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钥”离开后，囚室内恢复了死寂。但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那种冰冷干燥的气息，以及话语中透出的、令人不安的关联性。阿坎的目光落在手腕上那个其貌不扬的数据存储器上，指尖感受着它金属外壳传来的恒定微凉。雷恩·科尔特……那个总是带着点玩世不恭笑容、手指在键盘和全息面板上快得能留下残影的通讯兵，他的身影在记忆中再次清晰起来。阿坎仔细回忆着与雷恩相关的每一个细节，试图从那些早已被时光模糊的日常片段中，找出任何可能的、指向不寻常的蛛丝马迹。
卡戎小行星带清扫行动，那是一次联合军对盘踞在小行星带内的海盗和叛军残部的常规打击。战斗并不算特别激烈，但太空环境复杂多变。雷恩所在的通讯舰，据战后报告，是在规避一枚失控的动能破片时，被一块高速掠过的小行星碎片意外击中引擎舱外侧，引发连锁殉爆，全舰官兵无人生还。事故报告简洁明了，符合战场上的意外状况。雷恩本人，是个技术天才，但性格有些散漫，热爱各种“不务正业”的古老技术，尤其痴迷于信息加密与解密。他经常自称是“信息时代的考古学家”，喜欢搜集和破解各种稀奇古怪的加密算法，以此为乐。将这个存储器交给阿坎时，他确实表现得像在分享一个有趣的、略带私密性的小游戏。
阿坎的直觉告诉他，雷恩不太可能是蓄意的间谍或某个神秘组织的成员。但寂静修会那0.7%的非随机相似性，像一根细刺，扎进了看似合理的表象之下。是雷恩无意中接触到了某个与遗迹相关的古老信息片段，并将其作为加密挑战融入了自己的“收藏”？还是说，这个存储器本身，就是来自某个未知源头，通过雷恩的手，以一种看似巧合的方式，来到了自己身边？如果真是后者，其目的是什么？
他尝试回忆雷恩的原话。“……有点意思的小玩意儿，里面有些我搜集的古老加密算法和破解挑战，无聊了可以玩玩，算是纪念。”当时雷恩的表情带着惯有的轻松，眼神里似乎还藏着一丝促狭，好像真的只是给了阿坎一个需要花点时间解开的谜题。但仔细想想，以雷恩的性格，如果真的是他引以为傲的“收藏”，他多半会滔滔不绝地介绍其来历和精妙之处，而不是像当时那样，只是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这算不算一个疑点？
阿坎摇了摇头，暂时压下心中的疑虑。在寂静修会和第七处的联合监控下，任何过度的思索和情绪波动都可能被捕捉。他需要保持冷静，等待联合技术小组的下一步动作。
接下来的时间里，阿坎的生活规律依旧，只是多了一份对未来的隐忧。他继续在“黑石”的压制下，缓慢而坚定地进行着内视和冥想。鸿蒙之力依旧沉滞，但那种“梳理”和“适应”的感觉似乎更清晰了一些。他开始尝试一种极其精细的、近乎“雕刻”或“编织”般的意念引导，不再试图推动整个能量流，而是将意念凝聚成针尖般的细丝，小心翼翼地引导能量流中最外层、最“安静”的一小部分，尝试着让它沿着某种更符合身体自然循环的路径，极其缓慢地流动。这个过程极其消耗心神，且进展微乎其微，但每一点微不足道的成功，都让他对这股力量的“感觉”更深一分。他不再仅仅是被动承载，而是开始尝试着去“理解”它的某种内在“韵律”或“倾向”。
基兰传承的碎片信息，似乎也随着他对鸿蒙之力更深入的“体会”，而有了些微的变化。那些沉浮于意识深处的记忆片段，偶尔会随着他引导能量时的特定“韵律”而自发浮现。一次，当他尝试引导一丝灰色能量模拟报告中提到的遗迹背景波动频率时，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画面：不再是宏大抽象的雾海或屏障，而是一个狭窄、幽暗的甬道内部视角，甬道两壁是某种非金非石的黑色材质，上面刻满了暗淡的、似乎能吸收光线的复杂纹路。视角在快速移动，充满了紧迫感，仿佛在奔跑或追逐。前方，甬道的尽头，隐约有一片朦胧的、不断扭曲变幻的、难以描述色泽的光晕。一种强烈到几乎窒息的心悸、决绝与……某种深刻的悲哀，瞬间淹没了阿坎，让他几乎从冥想状态中跌出。
这画面一闪而逝，却无比真实。这不再是象征，而更像是一段亲身经历的记忆碎片，属于基兰的记忆碎片。那黑色甬道，会是遗迹内部吗？那尽头的光晕，会是“彼岸之门”本身，还是别的什么？那份决绝与悲哀，又是为了什么？
