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长安的第三天,官道便彻底没了官道的样子。
曾经能容纳四马并行的驰道,被疯长的野草侵占了大半,中间只留下一条被车轮和脚印反复碾压出的泥泞小径。道路两旁,废弃的驿站亭台歪斜着,顶上的瓦片碎了一地,像被啃过的鱼骨头。
风从旷野上吹过,带来一股混杂着泥土、腐草和某种若有若无的腥气的味道。
“主公,过了前面的函谷关旧道,便算是彻底出了司隶地界了。”赵云催马与林渊并行,声音压得很低。他一身寻常的武师劲装,长枪用厚布裹着,背在身后,只看外表,与那些行走江湖的镖师并无二致。只是他那挺拔如松的坐姿,和时刻警惕着四周的眼神,依旧泄露了其不凡的身份。
林渊点了点头,目光从远处一座被烧成焦炭的村庄轮廓上收回。
这几天,这样的景象他们已经见得太多。
在长安,在他的治下,战争是远在虎牢关的厮杀,是报纸上冰冷的文字,是百姓口中夹杂着自豪与忧虑的谈资。可一旦踏出那片被他精心打理过的土地,战争最真实、最丑陋的一面便扑面而来。
流离失所的饥民,眼神麻木,像一群被风吹动的枯草,漫无目的地在田野间游荡。偶尔遇到一两个还能喘气的村落,也都是坞堡高筑,寨门紧闭,墙头上站着手持简陋兵器的丁壮,用审视和敌意的目光,打量着每一个靠近的活物。
信任,是这片土地上最昂贵的奢侈品。
“子龙,你以前跟着公孙将军南征北战,见到的也是这般光景吗?”林渊忽然开口问道。
赵云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回忆。“不尽相同。”他沉声回答,“白马义从兵锋所至,胡人望风而逃,虽有杀戮,却也是为了守护边境的安宁。我等所过之处,百姓箪食壶浆,视我等为守护神。可这里……”
他没有说下去,但林渊明白他的意思。
公孙瓒的战争,是守护。而这里的战争,是吞噬。是这片土地上的强者,在互相吞噬着弱者的血肉,以壮大自身。
“所以,只靠守护,是守不住的。”林渊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豺狼来了,你把羊圈扎得再结实,它们也只会想方设法地钻进来。唯一的办法,就是成为比豺狼更凶狠的猛兽,把它们的地盘,也变成你的猎场。”
赵云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他想起了主公在出城前说的那些话,关于棋局,关于棋子。此刻,他似乎又多了一层理解。
他们在一处废弃的茶寮稍作歇息。茶寮的棚子塌了半边,灶台里积满了枯叶。赵云从行囊里取出水囊和干饼,又警惕地检查了一遍四周,才回到林渊身边。
林渊接过干饼,慢慢地咀嚼着。这饼是貂蝉亲手烙的,加了肉糜和葱花,即便冷了,也依旧可口。他吃得很慢,仿佛在品尝什么山珍海味。
“主公,我们为何不走商道?”赵云喝了口水,终于问出了这几日的疑惑,“沿途有商队结伴,目标反而不那么显眼,也更安全些。”
“因为商道上,有曹操的眼睛。”林渊拍了拍手上的饼屑,“袁绍起兵,天下瞩目。你觉得,以曹孟德的性子,他会老老实实地在兖州看戏吗?”
赵云想了想,摇了摇头。“他定会派人,探听各方虚实。”
“不止是探听。”林渊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简易的地图,圈出了长安、邺城和兖州的位置。“袁绍是头狼,我是只虎,我们两个在虎牢关掐起来,他最高兴。他会一边看着,一边磨着自己的爪子,等着我们两败俱伤。但同时,他也会担心。”
“担心什么?”
“他担心,我这只虎,比他想象中更厉害,一口就把狼给吞了。所以,他一定会派人死死盯住我的一举一动。”林渊用树枝在长安的位置上点了点,“如果我这个主帅,在大战前夕,突然消失了。你说,他会怎么想?”
赵云的脸色微微一变。“他会猜忌,会派人疯狂地寻找您的去向。”
“不错。走商道,目标混杂,看似安全,但人多眼杂,也最容易暴露。曹操的探子,或许就混在某个商队里,当个不起眼的伙计。而我们走这些荒僻小路,虽然辛苦,却能最大程度地避开所有人的视线。”林渊将树枝扔掉,站起身,“走吧,天黑前,要赶到前面那个渡口。”
两人再次上路。
越往东走,空气中的混乱气息就越发浓郁。他们甚至在一天之内,看到了三拨不同旗号的巡逻队。一拨打着曹军的旗号,军容还算整齐,但对过往行人盘查极严。一拨打着袁术旧部的旗号,更像是占山为王的土匪,公然在路上设卡,索要买路钱。还有一拨,只有几个人,骑着瘦马,打着一面破旧的“刘”字小旗,看起来穷酸又潦倒,问人讨要些干粮,便匆匆离去。
赵云看着那面“刘”字小旗远去的方向,眼神有些复杂。“主公,那莫非是豫州牧刘备的兵马?”
