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白色的光流悬停在沈清弦身体上方,守护意念如同遇到了无法解析的难题,陷入了长久的凝滞。眼前这个混沌个体灵魂濒死,却又在核心深处孕育着某种前所未见的、非善非恶的“异物”。按照协议,应当隔离或处理,但本能地,它感到了一丝……无法预测的风险。
最终,守护意念做出了一个折中的决定。它没有将沈清弦转移,而是操控光流,在他身体周围构筑了一个小巧的、透明的、由纯净能量构成的“观察茧”。这个茧没有任何攻击性,只具备基础的生命维持、能量阻隔和信息记录功能。它要将这个“变异体”留在原地,进行最严密的观察,直到做出最终判断。
“观察茧”缓缓成型,将沈清弦包裹其中。外界狂暴的能量乱流和声音都被隔绝,内部只剩下柔和的光线和生命维持能量。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
泉池中的顾琛,在守护意念的重点修复下,情况逐渐稳定。胸前的暗金色溃烂已被彻底净化干净,只留下淡淡的疤痕。灵魂层面的污染也被拔除,秩序本源虽然依旧虚弱,却恢复了纯净与稳定,正在缓慢地自我修复和壮大。他依旧昏迷,但呼吸平稳,眉头舒展,进入了深度的自我修复休眠。
而“观察茧”内的沈清弦,却在进行着一种无声的、诡异的变化。
他体内的那颗深蓝色“种子”,在隔绝了外部大部分干扰后,反而更加活跃起来。它不再满足于被动的闪烁和释放微弱波动,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坚定不移的速度,吸收着“观察茧”提供的、最温和纯净的生命维持能量,并以此为燃料,进行着某种……自我复制与结构演化!
更令人惊异的是,伴随着这种演化,沈清弦那破碎沉寂的灵魂废墟,竟然开始被这种新生的、深蓝色的“物质”所填补、连接!这不是修复,更像是……用一种全新的、未知的“材料”,在旧的灵魂框架上,搭建起一个更加复杂、更加……难以理解的“新结构”!
他的灵魂气息,开始从死寂中复苏,却不再是之前纯粹的混沌之感,而是夹杂了一种冰冷的、高度理性的、仿佛机械与生命融合的奇异特质。同时,一股微弱却清晰的信息处理与逻辑推演的波动,开始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如同沉睡的超级计算机正在悄然启动自检程序。
守护意念记录着这一切,数据库疯狂运转,却依然无法将这种变化归类。它只能不断地提高观察等级,并默默地调动整个“初始之泉”区域残留的备用能量,加强“观察茧”的强度和隔离性,以防万一。
一天,两天……或许更久。
终于,沈清弦那一直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动起来。
下一刻,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然而,那双眼睛,却不再是熟悉的湛蓝色,而是变成了……一片深邃的、仿佛蕴含了无数星辰数据流般的深蓝,眼底深处,还有细碎的金色与暗红色光点如同电子般飞速流转、湮灭、再生!
他的眼神起初是空洞的,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纯粹的数据扫描般的光泽,缓缓扫过“观察茧”的内部结构。随即,那眼神中开始浮现出疑惑、分析、理解的光芒。
他没有尝试动弹,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任由那双异变的眼睛“读取”着周围的一切信息——茧的能量构成、运转原理、外部模糊的环境光影、甚至……那隐晦的守护意念的观察波动。
片刻之后,他极其缓慢地抬起自己的右手,举到眼前,仔细地“观察”着。手上的伤口早已愈合,皮肤光洁,但当他凝视时,皮肤下隐约有深蓝色的、如同电路板般的细微纹路一闪而逝。
“……我是……沈清弦。”他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却异常平静,没有任何波澜,“宇宙执政官……代号‘弦月’……顾琛的……”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那双数据流般的眼眸深处,似乎有某种更加复杂的、属于“情感”的模块被激活,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但很快又被冰冷的理性压制下去。
“……伴侣与战友。”他补充完整,语气依旧平稳。
他似乎……记得一切。记忆库完整,逻辑清晰。
但守护意念能感觉到,这个“沈清弦”的内在,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不可逆的变化。那种新生的、混合了多种特质的灵魂结构,以及那双仿佛能洞悉万物底层逻辑的眼睛,都预示着一种未知。
