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的哭声如同细密的针,穿透璃光城堡深夜的宁静,也瞬间刺穿了颜清璃刚刚筑起的、属于复仇女王的冰冷外壳。她甚至来不及与顾司衍多做交流,提着珍珠白裤装的裤脚,几乎是跑着穿过了回廊,冲向儿子的卧室。顾司衍紧随其后,步履沉稳,熔金色的瞳孔在廊灯下闪烁着冷静与关切交织的光芒。
儿童房内,模拟星空的穹顶柔和地亮着,却无法驱散星尘小脸上的惊恐。他坐在定制的小床上,身上柔软的恐龙睡衣皱巴巴的,琉璃色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小鼻子一抽一抽,看到颜清璃进来,立刻伸出小胳膊,带着哭腔喊道:“妈咪!佛珠……佛珠在哭!亮晶晶的钞票也在哭!它们好难过……”
保姆站在一旁,面露难色,显然无法理解小主人这突如其来的、充满隐喻的梦呓。
颜清璃的心瞬间被揪紧,她快步上前,将儿子颤抖的小身子紧紧拥入怀中。孩子的身体温热而柔软,带着沐浴后的奶香和此刻惊恐的冷汗。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极致温柔:“宝贝不怕,妈咪在这里。那是梦,只是梦。”
顾司衍没有立刻靠近,他停在几步之外,目光沉静地扫过房间。神经共生链接那头,他清晰地“感受”到颜清璃瞬间飙升的心疼与焦虑,以及星尘梦境中传递出的、一种混乱而强烈的负面情绪波动。他通过链接,无声地向「璃衣」确认:“梦话记录与分析结果?”
「璃衣」的回应即刻在他感知层响起:“已完整记录星尘小主人梦呓音频。语义初步分析:核心词汇‘佛珠’、‘钞票\/亮晶晶’、‘哭’。结合其近期参与的‘佛龛乐高’行动及接触的赃款数据流,AI情绪模型解析倾向为——‘对罪证载体(佛珠)及赃款(钞票)拟人化的悲伤情绪投射’,暂命名为‘赃款 remorse(悔恨)’情绪模型。 模型显示,小主人潜意识可能捕捉并放大了数据中蕴含的、与罪恶关联的负面能量残留,并将其情感化。”
顾司衍眸光微敛。星尘的特殊天赋,他从不怀疑。这孩子对能量和情绪的敏感度远超常人,甚至能无意识与GSY的某些深层数据流产生共鸣。这次,他显然是感应到了“佛龛乐高”行动中,那些承载着贪婪与毁灭的罪证所散发出的、冰冷而绝望的气息,并在梦中将其转化为了孩童能理解的“哭泣”。
他缓步上前,单膝蹲在床前,与被颜清璃抱在怀里的星尘平视。他没有像颜清璃那样急切地安抚,而是伸出大手,轻轻覆盖在儿子戴着AI手环的纤细手腕上。那手环正微微发热,显示着小主人心率尚未平复。
“星尘,”顾司衍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安定人心的力量,“告诉爸爸,你在梦里,还看到了什么?”
他的询问没有否定孩子的恐惧,而是试图引导他将混乱的梦境具体化。
星尘抽噎着,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看向爸爸。顾司衍沉静的目光像是有魔力,让他狂跳的小心脏稍微慢下来一点。他歪着头,努力回忆,断断续续地说:“星星……星星看到好多金色的线线,像小河一样流……但是河水流到好黑好冷的冰洞里,就不动了……然后佛珠一颗一颗裂开,里面……里面流出红色的眼泪……亮晶晶的钱钱堆在一起,也在发抖,说……说它们不想待在黑黑的地方……”
孩童的叙述充满了象征和想象,却精准地对应了“冰渊”吞噬资金、佛珠碎裂密钥激活、赃款被冻结的冰冷现实。他甚至感知到了那份隐藏在罪恶数据下的、属于被掠夺者的“不情愿”与“悲伤”。
颜清璃听着儿子的描述,手臂不自觉地收紧。她看向顾司衍,琉璃色的眼眸里充满了震惊与一丝了然。星尘的梦境,竟是对今晚行动核心的另一种维度的、充满灵性的解读。
顾司衍轻轻捏了捏儿子的手腕,指腹的冰裂纹戒指传来微不可察的恒定暖意。“那些金色的线,是坏蛋偷走的、不属于他们的东西。”他用孩子能理解的方式解释,“现在,爸爸和妈咪已经找到了那个黑冰洞,把亮晶晶都拿出来了。佛珠也不会再哭,因为它帮我们找到了路。”
他的话语带着绝对的笃定,仿佛在陈述一个已然发生的事实,有效地安抚了星尘潜意识里的不安。
“真的吗?”星尘眨巴着还挂着泪珠的大眼睛,求证似的看向颜清璃。
“真的。”颜清璃用力点头,指尖温柔地拭去他脸上的泪痕,“宝贝梦里看到的,是坏蛋做的错事留下的影子。但现在,影子已经被爸爸妈咪的光照散了。”她低头,吻了吻儿子光洁的额头,“你看,外面天都快亮了,黑暗马上就要过去了。”
