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视角）
金玉满堂后院，苏晚晴面前的虚拟光屏上，正清晰地显示着皇宫深处皇帝寝殿内的景象。
自从宇文玥坐稳太子之位，她便不再冒险去给皇帝续那稀释到极致的灵泉水。
老皇帝的身体原本就靠那点微薄生机吊着，如今断了供给，如同油尽之灯，迅速衰败下去。
小星瞳如今每天最重要的工作之一，就是实时监控皇帝的状态。
光屏中的龙床上，昔日威严的帝王如今形销骨立，面色灰败如纸，呼吸间带着沉重的痰音，浑浊的眼睛却异常清明，甚至透着一股回光返照般的锐利。
宇文玥身着太子常服，垂首恭敬地站在龙床前数步之外，背脊挺直，面色沉静，看不出太多情绪。
“玥儿……” 皇帝的声音嘶哑干涩，仿佛破旧的风箱，他费力地抬了抬手。
“儿臣在。” 宇文玥上前一步，却依旧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皇帝盯着他看了许久，那目光像是要穿透他的皮肉，直看到骨子里去。
半晌，才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缓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朕的时间……不多了。这江山，这副担子，很快就要交到你手里。”
宇文玥撩起衣摆，跪了下去：“父皇定能福寿绵长，儿臣惶恐，尚需父皇教导。”
“呵……福寿绵长？” 皇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近乎嘲讽的弧度，随即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内侍慌忙上前伺候，被他挥手制止。
他喘匀了气，眼神变得更加冰冷锐利，不再有半分父子温情，只剩下帝王对继承者的审视与告诫。
“场面话，不必说了。朕叫你来，是有几件事，必须交代清楚。”
皇帝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砸在人心上，“第一，老三和老四。”
宇文玥心头一凛，抬起头。
皇帝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老四圈禁宗人府，看似安分，其党羽‘火鸦’余孽未清，北边那条线，你心里要有数。”
“此子心思深沉，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留着他，终是祸患。”
“待朕大行之后，寻个由头，了结了他。不必公开，但要干净。”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讨论处置一件用旧了的器物。
宇文玥放在膝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面上依旧平静：“儿臣明白。”
“至于老三，”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更深的厌恶和狠绝，“他竟敢带兵逼宫，死不足惜！”
“但他是皇后养大的，皇后母族尚在，明正典刑，恐生事端。”
“让他在天牢里‘病故’吧。记住，是‘病故’。”
他强调着最后两个字，意思再明白不过——要伪装成自然死亡，堵住悠悠众口，也全了皇家最后一点遮羞布。
宇文玥垂下眼帘，掩去眸中复杂的情绪，沉声应道：“是。”
“第二，是太子妃。” 皇帝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微妙，带着一种冷酷的算计，“她没少被娘家撺掇着给她那几个不成器的亲戚谋好处。”
“朕在时，还能压着。朕走了，决不可让她再插手前朝之事，更不可让她陈家势力坐大。”
“外戚干政，乃国之大忌！必要时……手段不妨强硬些。”
这是在教他，如何防备和控制自己的亲生母亲和外家。
宇文玥喉结滚动，声音更沉：“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第三，” 皇帝喘了口气，精神似乎有些不济，但眼神依旧迫人，“是北境。萧珩……是个将才，也是个狠角色。”
“他守边，朕放心。”
“但他手握重兵，在边军威望太高，又与你……私交过密。”
皇帝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了宇文玥一眼，“帝王之术，在于平衡，在于制衡。用他，也要防他。”
“朕已留了旨意，升他为镇北侯，加封其子（若有）爵位，厚赏其部属。这是恩。”
“但北境军权，将来必须逐步拆分，不能集于他一人之手。”
“具体如何做，你自己权衡。记住，绝不能让他成为第二个‘北地狼王’！”
这话说得直白而残酷。
既要萧珩卖命守国门，又要时刻提防他功高震主，甚至准备鸟尽弓藏。
宇文玥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他想起了苏晚晴，想起了陈维与萧珩那边千丝万缕的联系……
“儿臣……明白。” 他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回答。
皇帝似乎耗尽了大半力气，靠在龙枕上，闭上眼歇了片刻，才又睁开，目光投向虚空，声音缥缈了许多，却带着一种更深沉的寒意：“最后……是关于你自己。坐上了这个位置，就没有回头路。”
“仁慈是美德，但过多的仁慈，就是软弱，就是催命符。”
“对臣子，要恩威并施；对兄弟……朕刚才已经说了；对枕边人……”
他顿了顿，没有明指陈梦洁，但意思不言而喻，“……也要心中有数。”
“皇家，从来没有什么纯粹的情分，只有永远的利益和……活到最后。”
这几乎是在赤裸裸地告诫他，要绝情，要狠辣，要怀疑一切，包括身边最亲近的人。
宇文玥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只觉得皇帝每一句话都像冰冷的刀子，将他心中尚存的那点对亲情、对温情、对信任的微弱奢望，切割得支离破碎。
他仿佛能看到自己未来坐在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上，被无边孤寂和重重猜忌包围的样子。
“儿臣……” 他伏下身，额头触地，“……领旨。”
声音沉重，仿佛承载了千钧之重。
皇帝终于露出了些许满意的神色，挥了挥手，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去吧……朕累了。好好准备……莫要让朕失望。”
“儿臣告退。” 宇文玥又磕了个头，才缓缓起身，倒退着出了寝殿。
直到殿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帝王威压和冰冷嘱托，他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了一层。
他站在廊下，望着阴沉沉的天空，许久未动。
父皇的话，如同烙印，刻进了他的脑海。
那条通往至尊之位的路，果然是由白骨和鲜血铺就，而行走其上的人，终将失去所有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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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满堂内，苏晚晴关掉了光屏，久久沉默。小星瞳扑闪着翅膀，小声说：“主人，那个皇帝老头好可怕……他让太子杀自己的兄弟，防自己的妻子，还要算计萧珩主子……”
苏晚晴深吸一口气，揉了揉眉心。
她早就知道皇家无情，但亲耳听到老皇帝如此冷静、如此详尽地交代身后“清理”事宜，还是让她感到一阵心寒。
这就是权力的本质吗？吞噬所有情感，只剩下赤裸裸的算计和冰冷的生存法则。
“宇文玥以后的路……更难走了。” 她低声说。
不仅要面对外部的明枪暗箭，还要消化这份来自父亲的、“沉重”的“遗产”，将自己彻底变成符合皇帝期待的、合格的、冷酷的储君。
她想起宇文玥在陈维面前偶尔流露出的疲惫和脆弱，想起他深夜赖在裕祥楼不肯走的样子……
那样的宇文玥，在接受了今天这番“教导”后，还能剩下多少？
“小星瞳，” 苏晚晴站起身，眼神变得坚定，“看来，我们得更小心，也得……准备得更充分才行。”
皇帝要动萧珩？哪怕只是预防性的制衡，她也绝不允许！
还有陈维……必须确保他在这场即将到来的、更残酷的权力洗牌中，绝对安全。
山雨欲来风满楼。
老皇帝的临终安排，如同一把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利剑。
而这京城看似平静的水面下，真正的暗流，此刻才刚刚开始涌动。
苏晚晴知道，她这个藏在暗处的“空间使者”，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这场终极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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