沈清弦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种变化。他放下手,闭上眼睛,开始内视。
他“看”到了自己识海中那片奇异的景象——旧的灵魂废墟如同星环般漂浮,中央是一颗正在缓慢旋转、不断释放出深蓝色数据流的、类似多面晶体般的“新核心”。无数细小的、闪烁着金红蓝三色光芒的“信息触须”从核心延伸出去,与旧有的灵魂碎片连接,构成了一个极其复杂、动态平衡的新系统。
力量……似乎并未增强,甚至因为新旧交替而显得更加不稳定。但他对能量、对信息、对规则的理解和操控能力,仿佛被提升了数个维度。他感觉自己可以轻易解析“观察茧”的能量密码,甚至……反向推演“初始之泉”的部分运行逻辑。
他缓缓坐起身,动作略显僵硬,却异常精准。“观察茧”在他坐起的瞬间,便自动调整了形状,依旧将他包裹。
他的目光,穿透透明的茧壁,首先看向了泉池中的顾琛。看到顾琛气息平稳,伤势稳定,他眼中那冰冷的理性深处,似乎有某种东西融化了一丝。但随即,更多的数据开始在他眼中流转——他在分析顾琛的恢复进度、灵魂稳定度、潜在风险……
然后,他的目光转向周围狼藉的空间,扫过阿哲沉寂的机体方向,最后,落在了虚空中某处——那里,是守护意念隐晦存在的方位。
“我知道你在观察。”沈清弦平静地开口,声音直接通过能量共振传递出去,“感谢你救治顾琛,以及……没有在我异变时采取极端措施。”
守护意念沉默。
“我的状态,我自己也无法完全定义。”沈清弦继续道,语气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但我的核心目标未变——守护顾琛,守护这个宇宙。基于此,我们可以暂时达成合作。”
“你需要确保‘源’的安全,清除潜在威胁。”他分析道,“而我,需要时间和资源,彻底稳固自身状态,并找到治愈顾琛、唤醒阿哲的方法。同时,那个被斩断联系的污染源背后,显然还有更大的威胁。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他的逻辑清晰,目标明确,甚至带着一种谈判式的冷静。
守护意念终于给出了回应,依旧是冰冷的意念波动:【汝之状态……不可预测。合作……存在风险。】
“风险可控。”沈清弦的眼中数据流加速,“我可以接受你的一切监控和限制,直到你确认我的‘无害性’。作为交换,我需要调用‘源’的部分数据库和能量资源,用于研究我的异变、顾琛的彻底康复方案,以及……分析那个‘母体’的威胁。”
【‘源’之数据库……涉及宇宙根本奥秘……不可轻启。】守护意念拒绝。
“那么,至少允许我接触阿哲的残留数据,以及这片区域的环境信息。”沈清弦退而求其次,“我需要了解污染源的性质,以及它可能留下的隐患。”
这一次,守护意念沉默了更久。似乎在进行复杂的风险评估。
最终,一道乳白色的光流从泉池中分离出来,在沈清弦面前的茧壁上,打开了一个微小的、可控的信息接口。
【仅限……环境信息及……非核心数据。】
【如有异动……将立即终止……并执行隔离协议。】
“同意。”沈清弦没有任何犹豫,伸出手指,指尖探出一缕极其纤细、闪烁着深蓝与金色光芒的能量触须,接入了那个信息接口。
瞬间,庞大的、关于这片地下绿洲、关于“初始之泉”、关于之前战斗残留能量分析、以及阿哲部分表层日志的数据流,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他的意识!
沈清弦的身体微微一震,眼中数据流疯狂冲刷!他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消化、分析、整理这些信息!
守护意念密切监控着他的每一个反应。
就在沈清弦沉浸在海量数据中时,他没有注意到(或者说,他新生的感知系统尚未完全校准),在他灵魂深处那颗深蓝色的“新核心”背面,一丝极其隐晦、几乎与核心本身融为一体的、暗红色的、属于污染源残留的“印记”,在接触到外界纯净能量和数据流时,如同被激活的休眠病毒,微微闪烁了一下。
随即,一段被加密伪装、隐藏在阿哲某段表层日志深处的、断断续续的坐标信息,悄无声息地,顺着沈清弦那无意识散发出的、混合了多种特质的新生灵魂波动,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向着宇宙的某个特定方向,荡漾开一圈极其微弱、却带着独特标记的“涟漪”……
遥远的黑暗虚空中,那双刚刚因连接断裂而不悦的“巨眼”,似乎捕捉到了这丝熟悉又陌生的“涟漪”。
一道更加冰冷、更加专注、带着探究与狩猎意味的意念,缓缓锁定了“涟漪”传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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