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窗后,死寂被一种更加沉重的东西取代——那种混合了恐惧、惊骇与战略评估的冰冷气氛几乎凝成实质。三颗将星的老者——战略资源评估委员会副主席,五星上将卡隆,面沉如水。他鹰隼般的目光穿过防弹玻璃,死死锁在阿坎身上,之前的审视评估早已被更复杂的情绪取代:震惊之后的快速权衡,以及一种深藏于军人铁血下的、对绝对不可控力量的忌惮。
“解除一级戒备,但保持二级监控。非武装医疗和清洁小组入场,优先救治灵媒伊芙琳,评估其精神损伤程度。”卡隆上将的声音恢复了军人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冷静,但语速比平时快了一丝,“林登博士,我需要一份初步事件分析报告,在你确认自身状态之后。现在,将……阿坎上校,转移至‘黑石’隔离舱。没有我的直接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触,包括你在内,博士。”
“黑石”隔离舱。这个词让控制室内几个资历较老的研究员眼角微微抽搐。那是doAc基地最深处,专门用于收容、隔离已知最危险、最不稳定、或最具信息污染风险“异常个体”的终极设施。其防御级别甚至高于存放U-099样本的核心储藏区。进入“黑石”的,几乎没有能“正常”走出来的。
“将军,”林登博士脸色依旧苍白,但听到“黑石”二字时,眼中那抹偏执的狂热与作为研究负责人的某种执着交织在一起,让他鼓起勇气开口,“阿坎上校的能量暴动存在明确诱因,是U-099微量共振引发的应激反应,这本身是极具价值的数据!直接送入‘黑石’是否过于……”
“博士!”卡隆上将厉声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看看你脚下!看看这大厅!看看外面躺着的三级灵媒!价值?我们差点损失掉doAc最核心的测试区和一名宝贵的高阶灵媒!他现在就是一颗行走的不定时炸弹,而他体内的‘火药’我们连基本化学式都搞不清楚!在找到可靠的‘拆弹’方法,或者至少是‘保险栓’之前,他必须处于最高级别的隔绝状态。这是命令,不是建议。”
林登博士张了张嘴,最终颓然低下头:“……是,将军。”
大厅内,特战队员们接到指令,枪口略微下垂,但手指依旧紧扣在扳机护圈上,警惕没有丝毫放松。他们让开一条通道,几名穿着白色全封闭防护服、背后印有红色医疗十字和危险生物标志的人员快速进入,用特制担架将昏迷的伊芙琳小心抬走。另一组同样装束、但携带特殊清洁和能量中和设备的人员开始处理现场的仪器残骸和逸散的能量残留。
阿坎平静地看着这一切,没有反抗,也没有再说什么。他体内的灰色能量在刚才的爆发后,似乎又蛰伏了回去,流转变得缓慢而平稳,仿佛暴风雨后的深海,表面平静,深处却依旧涌动着未可知的力量。他顺从地在数名特战队员的“护送”下,走向大厅侧面一道悄然滑开的、厚重的合金门。门后的通道向下倾斜,灯光昏暗,墙壁是某种哑光的深灰色材料,吸收着大部分光线和声音,给人一种不断沉入地底深渊的错觉。
不知走了多久,穿过多少道需要复杂权限验证的气密门和能量屏障,他们终于抵达了“黑石”隔离区。这里的气氛与doAc其他区域截然不同,空气带着一股冰冷的、类似无菌手术室和高级电子设备混合的气味,异常安静,只有众人脚步的回声和通风系统极其低微的嗡鸣。
最终,他们停在一扇门前。这扇门没有任何标识,通体由某种黝黑、非金非石的致密材料构成,表面光滑如镜,却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仿佛一个二维的黑暗平面镶嵌在墙壁上。这就是“黑石”隔离舱的入口。
一名特战队指挥官上前,将手掌按在门侧一个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感应板上,又通过虹膜和声纹多重验证。黝黑的大门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短通道,通道尽头是另一扇类似但略小的内门。
“阿坎上校,请。”指挥官侧身,声音通过面罩传来,带着电子合成的沉闷感。
阿坎迈步走入短通道。身后的外门立刻关闭,将他与外面的世界隔绝。通道内亮起柔和但不带温度的白光。内门随即打开,露出隔离舱的内部。