“或许吧。”林渊随口应道。
他当然知道那是谁。他的心神,早已沉入【姻缘天书】。在那几个骑士的头顶,一股淡金色的【仁义】气运,虽然微弱,却格外纯粹,如同黑夜里的萤火。而在这股气运的旁边,还有一股黯淡的蓝色【谋士】气运,正被一股名为【困顿】的灰色死死缠绕。
徐庶和刘备。
他们果然在这附近。
林渊的心中,那张名为“豫州”的棋盘,开始变得清晰起来。他没有声张,只是不动声色地调整了方向,朝着那股气运最后消失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跟了过去。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抵达了一处名为“博望”的小镇。
说是镇,其实更像个大点的村寨。镇子外围着一圈夯土的寨墙,墙上插着零星的旗帜,正是白天看到的那种“刘”字小旗。
镇门口,几个衣甲不全的士兵有气无力地倚着墙根,看到林渊和赵云骑着高头大马过来,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贪婪,但随即又被赵云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凌厉气势给压了下去,最终只是不咸不淡地盘问了几句,便放他们进去了。
镇子里比外面看起来还要萧条。街道上冷冷清清,大部分的店铺都关着门,只有一两家客栈还亮着灯。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贫穷和绝望的味道。
“主公,此地……似乎不甚太平。”赵云勒住马,眉头紧锁。
“乱世之中,哪里又真的太平。”林渊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赵云,“你去找家客栈安顿下来,我去前面随便走走。”
“我陪您去。”
“不用。你目标太大。”林渊摆了摆手,“就在这,等我回来。”
赵云还想坚持,但看到林渊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林渊独自一人,顺着昏暗的街道向前走去。他没有明确的目标,只是跟随着【姻缘天书】中那股越来越清晰的,属于徐庶的蓝色气运的指引。
他穿过冷清的主街,拐进一条更显破败的小巷。巷子的尽头,是一座不起眼的院落,院门紧闭,但能听到里面隐约传来压抑的争吵声。
那股被【困顿】与【绝望】包裹的蓝色气运,就在里面。
林渊没有急着上前。他靠在巷口的阴影里,像一个耐心的猎人,静静地观察着自己的猎物。
没过多久,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身形高大的汉子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他满脸虬髯,豹头环眼,正是张飞。
“大哥就是心善!那酸儒除了会纸上谈兵,还会做什么?咱们兄弟都快没米下锅了,他还天天嚷嚷着什么北伐中原!依俺说,直接把他赶出去算了,省得浪费粮食!”
张飞身后,一个面容儒雅,双耳垂肩的汉子跟了出来,正是刘备。他拉住张飞,一脸苦涩地劝道:“三弟,不可胡言!元直先生乃大才,只是……只是时运不济,我等亦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什么大才!我看就是个骗吃骗喝的!”张飞依旧不依不饶。
就在这时,院子里,又一个身影踉跄着走了出来。那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儒衫,面容憔悴,眼神黯淡,正是徐庶。
他听到了张飞的话,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本就苍白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他没有与张飞争辩,也没有看刘备,只是对着院内,深深一揖,声音沙哑,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失望。
“玄德公,庶……才疏学浅,不堪大用。蒙公不弃,收留至今,已是感恩戴德。今,天下之大,庶,想去别处看看……”
说完,他转过身,失魂落魄,像一具被抽走了魂魄的躯壳,一步一步,向着巷子外走来。
林渊看到,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他头顶那股本就微弱的蓝色【谋士】气运,与刘备头顶那股【仁义】气运之间,那根代表着【君臣】的丝线,在一阵剧烈的波动后,“啪”的一声,彻底断裂!
而徐庶头顶的气运,也在这一瞬间,变得更加黯淡,几乎就要被那层浓厚的灰色【绝望】所吞噬。
时机,到了。
林渊从阴影中走出,正好挡在了徐庶的面前。
徐庶茫然地抬起头,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气质不凡的陌生人。
林渊没有说话,只是对着他,深深地,郑重地,行了一揖。
“在下林渊,闻先生之名久矣。”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在这死寂的巷子里炸响。
“敢问先生,这天下虽大,可还有一处,能容得下先生的抱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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