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时间,短得像指缝里的沙,唰一下就没了。
听竹小苑里静得吓人。
那口带着简易阵法的玉棺放在厢房中央,墨言躺在里面,面色平静如同沉睡。
只有眉心那几道被符文镇住的黑色纹路,和胸口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的冰冷生机,提醒着苏芷,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啃噬着他最后的生命。
苏芷大部分时间都守在这口棺材旁边。她没有再尝试渡入生机,只是静静地看着,星空色的眼眸里,翻涌着外人难以看清的情绪。
自责、愤怒、决绝,还有一丝深藏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恐慌。
她怕,怕自己这一去,不但救不了他,反而会加速他的死亡,或者再也见不到他醒来。
但她不能停下。
除了守着墨言,她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两件事上。
修炼,以及研究那块铁灰色的“死寂星石”和那本《云纹星录》。
修炼不再是简单的运转星脉。
她开始尝试主动“刺激”星骸本源,在安全可控的范围内,让那股浩瀚的星辰之力变得更加凝练、更加“锋利”。
同时,她不断回想白幽模拟地脉波动的法门,尝试将星辉与生机进行更复杂、更多变的组合与伪装。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在两天内实力暴涨,但她必须让自己对力量的掌控达到前所未有的精细程度,去应对那未知的“缚星链”。
至于那块星石和古籍,她翻来覆去地研究。
星石依旧死寂,但当她将极度凝练的星辉持续注入其中时,能感觉到石头内部那点微弱的共鸣核心,似乎有那么一丝丝被“唤醒”的迹象,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抗拒。
而《云纹星录》中那些关于星辰之力与地脉、生灵关联的论述,以及强行引动异种星力的种种凶险记载,也给了她不少启发。
尤其是在如何避免力量反噬、如何寻找不同能量之间的“缝隙”上。
她有种模糊的感觉,这块“死寂星石”和那“缚星链”,或许是同源而异用的两种东西。
若能看破其中一种,或许就能找到对付另一种的线索。
裴九霄和冷月那边进展还算顺利。
有云逸和赵坤的全力配合,加上雷洪已死、证据确凿,清理余党的行动雷厉风行。
两天里,揪出了十几个潜伏的雷洪心腹和两个疑似被“种子”控制的倒霉鬼,在试图引爆体内禁制前被白幽出手制服。
堡内的气氛紧张却有序,至少表面上的威胁被暂时肃清。
云逸也利用自己的渠道,开始尝试向北地其他几个规模较大的幸存者据点传递关于黑旗军和葬星谷的警告,但反响如何,还不得而知。
玉衡子和沧溟长老几乎不眠不休。
沧溟长老恢复后,与玉衡子一起翻遍了星见族残留的典籍和云逸提供的部分古老藏书。
关于“葬星谷”,找到了更多记载。
那地方确实是一处上古星坠形成的绝地,天然磁场混乱,死气郁结,对星辰之力和生灵魂魄都有极强的扭曲和吸附作用,是布置“九幽噬灵阵”这类邪阵的绝佳场所。
关于“缚星链”,依旧只有只言片语的恐怖传说,并无具体破解之法。
但他们找到了几则关于“以生机愿力,涤荡死秽”的古老仪式记载,或许能作为参考。
白幽则把自己关在另一间屋子里,守着墨言玉棺的同时,不知在鼓捣些什么,偶尔能闻到一些奇奇怪怪的药味和看到些微弱的光芒从门缝透出。
他偶尔出来,脸色总是有些疲惫,看向苏芷的眼神也更加复杂。
第二天傍晚,苏芷正在院中反复演练一套将星辉极致压缩、化作无形针芒的技法。
灵感来源于流云仙针和《云纹星录》,裴九霄和冷月风尘仆仆地回来了,脸色都不太好看。
“苏芷,北边‘铁岩寨’和西边‘落雁湖’的人回信了。”
裴九霄灌了一大口水,抹了把嘴。
“铁岩寨那帮怂包,说他们自顾不暇,让我们别去招惹黑旗军。落雁湖那边,信使根本没回来,估计凶多吉少。”
冷月补充道。
“派去更远地方探查的人回报,黑旗军在其他几个疑似子阵方向的区域,活动明显加剧,似乎在为最后的启动做最后准备。另外有零星逃难过来的流民说,看到帝都方向,前几天有巨大的黑气光柱冲天而起,持续了很久才消散。”
帝都……黑气光柱……
苏芷的心猛地一沉。
是玄冥在准备什么?