与其说是“舱”,不如说是一个略显宽敞的单人囚室。大约三十平米,呈规整的立方体。四壁、天花板和地板,都是与门外相同的黝黑材料。室内陈设极其简单:一张固定在地面的硬质合金床铺,一张同样固定的小桌,一把椅子,一个集成在墙壁内的简易卫生单元。没有窗户,只有墙壁上几个几乎看不见的微小孔洞,大概是通风和监控接口。光源来自天花板均匀漫射的冷白光,亮度适中,但无法调节。整个空间给人一种极致简约,却又极致压抑、与世隔绝的感觉。最特别的是,阿坎一踏入这里,就感到一种细微的、无所不在的“阻滞感”,仿佛空气都变得比外面粘稠数倍。这显然是某种强大的、全方位抑制力场的效果,旨在压制任何形式的能量异常活动和精神波动。
内门在他身后无声关闭,与墙壁严丝合缝,再也看不出门的痕迹。
阿坎走到房间中央,环顾四周。绝对的寂静笼罩下来,只有自己血液流动和心跳的声音在耳中放大。他尝试调动一丝体内的灰色能量,果然,能量的流转变得异常滞涩,如同在浓稠的胶水中流动,而且似乎有某种无形的力量在持续地、温和地“消磨”着能量的活性,使其难以凝聚和爆发。精神感应也受到了极大限制,仿佛被一层厚厚的隔音棉包裹,几乎无法向外延伸。
他走到床边坐下,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监测服传来。他没有躺下,只是静静地坐着,闭上眼睛,开始内视。体内的灰色能量虽然流转缓慢,但并未消失,反而在某种更深层的地方,以一种更缓慢、更基础的方式循环着,仿佛在适应这种抑制环境。基兰传承碎片留下的信息流,似乎也因为这强大的抑制力场而变得沉寂,不再有碎片化的画面和低语自发涌现。
绝对的隔离,绝对的寂静。这是第七处目前能给予的最高级别的“安全保障”,也是最高级别的囚禁。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几小时,也可能只有几分钟,墙壁上某处传来极其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咔哒”声。紧接着,阿坎对面的黑色墙壁上,大约一人高的位置,一块书本大小的区域突然变得透明,如同单向玻璃,显露出外面房间的景象。
那是一个标准的观察室,布置简洁,有控制台和座椅。此刻,观察室内只有一个人——林登博士。他看起来比几个小时前苍老了一些,眼袋深重,但眼神依旧锐利,甚至比之前更加专注,仿佛刚才的灾难性测试反而激发了他全部的斗志。他坐在控制台后,面前的光屏上滚动着复杂的数据流,目光透过“玻璃”,紧紧盯着阿坎。
“阿坎上校,能听到我说话吗?”林登博士的声音通过隐藏的扬声器传来,清晰,稳定,听不出太多情绪波动。
阿坎睁开眼睛,看向那片透明的区域,微微点了点头。
“很好。首先,我代表第七处,为测试中出现的意外和……过度反应,向你表示歉意。伊芙琳专员已经苏醒,初步诊断是精神链接强制中断导致的震荡性损伤,伴有轻微信息污染症状,但生命体征稳定,预计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和净化治疗。”林登博士的语速不快,措辞谨慎,仿佛在宣读一份经过反复斟酌的声明,“其次,关于你目前的处境——‘黑石’隔离,这是战略资源评估委员会的直接命令,出于安全最高优先级考虑。希望你能够理解并配合。”
阿坎嘴角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丝几乎看不见的讥诮:“理解。把我关进最坚固的笼子,免得我这颗‘不定时炸弹’再把什么地方炸了。”
林登博士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评估阿坎话语中的情绪。然后,他推了推眼镜,语气变得稍微“人性化”了一些,更像是在进行一场对话,而非官方通告:“阿坎,我知道你有怨气。但你必须明白,今天发生的一切,超出了我们所有人的预期,包括卡隆将军。U-099的能量共振实验,是经过严格风险评估和模拟的,使用的能量强度和频率,理论上不可能引发任何已知类型灵能或异能者的剧烈反应,更不用说像你这样的……能量质变和实体化爆发。这违背了我们目前已知的物理规律和能量交互模型。”
“所以,”阿坎打断他,声音平静,“问题在我,而不在你们那‘严谨’的实验方案?”
