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的长白山脚下，暑气裹挟着草木腥气扑面而来。张燕站在自家院子里，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滑落，她却浑然不觉。她已经连续三天梦见弟弟张永成浑身是血站在她面前，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只有那双眼睛，满是绝望与哀求。
“姐，救救我。”梦里的弟弟总是重复着这句话，然后化作一滩血水，消失不见。
张燕抹了把额上的汗，决定不再等下去。弟弟已经失踪半个月了，警方搜寻无果，只说成年男子偶尔外出不归也是常事。但她知道弟弟不是那样的人，尤其是在做了那些血淋淋的梦之后。
她走向院角的柴火垛，那是弟弟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夏日的阳光炙烤着大地，可她越靠近柴火垛，越觉得周身发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让她想起梦里弟弟身上的血腥气。
张燕的手有些发抖，但还是坚定地开始搬动柴火。干枯的树枝划破了她的手臂，渗出血珠，她却毫不在意。当搬开第三捆柴火时，她看见了一角迷彩服布料。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呼吸变得急促。继续扒开柴火，一件完整的迷彩服映入眼帘，上面沾满了已经发黑的血迹。张燕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双手捂住嘴巴，抑制住即将冲口而出的尖叫。
那是弟弟最常穿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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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白山警方对张燕的报案半信半疑。一个依靠梦境指引的线索？听起来像是农村妇女的胡思乱想。但考虑到张永成确实失踪多日，他们还是派了两名警员跟随张燕前往她梦中出现的地点——一段荒废的铁轨旁。
“就是这里，”张燕指着铁轨旁的一处空地，声音颤抖，“我梦里就看见永成站在这儿，浑身是血。”
民警老李和小王交换了一个眼神，明显不太相信。但职业习惯让他们还是开始勘查周围环境。突然，老李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撮土。
“这地方的土被人翻过。”老李皱起眉头，“颜色和周围的都不一样。”
小王也蹲下来仔细查看：“确实，这一片的草也比旁边的稀疏，像是最近被翻动过。”
他们取来铁锹，开始挖掘。张燕站在一旁，双手紧紧交握，指甲掐进肉里却浑然不觉。随着坑越挖越深，一股腐臭味逐渐弥漫开来。终于，铁锹碰到了什么软硬适中的东西。
一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被挖了出来。虽然面容难以辨认，但身高体型和张永成吻合，身上的衣物也正是他失踪时穿的。
张燕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瘫软在地。她的梦，竟然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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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迅速展开。警方首先找到了张永成的生意伙伴韩志刚。两人合作经营山货生意，最近因为财务问题发生过争执。韩志刚起初表现得很配合，但言谈间漏洞百出。
“我和永成好着呢，就是点小矛盾，早就解决了。”韩志刚搓着手，眼神飘忽不定。
老李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我们没说你和他有矛盾啊。”
韩志刚顿时语塞，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进一步调查发现，韩志刚在张永成失踪当晚的行踪无法得到证实。而且有村民看见他那晚开着小货车往铁轨方向去，回来时车厢里多了个麻袋。
警方搜查了韩志刚的家和车辆，在他的小货车后备箱缝隙中，发现了与张永成血型相符的血迹。在铁证面前，韩志刚终于崩溃，承认了因财务纠纷杀害张永成的罪行。
“我没想杀他，真的！”审讯室里，韩志刚涕泪横流，“那天晚上我们又为钱吵起来，他说要告我挪用公款，我一时糊涂，拿起旁边的铁锤就...”
案件似乎水落石出，韩志刚被逮捕归案。但张燕的心却无法平静。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那些血淋淋的梦境仍然每晚造访，弟弟的眼睛里似乎还有未说出口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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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弟弟遗物时，张燕发现了一个上了锁的木盒。她用锤子砸开锁，里面是弟弟的日记本。她一页页翻看，读着弟弟生前的点点滴滴，泪水模糊了视线。
日记的最后一页写着这样一句话：“不要相信姐姐。”
张燕的手猛地一抖，日记本差点掉落在地。这是什么意思？弟弟为什么不相信自己？难道他预感到会被害？还是有什么别的秘密？
她回想起案发前后的种种细节。韩志刚虽然认罪，但从未交代过凶器的下落。警方搜遍了可能的地方，那把铁锤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还有，弟弟梦中那双欲言又止的眼睛，现在想来，似乎不只是求救，更像是一种警告。
张燕决定自己调查真相。她先是拜访了韩志刚的妻子，对方哭诉丈夫虽然贪财，但绝不是残忍到会杀人分尸的人。“他说他只是失手打了永成，后面的事情他记不清了。”
“分尸？”张燕捕捉到这个细节，“警方没说过永成被分尸啊。”
韩志刚的妻子愣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随口一说...”
