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浓稠如墨，瞬间吞噬了一切。
身后巨石落下的轰鸣余音仍在狭窄通道内回荡，夹杂着洞外幽影妖狼不甘的疯狂撞击和嘶嚎声，闷闷传来，更显得洞内死寂压抑。
五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带着劫后余生的急促和无法消散的警惕。
“月光石。”墨辰低沉的声音响起。
柔和的光芒再次亮起，驱散了部分黑暗，照亮了众人惊疑不定的脸庞，也照亮了这处狭小的空间。这里似乎是一处天然形成的岩石平台，前方则是一条向下延伸、人工开凿痕迹明显的坑道，深不见底，散发着潮湿、陈腐和淡淡的矿石气味。
四道目光，瞬间全部聚焦在刚刚一同闯入的黑衣女子身上。
石猛巨刀一横，虽然未直接指向她，但姿态充满了戒备：“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一次次跟着我们？这又是什么地方？”
吴用也紧张地握着罗盘，躲在石猛身后。
墨辰眼神锐利，沉声道：“姑娘，你两次出手相助，我等感激。但事已至此，若再不明言，恕我等难以心安。”
顾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站在稍靠前的位置，目光幽深地打量着黑衣女子，以及她身后那条深邃的矿道。他的神识如同细腻的网，悄然感知着周围环境以及这女子的情绪波动。
黑衣女子似乎也松了口气，但依旧保持着警惕，侧耳倾听了片刻洞外的动静，确认狼群暂时无法进入后，才转过身面对四人。
她轻轻拉下了脸上的面纱。
面纱之下，是一张颇为清秀的脸庞，看上去年纪不大，约莫十七八岁，眉眼间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坚毅和一丝疲惫。她的目光清澈，此刻带着坦诚和一丝无奈。
“我叫云瑶。”她开口，声音比隔着面纱时清脆了许多，“并非有意跟踪诸位，实乃情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她顿了顿，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说道：“我与灰鸠、磐石、冷刃三位师兄，并非寻常散修，我们来自‘隐曜宗’。”
隐曜宗？
墨辰等人面面相觑，从未听说过这个宗门。
顾言眼中却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他在顾家那些最古老、甚至被视为神话传说的典籍中，似乎见过这个名称的只言片语，记载模糊，只提及是一个极其古老、神秘、早已避世不出的宗门，其传承与星象、秘术和一些失落的古老力量有关。
云瑶似乎料到他们没听过，并不意外，继续道：“我宗隐世已久，门人极少在外行走。此次潜入小幻妖境，实为追踪调查一件事关重大的上古秘辛，此事与一种被称为‘幽冥道’的古老传承有关。”
“幽冥道？”墨辰皱眉重复，想起了灰鸠之前的追问。
“没错。”云瑶点头，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看向顾言，“根据宗门古籍记载，‘幽冥道’并非邪道，而是一种极其神秘强大，执掌生死寂灭之力的古老传承，但其传承者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传承亦近乎断绝。唯有某些特殊之地或极少数机缘巧合之下，可能存有残篇或与之相关的器物。”
“我们之前与炎阳谷争夺天衍符，是因为那处地方残留着一丝极微弱的‘幽冥’气息，我们怀疑那里可能曾有相关遗存，但最终一无所获。直到……”她顿了顿，“直到看到顾道友出手。”
她的目光变得灼热起来：“顾道友，你动用力量时，那种纯粹的死寂、虚无之感，虽与古籍记载的‘幽冥道’正统力量并非完全相同，却有着惊人的神似！尤其是那柄骨刃……”她看向顾言手中的幽冥煞骨，“它给我的感觉，非常……特殊。所以我才冒昧跟踪，试图求证。”
顾言心中了然，果然是因为幽冥煞骨。此物来历神秘，与那所谓的“幽冥道”恐怕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他面色依旧平静：“我已说过，此乃家传之物，功法亦是残篇。”
云瑶叹了口气：“我明白。灰鸠师兄他们也有所猜测，故而方才在山脊之上，才会出言试探并提出交易。但他们……他们的方式更为激进，也更倾向于‘获取’而非‘求证’。”
她脸上露出一丝愧疚：“我不同意他们的做法，更不愿见诸位因莫须有的猜测而遭逢大难，尤其是……尤其是你们可能根本与‘幽冥道’无关，只是功法特性相似。所以我才暗中留下蝶粉，并冒险前来警告。引你们来此矿道，一是为了躲避狼群和烈风，二也是想避开师兄他们，将实情相告。”
“烈风又是怎么回事？他的灵识为何突然变得如此恐怖？”墨辰问出了关键问题。
云瑶神色凝重：“烈风此人性格极端，受此大辱，定然不肯罢休。他必定是动用了炎阳谷的秘宝‘炎阳鉴’，此宝能短时间内大幅增幅灵识强度和范围，更能锁定特定气息进行追踪，但代价巨大，事后会元气大伤。他如此疯狂，定是要将我们以及你们，赶尽杀绝方才甘心。灰鸠师兄他们恐怕也料到了这点，那处石洞……或许本就是想借烈风之手……”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尽，但意思不言而喻。灰鸠三人指引的去处，很可能是一个祸水东引的陷阱。
洞内一阵沉默。石猛和吴用背后冒出冷汗，既后怕于之前的危险，又震惊于这突如其来的复杂真相。
墨辰深吸一口气，看向云瑶：“云瑶姑娘，多谢你坦诚相告，并两次出手相助。此恩我等铭记。只是，如今我们该当如何？这矿道通往何处？”
云瑶指向深邃的坑道：“这是一条废弃已久的古代矿道，据说曾开采一种名为‘幽烬石’的特殊矿石，与我宗调查的秘辛也有些关联。矿道深处错综复杂，但通往数个出口，其中一条应该能绕开目前最危险的区域，远离烈风的搜索范围。我可以带你们出去。”
她看着顾言，诚恳道：“顾道友，无论你所修是否为‘幽冥道’传承，怀璧其罪，你身具特殊之力之事，已引起注意。烈风不会放过你，我的师兄们……恐怕也不会轻易放弃探查。离开幻妖境后，还请万分小心。”
顾言迎着她的目光，沉默片刻，开口道：“多谢告知。”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再否认。
信息量巨大，他需要时间消化。隐曜宗、幽冥道、炎阳谷的疯狂追杀……眼前的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但更大的旋涡正在形成。
墨辰沉吟片刻，拱手道：“既然如此，便有劳云瑶姑娘带路。眼下脱离险境要紧。”
继续留在这里，一旦烈风锁定大致区域进行细致搜查，或者灰鸠三人找来，后果不堪设想。
云瑶点点头，重新戴好面纱：“跟我来，脚步尽量放轻，矿道内并不太平，可能有某些喜阴惧光的妖物潜伏，也可能有年代久远的陷阱。”
她率先向矿道深处走去，身影很快融入黑暗。
顾言四人紧随其后。
月光石的光芒在狭窄的矿道中摇曳，照亮了斑驳的岩壁、生锈的矿车轨道和散落的碎石。空气越来越潮湿阴冷，弥漫着一种古老沉寂的气息。
顾言走在队伍中段，手指不经意地拂过冰冷的岩壁。
幽冥道……隐曜宗……
他的修仙之路，似乎正走向一条未曾预料到的、更加波澜壮阔也更加危险重重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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