“不,”林登博士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眼中闪过研究者的光芒,“问题在于我们认知的局限性。U-099,你体内的‘鸿蒙之力’,以及它们之间这种……超乎想象的、极具破坏性的相互作用,是我们从未遇到过的新现象。这不仅是‘未知’,更是对我们现有知识体系的根本性挑战。阿坎,你不仅仅是一个个体,你现在是一个……一个活生生的、前所未有的研究交汇点。U-099的‘Ω能量’属性,你体内力量的‘起源’属性,它们之间的‘钥匙与锁’的假设,以及今天展现出的‘剧烈排斥反应’……这些都指向了一些极其深刻、可能关乎宇宙底层规则的东西。”
他身体微微前倾,靠近观察窗,声音压低了一些,却更加热切:“你感觉到了,对吗?当那微弱的Ω能量波动触及你时,你体内的力量,那种反应……那不是简单的能量对抗,那更像是……两种根本法则层面的碰撞,是源自不同‘源头’的力量之间的天然抵触,甚至……敌意?”
阿坎心中微凛。林登博士的观察和推论,虽然带着研究者的冰冷视角,却异常精准地触及了问题的核心。他回忆起能量暴走时的感受,那种源自鸿蒙之力深处的、近乎本能的愤怒与排斥,仿佛被亵渎、被冒犯。那不是对“强度”的反应,而是对“本质”的反应。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做?继续测试?用更高强度的U-099能量来‘刺激’我,看看下次我能把整个doAc基地炸上天?”
“当然不!”林登博士立刻否定,但随即语气又缓和下来,带着一种复杂的坦诚,“至少在找到可靠的抑制和引导方法之前,任何直接的U-099能量接触实验都将无限期搁置。卡隆将军的命令是绝对的。但这并不意味着研究停止,阿坎。恰恰相反,研究必须换一种方式进行,一种更……‘安全’的方式。”
他指了指面前光屏上滚动的数据:“我们正在全力分析刚才测试中收集到的所有数据,尽管大部分仪器在能量冲击中损毁,但核心监控系统和黑匣子记录下了能量爆发前后极其宝贵的信息。包括你的生理参数变化、能量波动频谱、力场交互模型,甚至……是能量实体化瞬间的空间扭曲参数。这些数据,将帮助我们重新构建对你体内力量的认知模型。同时,我们也会调动第七处和联合政府最顶尖的理论物理学家、高维数学家、宇宙考古学家和灵能现象学家,共同分析这些数据,试图理解‘鸿蒙之力’与‘Ω能量’的本质及其关系。”
“而我,”阿坎指了指自己所在的“黑石”囚室,“就在这暗无天日的盒子里,等着你们分析出结果?”
