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芒如潮,席卷识海。
时墨白的意识沉浮于“万衍灵光”爆发的核心,那幅由无数破碎规则信息拼合而成的“画面”,并非视觉可见的图景,而是一种直达本源的“认知洪流”,轰然灌入他的神魂深处!
他“看”到了。
看到了这个世界“符卡”力量最原始的源头。
那并非什么天赐的法则,也不是某个至高存在的造物,而是一种源于无尽岁月前、万物生灵集体意志与天地初开时残留的混沌本源,在某种特殊机缘下,产生的旷世共鸣与“结晶”!
上古之初,天地混沌初分,清浊始判,但仍有大量最原始的混沌本源散于天地之间,蕴含无穷造化,亦有无尽危险。彼时生灵蒙昧,有先贤大能,感天地之威,察万物之灵,试图寻找一条让众生能安全接触、利用这混沌本源之力的道路。
历经无数尝试与牺牲,他们发现,纯粹的灵魂意志或血肉之躯,皆难以直接承载混沌。然而,当众生的“愿力”、“认知”、“对世界规则的共同想象”汇聚到一定程度,竟能与某些相对温和的混沌本源产生奇异的“共振”与“调和”!
于是,一种划时代的体系被开创——以特殊的承载物,以精神力引导混沌本源中相对稳定的“灵性脉络”,再以众生的集体认知与愿力为“模版”和“缓冲”,将其固化、显化为具有相对稳定形态和功用的“符”!
最初的符,是集体智慧的结晶,是文明与混沌沟通的桥梁,代表着庇护、生长、探索与希望。它并非一人之功,而是万千生灵在对抗自然、寻求发展中,共同缔造的“规则契约”与“力量工具”。
这便是“符卡”最古老、最本真的起源——**混沌为源,众生为引,共识成纹,契约为卡!**
它本质上是将狂暴危险的混沌本源,通过集体意识共识“翻译”、“降维”成相对安全可控、具有特定功能的“规则片段”。灵纹,便是那混沌本源与众生共识共鸣产生的“稳定结构”;符卡,便是承载这结构的“契约凭证”。
因此,符卡的强弱,不仅取决于绘制者对混沌灵气的掌控、对灵纹的理解,更隐晦地关联着其所用灵纹承载的“共识”广度与深度!
某些流传极广、被亿万人熟知并“认可”其效用的基础灵纹(如“火”、“水”、“御”),其调动混沌之力的效率与稳定性,天然就比一些生僻、小众甚至独创的灵纹要高!
而奴隶符卡体系,之所以能如此稳固地控制奴隶,除了其本身禁制霸道,更深层的原因在于,它所运用的“禁制”、“锁元”、“忠印”等核心灵纹,早已在漫长岁月中,被整个奴隶制度的社会共识所“强化”!
亿万人的认知,都在无形中为这些灵纹提供着“愿力支撑”,使其规则约束力强大到近乎“天条”!
同理,时墨白能以“汉字”引动、解读古符卡,正是因为汉字作为另一种辉煌文明的高度共识结晶,其内在的“信息承载”与“规则描述”本质,与这个世界的“灵纹共识”在极高维度上有着相通之处!他等于是用一套成熟完备的“共识体系”,在破解、翻译另一套“共识体系”!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巨大的明悟如同闪电,劈开了时墨白心中长久以来的迷雾。对符卡本质的洞察,让他对自身混沌道体的理解也瞬间拔高。
他的道,不是单纯地模仿、运用混沌,而是要追溯那混沌未分、共识未立的“源头”,掌握那最原始的、可塑的“混沌本源”,进而……**重新定义规则,缔造新的共识!**
当一个人掌握的力量,足以动摇甚至覆盖旧有的“集体共识”时,所谓的“天条”,亦可打破!
这,便是他未来破解奴隶符卡、乃至颠覆整个制度的真正方向!不是去对抗每一张具体的奴隶符卡,而是要从根源上,瓦解其灵纹所依赖的那部分“罪恶共识”,或者……以更强的“共识”去覆盖、取代它!
“万衍灵光”在完成这次关键的信息整合与推演后,灰芒渐渐收敛,但其核心似乎变得更加凝练、深邃,仿佛完成了一次重要的进化。
而时墨白体内那狂暴的混沌本源气丝,在这宏大真解的照耀下,似乎也变得“驯服”了一些,不再只是蛮横地冲撞,而是开始以一种更有序的方式,与他自身的混沌道韵、与刚刚领悟的“本源共识”理念,缓缓交融。
体表那令人心悸的“混沌化”裂纹,蔓延的速度明显减缓,甚至有了一丝丝极其微弱的弥合迹象。最危险的时刻,正在过去。他的修为,在水到渠成般地向着真形境的门槛稳步迈进,对混沌之力的掌控,也进入了一个崭新的天地。
然而,就在他心神沉浸于这蜕变升华的关键时刻——
守在洞口的楚纪野,猛然睁开了暗红的眸子,眼中凌厉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刀锋,刺破了前方淡灰色的腐蚀性雾气。
来了!
赵千壑的围猎网,在付出了两名弟子性命的代价和一番谨慎调整后,终于还是摸到了这片区域附近!
那套“定星针”布下的探查网络,虽然粗糙,但在赵千壑不惜消耗的催动下,如同盲人手中的探路杖,还是隐约触碰到了这片区域异常的混沌波动——那是时墨白炼化本源时无法完全遮掩的动静。
“在那边!气息不稳,定是在强行炼化源核造化!围上去!这次绝不能让他们再跑了!”赵千壑阴冷的声音透过雾气传来,伴随着至少五六道快速逼近的强大气息!
