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弥漫着淡淡的焦糊味和一丝尴尬的沉默。
温婉接过装着餐厅外卖的保温袋，侧身让开：“先进来吧。”
凌云如蒙大赦，带着一身厨房战场的“勋章”和残留的烟火气，有些局促地走进了这个他许久未曾踏足、如今却充满温婉和琛琛生活气息的公寓。
琛琛已经像只小猴子一样爬上了餐椅，眼巴巴地看着妈妈打开保温袋，拿出里面色香味俱全的儿童套餐：小巧的胡萝卜刻成花朵，米饭被做成了可爱的熊猫造型，牛排切成适口的小块，旁边配着翠绿的西兰花（显然不是凌云炒糊的那种）。
“哇！”琛琛欢呼一声，拿起小勺子，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小脸上洋溢着满足。
凌云坐在对面，看着儿子吃得香甜，心里既安慰又有些不是滋味。他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开放式厨房，那里整洁明亮，灶台上还放着一个温婉常用的、边缘有些磨损但很干净的砂锅，与他刚才经历的那个如同被轰炸过的厨房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鬼使神差地，从口袋里掏出了另一个更小的、被他藏了半天的保鲜盒。里面装着他唯一觉得“勉强能看”的成果——几个形状歪歪扭扭、但好歹是完整的面糊小饼，是他按照某个“零失败宝宝辅食”视频最后挣扎的产物。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保鲜盒推到了桌子中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紧张：“这个……我另外做的，苹果松饼。琛琛……要尝尝吗？”
琛琛好奇地看了看保鲜盒里那几个颜色深浅不一、形状怪异的小饼，又抬头看了看爸爸脸上那混合着灰渍和期盼的神情。他放下勺子，伸出小手，拿起了一块看起来相对顺眼一点的。
在凌云紧张的注视下，琛琛张开小嘴，咬了一口。
咀嚼了两下。
然后，那张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皱了起来，眉毛眼睛鼻子都快挤到了一起。他努力咽下嘴里那块干硬、部分发苦、甜味又很怪异的面疙瘩，吐了吐舌头，奶声奶气地、带着十二分的真诚和嫌弃说道：
“爸爸做的饭好难吃哦！”
好难吃哦……
清脆的童音在安静的餐厅里回荡，像一道惊雷，劈得凌云外焦里嫩，整个人都石化了。
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狼狈，所有的期待，在这句最直接、最真实的童言面前，碎成了齑粉。
温婉原本正在倒水，听到儿子这句话，动作微微一顿，唇角控制不住地向上弯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没有说话，只是将水杯放在凌云面前。
琛琛说完，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话有点“伤人”，又看了看爸爸瞬间垮掉的表情，小声补充了一句：“……没有妈妈做的好吃。” 然后赶紧低下头，用力扒拉自己碗里餐厅送来的美味熊猫饭，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凌云看着那个被琛琛咬了一口就嫌弃地放回保鲜盒、如同遭遇了核打击的小饼，再看着儿子对他带来的外卖大快朵颐的样子，一颗心从刚才的云端直接跌进了冰窖。
他默默地伸出手，缓缓地将那个装着“失败杰作”的保鲜盒从桌上拿了起来。这个小小的盒子，此刻却仿佛有千斤重，压得他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他紧紧地攥住盒子，生怕它会突然掉落在地，仿佛那里面装着的不是一份失败的晚餐，而是他全部的自尊和希望。
他的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与那黑色的保鲜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停止了运转。
原来，那句“想要抓住一个人的心，先要抓住他的胃”，并不是一句空话。而他，却连最简单的食物都做不好，又怎么能奢望抓住她的心呢？
挫败感如同一股汹涌的潮水，铺天盖地地向他席卷而来，瞬间将他淹没。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法逃脱那无尽的黑暗和绝望。
这顿晚饭，就在琛琛满足的咂嘴声和凌云持续的沉默中，悄然结束了。琛琛似乎并没有察觉到爸爸的异样，他开心地吃着爸爸做的晚餐，还不时地夸赞几句。而凌云，却始终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机械地咀嚼着食物，味同嚼蜡。
当最后一口饭菜咽下喉咙，凌云缓缓地站起身来，没有看任何人一眼，径直朝着门口走去。他的步伐显得有些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让人感觉他随时都可能会摔倒。
离开时，凌云的背影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落寞和萧索。他那高大的身影，在这一刻却显得如此单薄和无助。
琛琛看着爸爸离开，突然扯了扯妈妈的衣角，小声问道：“妈妈，爸爸是不是生气了？”
温婉摸了摸儿子的头，温柔地笑了笑，然后将目光投向那扇已经关上的门，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没有。”她轻声说道，“爸爸只是……需要多练习。”
只是，她心里却很清楚，这一次的失败，对凌云来说，或许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挫折。而她，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让他继续练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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