“不完全是。”林登博士摇了摇头,“‘黑石’的抑制力场,不仅仅是为了限制你,也是为了保护你,以及我们。在力场环境下,你体内的能量活性被压制,这或许能让你更好地……内省,尝试去理解、去控制那股力量,而不是被它控制。基兰留给你的传承碎片,其中包含的信息,是另一个至关重要的研究方向。我们需要你的配合,阿坎,不是作为实验体,而是作为……合作伙伴,或者说,唯一的知情者和体验者。”
“合作伙伴?”阿坎挑眉。
“是的。”林登博士肯定道,“我们需要你尽可能回忆、梳理、甚至尝试主动‘阅读’基兰传承中的信息。任何细节,任何感觉,任何看似无关的画面或低语,都可能至关重要。我们可以为你提供最先进的非侵入式脑波监测和精神状态稳定辅助,帮助你更好地进行内视和记忆回溯。同时,我们也会将遗迹星球‘彼岸之门’计划的所有相关资料,包括最高密级的考古发现、符号解析报告、能量读数记录等等,有限度地对你开放。你需要结合自身的体验和基兰的传承,帮助我们拼凑出更完整的图景——关于那扇门,关于门后的世界,关于所谓的‘彼岸’,以及……你,在这其中,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这是一个出乎意料的提议。不再是单纯的囚禁、研究或利用,而是有限度的信息共享和合作探索。虽然依旧处于严密的监控和限制之下,但至少,他不再是被动接受实验的“样本”,而是被赋予了某种程度的主动性和知情权。
阿坎沉默着,快速权衡。独自困在“黑石”中,与外界信息隔绝,只能被动等待未知的命运,这显然是最糟糕的情况。而林登博士的提议,虽然依旧充满不确定性和潜在风险(比如信息开放的程度,第七处的真实目的),但至少给了他一个了解真相、甚至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自身处境的机会。更重要的是,他自己也迫切需要理清头绪。体内不受控制的力量,基兰传承的碎片信息,遗迹的低语,U-099的威胁……这一切如同乱麻,他需要线索,需要信息,需要理解自己所陷入的这个巨大谜团。
“我需要保证。”阿坎缓缓开口,目光直视着观察窗后的林登博士,“第一,在我配合期间,不得再以任何形式,用U-099或其衍生物对我进行实验或刺激。第二,我要求获取的信息,必须是完整的、未经篡改的,我有权对信息真实性提出质疑并要求验证。第三,我需要定期进行身体锻炼和精神放松,不能完全与外界自然环境和信息隔绝。最后,我需要明确知道,如果通过研究,找到了安全引导或控制我体内力量的方法,我的身份和自由将如何界定?我是否永远只能是第七处的‘资产’或‘囚徒’?”
林登博士认真地听着,手指在控制台上无意识地敲击着。阿坎提出的条件,有些在他权限之内,有些则触及了更深层的政策和伦理问题。
“关于第一点,我可以以项目负责人的身份,在得到委员会批准后,将其写入新的研究协议,作为最高优先级的安全禁令。”林登博士谨慎地回答,“第二点,信息开放的范围和真实性验证,需要与委员会和安全部门协商,但我可以尽量争取最高级别的透明度,并允许你在特定监控下,接触部分原始数据档案。第三点,合理的锻炼和有限的信息接触,可以安排。至于最后一点……”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阿坎,你的情况是前所未有的。你不是罪犯,也不是自愿接受改造的士兵。你是遗迹事件的幸存者,也是未知力量的携带者。联合政府,或者说第七处,对你的最终定位,取决于很多因素:你对力量的控制程度,这种力量的性质和潜在危险性,你对人类文明的威胁或价值评估,以及……你是否愿意,并且能够,在可控的前提下,为人类文明的存续和发展做出贡献。这不仅仅关乎自由,更关乎责任和未来。我现在无法给你确切的承诺,但我可以保证,你的诉求和合作态度,将是委员会进行最终评估时最重要的考量因素之一。”
这是一个典型的、留有余地的官方答复,但比起之前纯粹的囚禁和实验,已经是一个重要的变化。至少,有了一些谈判的空间。
阿坎知道,在当前的局面下,这可能是他能争取到的最好条件了。彻底的自由和完全的知情权,在彻底掌控体内力量、并证明其“安全性”之前,几乎是奢望。
