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的闹剧很快就传到了谢玉臻的耳朵里面，不过那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云客来二楼。
谢玉臻与江白丁安静的吃着菜，小桃站在一旁，神采飞扬的讲着杜家长房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杜家大爷赶到的时候，那如姨娘的脸都被打肿了，据说杜大爷当场就叫人打了大夫人一顿板子，处死了大夫人身边跟去的所有下人。”
“不过这还没完，据说第二日，如姨娘那个刚刚考上秀才的儿子为了给他姨娘讨回公道，直接和嫡子打起来了。”
“那嫡子一时失手，将他的脸刮花了，杜大爷一气之下，给了记心窝脚，据说现在人已经不行了，就靠老参吊着呢！”
大晋对为官的要求很严格，身量不足，品貌不端者皆不能入朝为官。
现如今没有商户子不能走仕途一说。
如姨娘生的那庶子，是杜家这一代唯一一个考有功名的子孙，说是杜家改换门庭的希望都不为过。
现在因为一点内宅小事儿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毁了，想必杜建章都快要被气疯了。
不过虎毒还不食子呢，谢玉臻也没想到，杜建章的心肠居然这么狠。
谢玉臻放下筷子，掏出帕子拭了拭嘴角，侧头吩咐道：“盯紧齐氏那边，一旦有任何动作，立即回来禀报。”
杜建章后宅失火，想必也无暇顾及其他。
现在……
谢玉臻双手抱臂，身体向后微仰，依靠在椅子上。
转头看向江白丁，潋滟的眸子里满是对杜家的志在必得：“派人联系除柳家之外，和杜家一切有生意往来的商户，我要……做空长房！”
……
杜家长房。
浓重的药味充斥着整间屋子，雕花床榻上，青衫男子面无血色，双目紧闭。
一旁的齐氏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正用手中的湿帕子，一遍又一遍地替他擦拭双手。
仅仅三天的时间，她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眼角多了数不清的细纹，两鬓的发丝生了白，背脊也佝偻了起来。
绿柳从外面进来，劝阻道：“夫人，您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奴婢给您搬个美人塌，您休息一会儿吧。”
如今大夫人身边的心腹全被老爷打死了，她身边没有可用之人，自己这个不起眼的三等丫鬟便入了夫人的眼，一跃成为了正院夫人的心腹。
齐氏肢体僵硬的扭头看着她，空洞的双眸中宛若藏着数不清的恶鬼，随时都有可能挣脱牢笼，生生将身边之人啃食殆尽。
绿柳的背脊无端生起一丝寒意，刚想着告退，就听见面前之人声音嘶哑的说道：“绿柳，大夫说言儿也就是这两日的事情了。”
绿柳没吭声，她心里清楚，眼下的齐氏只是需要一个不用张口的倾听工具，并不需要自己发出任何言论。
她呢喃着，仿佛是说给绿柳听，又仿佛是说给自己听。
“你知道吗，言儿最怕苦了。小时候他生病了，总是要我拿着蜜饯哄他才肯喝药，除了我，别人喂他他都不肯喝。”
“我还记得他年幼的时候，总是站在门口向外瞧，有一次我终于忍不住，问他在瞧什么，你猜他怎么说？”
齐氏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别的情绪。
她的身子微微向前，一只手抚摸着儿子已经向下凹陷的脸颊。
一滴晶莹的泪水从她的脸上落，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哽咽起来。
“他说，我在等父亲来看言儿，等到父亲来了，第一眼就能够看见言儿可爱的小脸。他就这么日复一日的等啊等，只可惜，他孺慕的父亲一次也没有来过正院。”
“后来他慢慢大了，不再等了，也总会时不时的问我，母亲，父亲是不是讨厌我，不然他为什么一次都不来看我。”
说到这时，齐氏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是我……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不好，连累得不到父亲的宠爱。活着的每一天里，都在受那对母子的窝囊气！”
绿柳听着听着，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就连眼睛也酸涩起来。
大夫人或许算不上好人，可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好母亲。
只可惜……
她交叠相握的双手紧了紧，随后上前两步，俯身靠近齐氏的耳边，呢喃轻语：“这怎么会怪您呢？要怪也只能怪如姨娘母子，挑唆您与老爷反目成仇。怪老爷自己枉信小人，叫您与公子痴心错付。怪他自己，毒虎食子！”
齐氏的哭声渐渐停了下来，眼中的痛苦逐渐被恨意取代。
“你说的对，我改主意了，如姨娘母子得死，杜建章，也得死！！！”
……
哗啦啦——
深夜，闷雷滚滚，暴雨倾盆而泄。
豆大的雨点穿过半掩着的窗户，落到了妆台前的如姨娘脸上。
突如其来的冰冷触感叫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如姨娘蹙着眉头抹去脸上的雨水。
随后侧头，朝着门外喊了一句：“芳草，进来把窗子关上。”
话音回荡在屋子里，半天都没人回应。
不知为何，她的心底无端升起一丝烦闷，胸口好似有块大石头堵在那里，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
“死丫头，又跑哪儿去了。”
她烦躁的踢了一脚旁边的花架脚，随后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门口，女人手中举着油纸伞，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天色昏暗，女人的半张脸藏在伞面下的阴影里，叫人不得窥探全貌，只能隐约的看见她那泛白起皮的薄唇。
如姨娘一开门，瞧见的就是这一幕。
“啊！”
她惊叫一声，随后反应过来，拍着吓得扑通直跳心口呵斥道：“芳草，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主子了？叫你你也不应，是不是又攀上了哪个院子的高枝，就想着从我这兰香院离开？我告诉你，做梦！”
如姨娘自己怒气冲冲地说了半天，可眼前地“芳草”却没有一点反应。
直到嘭的一声巨响！
倚靠在门边的一道身影，瘫软无力的砸在了她的脚边，她才隐隐觉得不对。
倒下的这人，是芳草！
如姨娘全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凝固，她僵硬着缓缓抬头。
轰隆隆——
随着雷声响起，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半个夜空，如姨娘也终于看清楚了面前之人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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