张燕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她找到办案的老李，委婉地询问弟弟的尸体状况。
“这个...案子的细节不方便透露。”老李眼神闪烁，“但能确定是你弟弟，dNA比对过了。”
张燕注意到老李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离开派出所后，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决定去找当地有名的通灵婆婆王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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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婆住在长白山深处的一个小屋里，年过八旬却眼明心亮。听了张燕的叙述后，她点燃一束艾草，闭上眼睛念念有词。
烟雾缭绕中，王婆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声音变成了一个年轻的男声——正是张永成的声音：
“姐，危险！不要查了！她不是故意的...”
话还没说完，王婆就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气：“你弟弟的魂魄不安宁啊，他说有什么东西被藏在了老地方。”
“老地方？”张燕疑惑地问，“什么老地方？刚才他说‘她’不是故意的，是什么意思？”
王婆摇头：“魂魄的话断断续续，我也听不真切。但能感觉到极大的恐惧和不安，他既想告诉你真相，又害怕你受到伤害。”
回家的路上，张燕思绪万千。弟弟说的“老地方”是哪里？是他们小时候常去玩的小河边？还是后来一起经营山货的仓库？
突然，她想起小时候和弟弟经常在自家后院的老槐树下埋“宝藏”。会不会是那里？
张燕立刻赶回家，拿着铁锹来到老槐树下开始挖掘。挖了约半米深，铁锹碰到了什么金属物件。她小心地扒开土，发现那是一把沾有暗红色血迹的铁锤。
凶器！居然藏在自家后院！
张燕跌坐在地，浑身发冷。为什么凶器会在这里？韩志刚怎么可能把凶器埋在她家后院而不被人发现？
除非...除非凶手根本不是韩志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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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相信姐姐。”
日记里的那句话突然有了新的含义。张燕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想。
她拿着凶器直奔派出所。老李见到铁锤后脸色大变，立即安排检测。结果很快出来：上面的血迹与张永成的dNA匹配，锤柄上的指纹却不属于韩志刚，而是属于另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人——张燕的弟媳，李秀英。
更令人震惊的是，在铁锤上还检测到了第二人的血迹，经鉴定属于李秀英。
警方立即传唤了李秀英。在证据面前，她终于崩溃，道出了真相。
原来那晚张永成与韩志刚争吵后回家，又与妻子发生了争执。李秀英失手用铁锤打伤了丈夫，惊慌失措中跑到隔壁找大姑子张燕求助。而张燕那晚实际上被弟媳的求救声惊醒，一起回到了现场，发现张永成已经奄奄一息。
“救他会被认为是帮凶，不救他...”李秀英哭着回忆道，“姐姐说，不如一了百了。”
于是两人合力将还有气息的张永成拖上小货车，运到铁轨旁活埋了。回来后，张燕让李秀英把带血的衣服藏在柴火垛里，凶器则埋在老槐树下。
为了保护弟媳和自己，张燕精心策划了一切。她利用长白山地区关于“托梦”的民间传说，谎称梦见弟弟指引地点，实际上是引导警方发现尸体并嫁祸给韩志刚。韩志刚确实与张永成有过争执，是最合适的替罪羊。
而这一切，都被张永成在昏迷前隐约感知到，用最后力气在日记本上写下了那句警告：“不要相信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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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件真相大白后，长白山脚下的小镇哗然。人们不敢相信，那个为弟弟“托梦”寻冤的姐姐，竟然是杀害他的帮凶。
张燕在被捕前夜，又一次梦见了弟弟。这次，张永成没有说话，只是悲伤地望着她，然后转身走向长白山深处，消失在茫茫林海中。
醒来时，张燕脸上满是泪痕。她想起小时候牵着弟弟的手，在长白山的白桦林中采蘑菇的情形。弟弟总是把最大的蘑菇让给她，笑着说：“姐姐先吃。”
是什么改变了这一切？是生活的艰难？是金钱的诱惑？还是人性深处那难以捉摸的黑暗？
2008年夏天的长白山，白云依旧缭绕山巅，松涛依旧如泣如诉。只有山脚下多了一座新坟，和一段被血色染红的亲情。
在法庭上，张燕最后陈述时只说了一句话：“我每晚都梦见那片血衣，但最可怕的不是血的颜色，而是我再也梦不见弟弟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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