“好。”阿坎最终点了点头,“我同意合作。但我需要看到书面的协议草案,并且在协议生效前,我保留拒绝任何非必要信息采集和测试的权利。”
“可以。”林登博士似乎松了口气,身体向后靠了靠,“协议草案会在二十四小时内拟好,并提交委员会审核。在此期间,我会安排将一些基础的、关于遗迹星球和‘彼岸之门’计划的非核心档案资料发送到你的终端。你可以先熟悉一下。另外,每天会有一小时的限定户外活动时间,在特殊屏蔽的隔离庭院进行。现在,”他看了一眼时间,“你需要休息。今天的事件对你的身体和精神都是巨大的负担。我会安排营养补充和基础的生理监测。有任何不适或异常感觉,请立即通过内部通讯报告。”
说完,墙壁上那片透明的观察窗区域重新变回黝黑的墙壁,将内外再次隔绝。
阿坎重新坐回床边,缓缓吐出一口气。谈判暂时告一段落,他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些空间和主动权,但前路依旧迷雾重重。林登博士和第七处的研究欲望并未消失,只是被更强的警惕和更复杂的策略所取代。卡隆上将和战略资源评估委员会的态度则更加冰冷和务实,他们只在乎控制和风险评估。
而他自己,体内的鸿蒙之力虽然暂时蛰伏,但那种与U-099能量之间的剧烈排斥反应,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里。基兰传承碎片中那些破碎的画面和低语——“钥匙”、“门”、“彼岸”、“守望”、“终结”……它们与U-099,与这所谓的“Ω能量”之间,究竟有什么关联?是敌对的?还是……同一事物的不同侧面?
还有,基兰最后那充满疲惫与警示的话语:“……小心……门后的……不只是希望……”
太多疑问,太多未知。他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迷宫中央,每一条通道都可能通向真相,也可能通向毁灭。
他闭上眼,不再试图调动能量,也不再强迫自己回忆那些混乱的碎片。只是让心神沉静下来,开始按照最基础的军队冥想术调整呼吸,平复心绪。无论未来如何,他需要保持清醒,保持力量,保持……耐心。
“黑石”囚室中,只剩下均匀而轻微的呼吸声,以及那无处不在的、冰冷而压抑的寂静。
而在doAc基地的深处,另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卡隆上将的临时办公室内,气氛凝重。除了卡隆本人和林登博士,还有另外两人在场。一位是身穿深蓝色文官制服、面容严肃的中年女性,联合政府科学伦理监察委员会的特别观察员艾丽卡·索恩。另一位则是全身笼罩在灰色斗篷中,看不清面容,但散发着一种冰冷、非人气息的个体——这是“寂静修会”派来的代表。“寂静修会”是一个极其神秘、独立于联合政府常规体系之外,专门处理“不可名状威胁”与“信息危害”的特殊机构,其成员稀少,行事诡秘,权限极高。
“综上所述,”林登博士刚刚完成了对测试事故的初步分析简报,语气沉重,“阿坎上校与U-099能量之间的相互作用,呈现出绝对的、法则层面的不兼容性。这种不兼容性具有极高的能量释放效率和破坏性。现有的任何抑制手段,在完全爆发的‘鸿蒙之力’面前,效果都极其有限,甚至可能起到反作用。将其定性为‘极高危个体’是准确的,但单纯囚禁并非长久之计,也可能错失理解这种力量本质的宝贵机会。我提议的‘有限合作研究计划’,是在当前情况下风险与收益比相对最优的选择。”
卡隆上将手指敲击着桌面,看向艾丽卡·索恩:“索恩观察员,伦理委员会的意见?”
艾丽卡·索恩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声音清晰而冷静:“从伦理角度,将一名前联合军上校、遗迹事件幸存者,在非自愿且未定罪的情况下,长期隔离在‘黑石’这样的极端设施,存在重大争议。尽管存在不可控的风险,但基本人权和程序正义必须得到考量。林登博士提出的合作研究框架,如果能确保受试者的知情同意、最小伤害原则,并建立有效的监督和申诉机制,伦理委员会原则上不反对。但我们需要全程监督,并保留随时叫停研究的权利。”
卡隆上将点了点头,又看向那个灰色的身影:“修会代表?”