还是皇宫那边又出了变故?萧景琰……
她强迫自己不去深想。
现在,她必须专注在眼前。
“辛苦了。堡内情况如何?”
“基本稳住了。”裴九霄道。
“云逸那小子和赵坤还算有手腕,该抓的抓,该杀的杀,现在堡里巡逻的都是信得过的人。就是人心还是有点惶惶。”
苏芷点了点头。
能稳住望北堡,已经是目前能得到的最好结果了。
这里将成为他们对抗玄冥的一个重要支点,也是万一她失败,可能留存下的最后火种。
夜深了。
苏芷最后一次检查了随身的物品。
银针、药囊、几块高品质的星陨矿,从雷洪府库和炎谷部族那里得来的、那块“死寂星石”、《云纹星录》、装有灵泉的玉佩、以及胸口那枚温润的翡翠叶子。
星月璎和定星盘碎片早已与她血脉相连,无需特意携带。
她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青色劲装,长发高高束起,用一根普通的木簪固定。
星空色的眼眸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也格外平静。
她走到墨言的玉棺前,最后一次,轻轻将手掌贴在冰冷的棺盖上。
透过阵法,能隐约感受到那缕被星阵牢牢锁住的、微弱却顽强的生机。
“等我回来。”
她低声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千钧之重。
然后,她转身,走出厢房。
院子里,裴九霄、冷月、玉衡子、沧溟、欧阳雪,甚至云逸和赵坤都来了。
白幽也从房间里踱了出来,抱着胳膊,靠在廊柱上。
“苏医师,一切小心。”
云逸上前一步,郑重道。
“望北堡,会全力支持,也会做好接应准备。”
赵坤也点头。
“苏姑娘义举,赵某佩服。若有需要,堡内儿郎,愿效死力!”
苏芷对他们抱了抱拳。
“多谢。堡内,就拜托二位了。”
她又看向玉衡子等人。
“师叔,长老,欧阳雪,你们保重。”
玉衡子老眼含泪,只是用力点头。
欧阳雪已经哭成了泪人,被冷月揽在怀里。
裴九霄红着眼睛,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苏芷,一定要回来!我在这儿等你庆功!”
冷月松开欧阳雪,走到苏芷面前,将一个冰凉小巧的金属筒塞进她手里。
“信号烟火,特制的,百里可见。需要时,放。”
苏芷收下,对冷月点了点头。
最后,她看向白幽。
白幽迎着她的目光,扯了扯嘴角,传音入密,只有她一人能听见。
“小子暂时死不了。守陵人的债,没那么容易清算。记住,到了葬星谷,别光用眼睛看,用你的‘心’和‘血’去感应。那‘缚星链’锁的是力,也是‘缘’。你的造化生机和星骸本源,或许能成为钥匙,也或许是毒药。怎么选,看你自己。”
心?血?缘?钥匙?毒药?
白幽的话依旧云山雾罩,但苏芷记下了。
她对他深深一礼,然后,不再犹豫。
夜色中,她孤身一人,悄然离开了听竹小苑,离开了望北堡,朝着东北方向,那传说中星辰坠落、死气郁结的绝地,葬星谷而去。
身影很快融入黑暗,仿佛被无尽的夜色吞噬。
众人望着她消失的方向,久久无言。
山雨欲来,风已满楼。
这一去,是力挽狂澜,还是飞蛾扑火?
没人知道答案。
而就在苏芷离开后不到一个时辰,望北堡外,一匹快马如同离弦之箭般冲来。
马上骑士浑身是血,冲到堡门前便力竭坠马,手中死死攥着一面染血的、绣着炎谷部族火焰图腾的残破旗帜,用尽最后力气嘶喊:
“族长……族长被黑旗军抓了,押往葬星谷,他们要血祭破阵……”
话音未落,人已气绝。
又一个沉重的筹码,被摆上了赌桌。
葬星谷的祭坛,似乎早已备好,只待“祭品”入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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