阿坎将这次经历，在信息过滤屏障允许的范围内，隐去过于私人的感受部分，向林登博士做了描述。林登博士显得非常兴奋，立刻调出了遗迹的内部结构扫描图（当然是部分脱敏的），试图寻找与阿坎描述相符的甬道。但由于遗迹内部结构复杂多变，且许多区域探测信号会受到强烈干扰，图上并没有明确匹配的甬道。不过，林登博士指出，遗迹内部的能量场分布确实不均匀，存在数个类似于“节点”的高浓度区域，阿坎描述的“光晕”所在地，有可能就是这样一个节点。
“这或许是你体内的力量，与遗迹本身的某种深层信息结构产生了更具体的共鸣。”林登博士在通讯中分析道，声音里带着研究的热情，“尝试回忆那种心悸和悲哀的具体感觉，是单纯的恐惧，还是混合了别的什么？比如……责任？牺牲？或者是……愤怒？”
阿坎沉默片刻，仔细回味那瞬间涌上的情绪。“……更像是，明知结局，却不得不为的无奈，以及……对所守护之物可能终将倾覆的……悲悯。”他缓缓说道。
通讯另一端的林登博士也沉默了。过了几秒，他才低声说：“悲悯……这不像是一个‘污染源’或‘毁灭者’会有的情绪。至少，不完全是。”
观察的第十天，寂静修会与第七处联合组成的临时技术小组抵达了“黑石”隔离区。小组在阿坎囚室对面，隔着一条透明但布满无形监控力场的走廊，设立了一个小型分析站。分析站被银灰色的特殊材料完全包裹，看起来像一个方方正正的金属盒子，只留下几个观察窗和机械臂接口。
小组由三人组成：一个穿着第七处技术官制服、表情严肃的中年女性，是破解专家；一个身着寂静修会标准灰色罩袍、但袖口有精密仪器探出的成员，负责信息拓扑扫描；还有一个是林登博士，作为项目协调人与观察员。
分析开始前，阿坎在两名武装人员的监视下，将手腕上的数据存储器取下，放入一个特制的、带有复杂力场隔绝和信息屏蔽的传递箱中。箱子被机械臂取走，送入对面的分析站。
整个过程，阿坎能感觉到“灰钥”那冰冷的感知力若有若无地笼罩着周围，监视着一切。分析站内，破解工作似乎并不顺利。隔着观察窗和多重力场，阿坎只能看到里面三人忙碌的身影，以及全息屏幕上不断刷新的、他完全看不懂的复杂数据流和拓扑结构图。偶尔，那个寂静修会的成员会停下来，似乎在与无形的“灰钥”进行某种信息层面的直接沟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登博士偶尔会出来，隔着走廊对阿坎简短说明情况：“加密结构非常……奇特。它并非基于我们常见的数学难题或混沌算法，更像是一种……基于某种未知规则或‘语法’构建的信息‘迷宫’。强行破解可能会触发预设的自毁协议，或者导致内部信息结构彻底崩塌。我们正在尝试建立信息映射模型，寻找其逻辑入口。”
阿坎点点头，心中并无太大波澜。雷恩留下的东西，如果真的那么简单，反而奇怪了。
分析持续了将近三十个小时。期间，分析站内似乎发生了几次微小的能量波动，都被力场迅速压制下去。终于，在模拟的“傍晚”时分，林登博士和那个第七处的女技术官一起走了出来，两人的脸色都有些疲惫，但眼中带着一丝奇异的光彩。寂静修会的成员没有出来，依旧留在站内，似乎在记录着什么。
“阿坎上校，”女技术官率先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但很清晰，“我们未能完全破解存储器的加密核心。它的防御机制……超出了现有常规技术的范畴。但是，在非侵入式信息拓扑扫描和尝试性逻辑映射过程中，我们捕捉到了一些……泄露出来的、非结构化的信息‘碎片’或‘回波’。”
她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林登博士，似乎在征询是否继续。林登博士点了点头。
“这些信息‘碎片’非常微弱且混乱，”女技术官继续道，“大部分无法解读。但其中有一小部分，经过多重滤波和重构后，呈现出一种……规律性的、似乎是某种‘记录’的片段。内容……与‘彼岸之门’遗迹有关。”
阿坎的心猛地一紧。
“确切地说，”林登博士接过话头，声音低沉而严肃，“是遗迹的建造者，或者至少是早期接触者，留下的某种……观测记录，或者说，‘日志’的碎片。使用的是我们完全无法理解的语言和符号系统，但其信息结构与我们在遗迹壁画和某些能量刻痕中发现的、最古老的那一层信息残留，有高度相似性。更重要的是，这些碎片中，反复出现了几个特定的‘意象’或‘概念节点’，通过信息拓扑关联性分析，可以大致推演出其可能的象征意义。”