灰色斗篷下,传来一个中性、平直、毫无情感起伏的声音,仿佛电子合成,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空洞感:“目标个体‘阿坎’,能量特征与已知‘信息扰动力’存在13.7%的潜在拟合度。与U-099的排斥反应,符合‘根源性污染排斥’模型第7变种。其存在本身,即构成二级潜在信息危害风险。‘寂静修会’建议:启动‘静默协议’预备程序。在最终风险评估完成前,限制其与一切非必要信息源的接触,包括其自身记忆回溯过程,需在三级信息过滤屏障下进行。合作研究可进行,但所有数据,需经修会初步净化处理。必要时,修会将直接介入。”
“静默协议”预备程序!林登博士眼皮一跳。那是“寂静修会”对付某些具有“认知危害”或“模因污染”特性的异常存在时,才会启动的最高级别隔离与信息封锁程序之一,其严酷程度远超“黑石”隔离。
卡隆上将眉头紧锁。寂静修会的介入,意味着事态的危险等级被再次拔高,但也带来了更专业的、应对“非常规威胁”的手段。这或许不是坏事。
“可以。”卡隆上将最终做出决定,“林登博士,你的合作研究计划,在满足伦理委员会监督和寂静修会安全 protocols 的前提下,可以启动。但研究进度和所有发现,必须每日汇报。阿坎的一切活动,必须处于最高级别监控之下。另外,”他看向灰色身影,“修会代表,请尽快完成对目标的初步风险评估,并协助建立信息过滤屏障。在修会最终评估完成前,暂不启动‘静默协议’,但保持预备状态。”
“明白。” “同意。” 林登博士和修会代表各自应道。
艾丽卡·索恩也点了点头,在手中的数据板上记录着什么。
会议结束,几人各自离开。卡隆上将独自站在窗前,看着外面doAc基地内部模拟的自然光照缓缓变暗,进入“夜晚”模式。他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
阿坎……一个超出所有预案的变量。他体内沉睡的力量,与U-099的致命排斥,基兰的传承,寂静修会的警惕……所有这些,都指向一个令人不安的可能性:人类在遗迹星球上发现的U-099,以及那扇“彼岸之门”,所牵扯到的,可能远不止一种新的能源或一个未知的文明遗迹。那背后,或许隐藏着关乎宇宙本质、文明兴衰,甚至现实存续的巨大秘密……和危险。
而阿坎,这个年轻的、本应死于遗迹的前上校,却成了这一切漩涡的中心。
“钥匙……”卡隆上将低声重复着这个词,眼神深邃,“你打开的,究竟会是什么?”
夜色(尽管是模拟的)笼罩doAc基地,也笼罩着“黑石”深处那间寂静的囚室。阿坎躺在冰冷的床铺上,并未入睡。他手腕上那个不起眼的、如同普通健康监测手环的装置,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一个极其微小的光点闪烁了零点一秒,随即隐没。
这是他被带入第七处时,身上唯一未被搜走的“私人物品”——一个老旧的、军方制式的个人数据存储器,外壳略有磨损,看起来毫不起眼。在被押送进“黑石”前最后的身体检查中,它被默认视为无害的个人物品予以保留。
此刻,在这号称能隔绝一切能量和信息交换的“黑石”囚室内,这个老旧的数据存储器核心,一段被多重加密、以物理方式刻录在存储基质最底层的、预设的唤醒程序,因为检测到宿主进入长期静滞、高度抑制且被持续监控的特定环境,而悄然启动。
程序运行,没有引发任何能量波动,也没有对外发送任何信号。它只是开始执行其唯一的功能:以极低的功率,持续地向存储器的加密分区深处,一个被特殊技术隐藏的、物理上几乎不可探测的微小空间,发送一组重复的、看似随机噪声的激活编码。
在那个隐藏空间的深处,某种处于绝对静默状态的东西,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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