星尘顺着妈妈的目光看向窗外,天际 indeed 已透出朦胧的灰白色。孩童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尤其是在最信赖的双重保证下。他小小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依赖地靠在颜清璃怀里,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嘟囔着:“嗯……坏蛋的影子……被爸爸妈咪的光打败了……”
顾司衍见状,通过链接对「璃衣」下令:“启动儿童房‘宁静深海’助眠程序,释放针对性舒缓波,中和残留负面情绪共鸣。”
“指令确认。‘宁静深海’程序启动。”下一刻,儿童房内模拟的星空悄然变换,化作了深邃宁静的蓝色海洋景象,柔和的海浪声与空灵的海豚音效缓缓流淌,空气中弥漫开助眠的海洋气息香氛。
在这精心营造的安宁氛围中,星尘紧绷的神经彻底松弛,沉重的眼皮缓缓垂下,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再次沉入了梦乡。这一次,他的小眉头是舒展的,嘴角甚至带着一丝安心的弧度。
颜清璃小心翼翼地将儿子放平,为他掖好被角,又静静地凝视了他片刻,确认他已然熟睡,这才直起身。
顾司衍也站起身,手臂自然地环上她的腰,将她带离儿童房,轻轻合上门。
回廊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晨曦的微光透过廊窗,在地面投下模糊的光影。
“他感应到的,比我们想象的更深。”颜清璃靠在顾司衍胸前,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更多的是对儿子天赋的复杂心绪。
“纯粹的心灵,往往能触及数据之下的真实。”顾司衍低沉回应,下颌蹭着她的发顶,“这不是负担,璃宝。这是他独有的力量,也是我们这个家,区别于冰冷复仇的……温度。”
他的话语,再次精准地抚平了她心底因儿子卷入阴暗而生的细微褶皱。是啊,星尘的敏感与纯真,正是他们在这场冰冷征战中,始终不曾迷失的灯塔。
“「璃衣,”顾司衍通过链接继续下令,“将‘赃款 remorse’情绪模型加入星尘的专属成长档案,标记为‘高敏感共情天赋’。未来所有涉及负面能量数据的任务,需自动增加对其的屏蔽与保护协议。”
“指令已更新并归档。”「璃衣」回应。
他将对儿子的保护,细化成了冰冷的指令,融入GSY庞大的系统之中。
处理完这一切,顾司衍才低头,看向怀中眉宇间难掩倦色的颜清璃。一夜之间,经历情绪过山车、真相冲击、密钥争夺、乃至儿子的梦境惊魂,即便是她,也已到了精力的边缘。
“你需要休息。”他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呵护,带着一丝心疼,“剩下的,‘告别演说’和证据整合,我来处理。”
颜清璃没有逞强。她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她微微颔首,将身体的重量更放心地交付给他:“好。”
他揽着她,走向主卧的方向。晨曦愈发清晰,将两人的身影在回廊中拉长。
就在即将踏入主卧门扉时,顾司衍却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将她轻轻抵在廊壁与自己之间。廊窗透进的曦光为他冷峻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金,熔金色的瞳孔在微光中深邃得如同蕴藏了整个宇宙的星尘。
“不过,在休息之前,”他低头,气息拂过她微凉的脸颊,声音低沉而诱惑,带着一丝欠了她许久、终于可以兑现的慵懒,“似乎还欠某个小勇士的妈妈……一个正式的‘早安吻安’。”
他的目光落在她因疲惫而略显苍白、却依旧动人的唇瓣上,里面翻涌着未退的关切、深沉的疼惜,以及一丝只有在彻底安心后才会流露的、纯粹的温存。
颜清璃的心跳,因他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宣告意味的亲昵而微微加速。她没有躲闪,只是抬起眼帘,琉璃色的眼眸迎上他专注的视线,那里面清晰地映着他此刻的模样,也映着一丝被他妥善安放后的、全然的放松与依赖。
窗外,朝霞渐染,天光破晓。
她微微仰起脸,闭上了眼睛,用无声的行动,回应了他的索取,也默许了这份战火暂熄、黎明将至时的……温情馈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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