“是什么？”阿坎沉声问。
林登博士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几个词：“‘门’、‘锁’、‘钥匙’、‘平衡’、‘守望者’、‘侵蚀’、‘循环’……以及，‘错误’。”
阿坎的呼吸为之一滞。这些词汇，与他从基兰传承碎片中感知到的意象，高度重合！尤其是“锁”、“钥匙”、“平衡”、“守望者”。
“还有，”女技术官补充道，她的表情带着一丝困惑和不确定，“在这些碎片信息流的背景中，我们检测到一种极其微弱、但持续存在的、类似于‘心跳’或‘脉搏’的规律性信息扰动。其波动模式……与U-099目前处于稳定封存状态下的、被压制到最低限度的基础能量波动，存在……97.8%的同步率。”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阿坎耳边炸响。与U-099同步？这个来自雷恩的、看似普通的存储器，其内部隐藏的信息，竟然与那个能引发空间崩溃的未知造物的核心波动同步？
“这不可能！”阿坎下意识地反驳，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雷恩只是一个普通通讯兵，他怎么可能……”
“这正是问题所在。”林登博士接口，眉头紧锁，“要么，这个存储器本身，就是一个我们无法理解的、能够与U-099产生某种超距信息共鸣的‘接收器’或‘记录仪’；要么，就是雷恩·科尔特这个人，绝对不像档案显示的那么简单。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意味着‘彼岸之门’事件背后牵扯的，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加深远和复杂。这个存储器，可能是一个关键的、我们之前完全忽视的线索。”
“存储器内部是否检测到任何主动信号发射装置？或者，它是否在……‘记录’或‘发送’我们这里的什么信息？”阿坎立刻想到了最坏的可能。
“没有检测到任何主动发射装置，至少在已知技术范畴内没有。”女技术官肯定地回答，“它的信号特征，更接近于一种被动的、低功耗的‘共鸣’或‘响应’状态，就像一块与特定频率音叉共振的音叉。至于记录或发送……以它目前表现出的信息处理能力，如果它在这么做，我们几乎不可能毫无察觉。但……我们不能完全排除存在未知技术手段的可能性。”
分析站内，那个寂静修会的成员这时走了过来，灰色的身影在观察窗外停住。平直的声音直接传入三人的意识，显然这次是公开频道：“信息碎片分析已完成初步归档。‘钥匙’、‘错误’、‘循环’三个概念节点，与修会内部一份保密等级为‘深灰’的、关于上古周期性文明湮灭现象的推测报告中的部分假说，存在逻辑上的潜在关联。已申请调阅相关报告进行比对。建议：将该存储器列为‘高关联性潜在信标’，提升监控等级。对已故者‘雷恩·科尔特’及其所有社会关系、活动记录，启动‘深灰’级别背景复查。在复查结果出炉前，对阿坎的评估，需纳入此项新变量。”
“深灰”级别！阿坎心中一凛。这已经是寂静修会内部相当高的保密和优先级别了。雷恩的事情，看来远未结束。
“我同意。”林登博士表态，又看向阿坎，“阿坎，这个存储器……恐怕不能再由你个人保管了。为了安全起见，也为了进一步研究，它需要被转移到更安全、防护更严密的地方，由联合小组继续进行分析。当然，你有权知道所有非涉密的研究进展。”
阿坎沉默了。他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这个小小的存储器，已经从一个战友的纪念品，变成了一个可能牵连甚广的、充满谜团的关键物品。留在身边，不仅对他自己，对整个研究甚至基地安全都可能构成未知风险。但就这么交出去，意味着他可能永远失去探寻雷恩秘密和这存储器背后真相的机会，也意味着这条意外的线索，将完全脱离他的掌控。
“我可以同意暂时移交，由联合小组在严密监控下继续研究。”阿坎最终开口，声音平静但坚定，“但我有三个条件。第一，我必须拥有对研究进展的知情权，特别是任何与‘钥匙’、‘错误’、‘循环’以及与U-099关联的发现。第二，如果研究过程中发现任何可能危及雷恩名誉、或与他的阵亡真相相关的信息，我必须第一时间知晓。第三，在可能的情况下，我希望能参与一部分非核心的分析工作，提供关于雷恩性格和行为模式的辅助判断。”
