里,溅起大片污浊。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左臂覆盖着厚厚的灰败冰晶,麻木失去知觉。但意识,终于从血海边缘挣扎了回来,虽然只剩下残垣断壁。
视野模糊地看向角落。那支粗糙的骨笛躺在泥泞中,幽蓝的光芒黯淡了许多,但依旧在森白的骨管上缓缓流淌,如同活物的呼吸,散发出不祥的静谧。
失败了。彻头彻尾的失败。
用邪骨引亡魂,妄想招残魂。简直是痴人说梦,自取灭亡!
“咳……咳咳……”破榻上传来老杜压抑不住的呛咳,大股暗红的血再次从他口鼻涌出,胸口的琉璃断骨处,灰蓝的浆液似乎也因刚才的剧变而翻腾得更剧烈。
我靠在冰冷的土墙上,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快没了。腰腹间的神树纹路光芒微弱下去,但那贪婪的吸力并未停止,如同附骨之蛆。琉璃化的右腿残端传来细微的碎裂声,是刚才能量冲击的后果。
黑暗重新合拢,雨声单调地敲打着残破的屋顶。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再次漫过脚踝,即将淹没头顶。
就在这时——
嗤!
一道细如发丝、纯粹由绝对黑暗构成的射线,毫无征兆地撕裂了草堂的黑暗!
它无声无息,却带着冻结灵魂、湮灭一切的恐怖气息,目标精准无比——正是角落泥泞中那支幽蓝微闪的骨笛!
净化!系统的“清理协议”从未放弃!
快!再快!
身体像被电击的虾米,猛地弹起!仅剩的右腿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狠狠蹬地!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骨笛的方向扑去!
左手——那覆盖着灰败冰晶、近乎麻木的左手——在意志的强行驱动下,以毫厘之差,在黑暗射线触及骨笛前的刹那,狠狠将其攥回掌心!
冰寒刺骨!怨念低啸!但更可怕的是湮灭射线擦过手背带来的、仿佛要将整个手掌化为虚无的恐怖感!手背上瞬间留下一道深可见骨、覆盖着死寂灰晶的焦痕!
身体重重摔在地上,泥水四溅。骨笛死死攥在手里,像一块万载寒冰,又像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嗬……嗬……”喉咙里滚着血腥的喘息。抬头。
草堂门口,一道瘦长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悄然矗立。
斗笠低垂,蓑衣滴水。腰间,一枚刻着冰冷∑符号的铜牌散发着微弱幽光。清道夫。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只有一种纯粹、漠然的“清除”意志,如同无形的冰锥,狠狠刺入我的脑海。
它来了。
为了这根邪骨,也为了我身上纠缠的“污染”。
草堂里死寂得可怕。雨声,喘息声,骨笛在掌心细微的嗡鸣,还有系统在视野深处不断跳动的猩红警告:【目标锁定……执行强制净化……】。
空气凝固成铁板。
老杜在破榻上发出微弱、痛苦的抽气。
我慢慢低下头,看着手中那支森白幽蓝、凝聚着万死之怨的粗糙骨笛。指尖传来的冰寒与剧痛如此真实。再抬头,看向门口那道如同死神化身的蓑衣身影。
焦黑的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的弧度,混合着血腥、疯狂和无边的疲惫。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铁,在死寂的草堂里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滴血:
“老杜……”声音顿了顿,喉咙里涌上的铁锈味被强行咽下,“黄泉路上……没有调音师……”
我攥紧了那支带来灾厄、也可能成为唯一武器的骨笛,指关节因用力而惨白。
“咱俩……凑合着吹吧。”
(第145章:烬余微光·骨笛前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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