楚纪野缓缓站直身体,如同一柄即将出鞘、染尽鲜血的魔刃。他回头看了一眼洞内气息逐渐平稳但显然还未脱离险境的时墨白,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温柔,随即化为冻彻骨髓的冰寒。
不能退。也无路可退。此地已是相对尽头,再退只会将墨白完全暴露。
唯有死战,争取最后的时间!
他深吸一口气,周身暗红色的气血不再沸腾外放,反而如同百川归海般向内收缩、凝练,皮肤表面浮现出细密的、如同古老岩石般的暗沉纹路,隐隐与头顶那“无量镇狱石”虚影上的纹路相呼应。
一股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内敛、却也更加恐怖的镇压与杀伐之意,缓缓弥漫开来。他体内,源自兵主传承的煞气,与这些日子吞噬炼化的星辰之力,在这绝境压力下,开始了更深层次的融合。
“无量镇狱,并非仅是用以镇压外敌……”楚纪野心中掠过一丝明悟,那是传承碎片在生死压力下的自发显现,“更是……镇压己身,熔炼万力,铸不破战躯!”
他将这丝领悟融入气血运转,整个人的气息变得如同深渊磐石,不动则已,动则天崩!
嗖!嗖!嗖!
三道身影率先冲破雾气,出现在凹洞前方的狭窄通道中。正是赵千壑、赵乾,以及一名气息凶悍、脸上带着刀疤的散修头领,三人皆是法域境!后面还有三四名心印境弟子和散修紧随而至,瞬间封堵了来路。
“果然在此!”赵千壑目光如电,瞬间扫过守在洞口的楚纪野,以及他身后凹洞内隐约的灰蒙光华,脸上露出贪婪与残忍交织的笑容,“那小子在里面吧?真是天助我也!战奴,念你修为不易,若肯让开,本座或可饶你一命,收你为仆!”
楚纪野的回答,是向前重重踏出一步。
咚!
这一步,仿佛整个混沌通道都震颤了一下!无形的沉重场域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那淡灰色的腐蚀雾气都被排斥开数尺。他什么也没说,但那双暗红眼眸中燃烧的意志,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力量:逾越此线者,死!
“不识抬举!杀了他!”赵千壑厉喝,却并未亲自上前,而是示意那刀疤散修头领和赵乾先上。他要试探,也要消耗。
刀疤散修狞笑一声,手中多了一对布满锯齿的奇形弯刀符卡,刀身泛起猩红血光,显然饮血无数。他身法诡异,化作一道血色残影,从左侧袭来,双刀交错,斩出两道交叉的猩红刀芒,撕裂空气,带着刺鼻的血腥煞气。
赵乾则从右侧攻上,手中一柄青色飞剑符卡光芒大盛,化作数十道凌厉剑光,如同暴雨梨花,笼罩楚纪野全身要害,剑光中隐隐有风雷之声,显然动了杀招。
两人一左一右,配合默契,皆是全力出手,务求一击毙敌或重创!
面对两名法域境的夹击,楚纪野面色冷硬如铁。
他竟不闪不避,只是微微沉腰,双手握拳,置于身侧。
在猩红刀芒与青色剑雨临身的刹那,他双拳齐出!
左拳对血刀,右拳对剑雨!
拳锋之上,没有绚丽光华,只有凝练到极致的暗红气血,以及那仿佛能镇压一切的“无量”真意!
轰!轰!
两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几乎同时爆发!
左侧,那两道猩红刀芒如同撞上了亘古不移的山岳,瞬间崩碎!刀疤散修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沿着弯刀传来,虎口崩裂,双臂剧痛,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眼中满是惊骇。
右侧,那漫天青色剑雨,在楚纪野的右拳之前,竟如同陷入了无形的泥沼,速度骤减,随后被那凝实拳罡一一碾碎、崩灭!赵乾的飞剑本体与拳罡正面相撞,发出一声哀鸣,光芒黯淡地倒飞而回,剑身上竟出现了一丝裂痕!赵乾更是如遭重击,踉跄后退,气血翻腾,满脸难以置信。
以一敌二,硬撼两位法域境攻击,竟一步未退,反而占据上风!
“怎么可能?!”赵千壑瞳孔骤缩,他看出楚纪野比之前更强了!那战奴头顶的石头虚影,似乎更加凝实了一分!
“此獠凶悍,不可留!一起上,结‘流云锁空阵’,先困住他!”赵千壑再也不敢托大,一声令下,连同刚刚稳住身形的刀疤散修和赵乾,以及后方几名弟子,各站方位,符卡光芒亮起,道道云气般的锁链虚影开始在空中交织,形成一个封锁空间的阵法,朝着楚纪野笼罩而下!同时,赵千壑手中那枚布满裂纹的深紫色符卡,也开始闪烁危险的光芒。
他们要动用真正的手段,不再给楚纪野任何机会!
楚纪野抬头看着笼罩而下的云气锁链大阵,感受着赵千壑手中那紫色符卡传来的心悸波动,眼中血光更盛,战意却燃烧到了极致。他回头,洞内的灰蒙光华似乎达到了某个平稳的节点。
“墨白……快一点……”
他握紧双拳,体内气血与那“无量镇狱石”的共鸣前所未有的强烈,准备迎接这场可能是最惨烈的守护之战。
凹洞深处,时墨白周身的灰蒙光华,骤然一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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