林登博士看向寂静修会的代表。灰色身影沉默了几秒，回答道：“条件一，在非涉密前提下，可部分满足。条件二，视信息性质而定，若涉及联合军内部事务或更高级机密，将按相关规定处理。条件三，申请需经安全评估。在获得批准前，存储器移交分析站保管。”
这算是部分同意。阿坎知道，这已经是目前情况下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他点了点头。
存储器被正式移交给联合技术小组，存放在分析站内一个特制的、多重力场和信息屏障封锁的保管单元中。阿坎手腕上感觉空了一块，仿佛失去了某种与过去、与战友、也与某个巨大谜团的脆弱连接。
随后的几天，基地内的气氛似乎变得更加凝重。虽然日常流程依旧，但阿坎能感觉到，暗中的监视等级提高了。林登博士与他交流时，话语中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似乎在避讳某些话题。关于存储器的研究进展，林登博士只是笼统地告知“仍在进行信息映射和碎片解码，暂无突破性发现”，但阿坎能看出他眼神中隐藏的更深忧虑。
“灰钥”没有再直接出现，但那种冰冷的、无处不在的监视感，始终如影随形。
阿坎将更多精力投入到自身的力量探索和信息碎片整理中。与U-099波动同步的发现，像一把钥匙，似乎打开了他体内鸿蒙之力与基兰传承记忆之间的某个隐性关联。当他尝试在冥想中，用意念模拟那种与U-099同步的、微弱而规律的“心跳”波动时，体内沉寂的灰色能量，竟然产生了比之前更明显的、有节奏的共鸣性脉动！虽然依旧无法主动引导大量能量，但这种共鸣，似乎让能量本身变得更加“有序”和“驯服”了一丝。
相应的，基兰的记忆碎片，也开始涌现出更多与“心跳”波动相关的画面和感觉。不再是奔跑的甬道，而是一些更加静态、但充满压抑感的场景：一个巨大的、布满复杂到令人眩晕的符文阵列的圆形大厅（祭坛？控制中心？），大厅中央悬浮着一个不断缓慢旋转的、表面流淌着混沌色泽的、拳头大小的多面体（U-099的原型？或者类似的东西？）。一些模糊的身影（是基兰的同族？）围在周围，他们的姿态充满了肃穆与……疲惫。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混合了决心、忧虑与某种近乎绝望的牺牲意味。一个声音（似乎是基兰的，但又像是很多声音的混合）在低语，断断续续：“……循环将尽……锁孔已现裂痕……钥匙必须归位……错误……必须被修正……否则……”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对“错误”的恐惧与警惕，以及一种沉重的、仿佛背负了整个文明重量的责任感。
“错误……”阿坎在又一次与林登博士的交流中，提到了这个反复出现的概念，以及那种沉重的责任感，“基兰，或者他代表的势力，似乎在极力避免或修正某个‘错误’。这个‘错误’，可能与‘彼岸之门’，与U-099，甚至与某种‘循环’有关。”
林登博士记录着，眉头紧锁：“‘错误’……这可能是一个关键。我们一直从‘威胁’、‘污染’、‘未知风险’的角度去理解U-099和遗迹。但如果，它们本身是一个庞大系统的一部分，而这个系统出现了‘错误’，需要被修正呢？那么，基兰的降临，U-099的出现，甚至你获得的力量，会不会是某种……‘修正机制’的一部分？尽管这个‘修正’的过程，在我们看来充满了毁灭性。”
这个想法过于颠覆，让两人都陷入了沉思。如果“彼岸之门”的开启、U-099的降临、乃至基兰的行动，都是为了“修正错误”，那这个“错误”究竟是什么？是谁犯下的？修正的代价又是什么？阿坎体内的鸿蒙之力，以及那个与U-099同步的存储器，在这个“修正”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线索似乎越来越多，但拼图依旧支离破碎，甚至出现了更多自相矛盾的可能。
