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裕祥楼顶层静室,烛火燃得只剩短短一截,光线昏暗。
陈维披着外袍坐在桌边,面前摆着一壶酒,却没怎么喝,只是支着额角,眼皮半阖,不知在想什么,又或者只是单纯地犯困。
窗户无声无息地滑开,熟悉的身影带着一身夜露寒气落地。
宇文玥这次没喝醉,但眉宇间的倦色浓得化不开,眼下是明显的青黑,连步履都比往日沉重几分。
陈维听到动静,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声音带着睡意的沙哑:“又来了?”
宇文玥走到桌边,目光扫过他面前那壶酒,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然后看向陈维,嘴唇动了动,声音低哑:“……对不起。”
陈维这才抬眼看他,眼神里没什么波澜,只有些微的疑惑和掩饰不住的疲惫:“对不起什么?没事。你来就为了说这个?”
语气平淡得仿佛在问“吃了吗”。
宇文玥被他不咸不淡的态度噎了一下,沉默片刻,才道:“最近……事多,太累,没休息好。”
他像是在解释自己糟糕的状态,又像是在为自己又一次深夜打扰寻找理由。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陈维脸上,见他眼下也有淡淡阴影,比自己好不了多少。
陈维“哦”了一声,伸手去拿酒壶,似乎想倒一杯。
手指刚碰到冰凉的壶身,另一只修长的手就更快地伸过来,不由分说地将酒壶夺了过去。
“少喝酒。”宇文玥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对身体不好。”
他自己却就着壶嘴,仰头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短暂的灼烧感,仿佛能驱散一些彻骨的疲惫和心底的烦闷。
陈维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又看看他这举动,一股邪火蹭地冒了上来,憋了许久的烦躁和委屈冲口而出:“滚!用不着你管!”
宇文玥握着酒壶,看着他骤然染上怒气的眉眼,非但没生气,反而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那笑意转瞬即逝,带着点无奈,又有点……近乎纵容?
他低声嘟囔了一句,声音含糊:“狗脾气……”
不知是在说谁。
陈维简直要被他气笑了,更被他这副油盐不进、我行我素的样子气得肝疼。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说出的话却更加尖锐:“宇文玥,你清醒点!”
“你家那位太子妃,前几儿已经亲自‘光临’过我这裕祥楼了!”
“她盯上这儿了!你以后别再来了!让人看见了,像什么话?!”
他以为这话足够刺人,足够划清界限。
谁知宇文玥听完,只是平淡地“哦”了一声,然后放下酒壶,径直走到床边,开始动手解自己的外袍腰带。
陈维:“……?”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哦”?就一个“哦”?
他在这儿心惊肉跳、担心东窗事发,这家伙就这反应?!
陈维气得胸口起伏,拳头捏得咯咯响,恨不得扑上去揍他一顿。
哦屁啊哦!
宇文玥却像是对他快要喷火的眼神毫无所觉,脱了外袍和靴子,只穿着中衣,很自然地躺上了陈维的床,扯过被子一角盖在身上,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这是他自己的寝殿。
“宇文玥!你——” 陈维简直要炸了,上前两步想把他拽起来。
床上的人却忽然低低开口,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含糊不清:“别吵……让我睡会儿……就一会儿……”
话音未落,呼吸已经变得均匀绵长,竟是秒睡!
陈维僵在原地,伸出去的手悬在半空。
烛光下,宇文玥睡着的脸褪去了平日的沉稳和锐利,眉头依旧微蹙,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脸色是掩饰不住的苍白和倦怠。
他看起来……真的累极了。
那股腾腾的怒火,就像被针扎破的气球,嗤一下漏了个干净,只剩下满心的无力感和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心疼。
他怔怔地看着床上熟睡的人,看了许久。
最终,他颓然地放下手,转身拖过桌边一个圆凳,在床边坐下。
他没有再试图赶人,也没有离开,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目光复杂地落在宇文玥沉睡的侧脸上。
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壁上,孤寂而沉默。
房间里只剩下两道交错的呼吸声,一道沉稳,一道轻微。
不知过了多久,窗户方向传来极细微的响动。
陈维下意识地抬眼看去,只见苏晚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房间内,正抱着手臂,倚在窗边的阴影里,脸上带着一副“我就知道”的无奈表情。
陈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目光又转回床上的人。
苏晚晴无声地走过来,也拖了个凳子坐下,和陈维一起,像两个守夜人似的,看着床上那个毫无防备的太子殿下。
她压低声音,用气音吐槽:“看看你们俩这别扭劲儿……真是急死个人。还不如我们家阿珩一丁点呢。”
她说的是萧珩。
那个男人,喜欢就是喜欢,守护就是守护。
虽然沉默,却从不会这样弯弯绕绕,互相折磨。
陈维闻言,目光依旧没离开宇文玥,嘴角却扯出一抹极淡的、充满自嘲的弧度,同样用气音回道:“我看也是。”
声音低不可闻。
苏晚晴侧头看他,看到他眼中那份藏不住的疲惫、无奈,还有深埋的眷恋,心里也跟着叹了口气。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陈维的肩膀:“对吧。”
两人不再说话,就这样并排坐着,守着床上那个在别处必须时刻警醒、唯独在这里才能安然入睡的男人。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裕祥楼外的世界,权力的纷争、宫廷的算计、家族的利益……
一切都暂时被隔绝在这扇窗外。
屋内,只有一盏将尽的残烛,两个心思各异却同样守着秘密的人,和一个在睡梦中暂时卸下所有重担的储君。
这偷来的片刻宁静,脆弱得如同泡沫,却也是这冰冷现实中,唯一一点真实的暖意。
陈维看着宇文玥微微松开的眉头,心想,或许,就这样坐着,什么都不想,也不错。
至少这一刻,他是安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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