就在这时，寂静修会那边传来了关于雷恩·科尔特背景复查的初步结果。结果出人意料，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雷恩·科尔特，已故联合军第三舰队第七通讯中队中士，”“灰钥”的声音直接在阿坎和林登博士所在的通讯频道中响起，依旧平直，但阿坎似乎听出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无机质的凝重，“其基础档案存在低等级伪装。真实身份为联合政府中央科学院下属‘信息考古与异常编码研究所’（I.A.E.c.I.）外围特聘顾问，保密等级：‘象牙塔’三级。该研究所的主要研究方向，为回收、解析、归档古代文明及非标准文明遗留的信息载体与编码体系。雷恩·科尔特以现役通讯兵身份为掩护，实际负责搜集、初步鉴别战场及非管制星域可能出现的异常信息载体与编码样本。其阵亡报告经复查，确认为战场意外，但事故发生前七十二小时，其所在通讯舰曾短暂脱离编队，执行一次‘非公开通讯中继任务’，任务详情及目的地加密等级高于本次复查权限，无法调取。”
信息考古与异常编码研究所？外围特聘顾问？“象牙塔”三级保密？阿坎和林登博士都愣住了。雷恩果然不是普通的通讯兵！他隶属于一个专门研究“异常信息”的机构，而且保密级别不低。他脱离编队执行的“非公开通讯中继任务”，会不会与他得到那个存储器有关？或者说，那个存储器，本身就是他的一次“收获”？
“根据I.A.E.c.I.提供的补充资料（部分涉密内容已过滤），”灰钥继续道，“雷恩·科尔特在阵亡前最后一次定期汇报中，曾提及在‘卡戎小行星带边缘废船残骸’中，发现一个‘疑似搭载非标准、高信息熵加密载体的古老个人终端’，其加密结构‘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和潜在的范式颠覆性’，已进行初步隔离封装，准备随下次补给船送回研究所。汇报中未提及具体来源坐标及终端详细特征。经比对时间线与任务记录，该次汇报与其脱离编队执行‘非公开通讯中继任务’的时间点高度重合。有理由推断，其提及的‘古老个人终端’，即为你所持有的数据存储器之前身或组成部分。”
真相逐渐浮出水面。雷恩是在一次秘密任务中，从某个“废船残骸”里发现了这个存储器（或其前身）。他识别出它的不寻常，并准备将其上交研究所。但随后不久，他便因“意外”阵亡。而那个存储器，不知何故，最终以“纪念品”的形式，落到了阿坎手里。这是巧合，还是雷恩在预感危险的情况下，有意为之？他说的“纪念”，是真的纪念，还是……托付？
“I.A.E.c.I.对雷恩·科尔特的阵亡表示遗憾，并对其未能送回样本表示关切。”灰钥的声音毫无波澜，“但鉴于样本已与‘彼岸之门’及U-099事件产生高关联性，且当前由doAc项目组接管，研究所方面表示将提供必要技术支持，并希望共享相关研究成果。其‘废船残骸’来源调查，已由修会与第七处联合接手。”
一条新的调查线被引向了卡戎小行星带边缘的“废船残骸”。那个存储器，究竟来自哪里？那艘“废船”又是什么来历？这一切，与“彼岸之门”和U-099，又有什么关联？
阿坎感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收紧，而他自己，似乎正处在网的中心。战友的意外馈赠，古老的遗迹，危险的U-099，神秘的鸿蒙之力，基兰的传承记忆，寂静修会的冰冷注视，第七处的研究，还有刚刚浮出水面的、研究异常信息的研究所……所有这些线索，如同混乱的线头，缠绕在一起，指向一个深不见底的谜团。
而手腕上那空空如也的感觉，此刻却仿佛重若千钧。雷恩，你究竟想告诉我什么？或者说，你想通过我，告诉这个世界什么？
“黑石”囚室的冰冷空气，似乎变得更加凝滞了。阿坎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厚重的隔离层，看向未知的深处。他知道，平静（如果之前能算平静的话）的研究生活，恐怕即将结束了。随着雷恩身份的揭开和存储器来源调查的启动，更多的势力，更多的目光，将不可避免地投向这里，投向他自己。
他必须更快地理解体内的力量，解读基兰的记忆，才能在即将到来的、更大的风暴中，找到自己的位置，或许，还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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