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糖盯着终端上那条微微闪烁的信号线，手指在确认键上方停了三秒，然后关掉了警报提示。
她调出“糖心计划”过去七十二小时的所有记录。三名新人连续两晚没按时提交交叉验证数据，监控显示他们凌晨两点还在训练室重复演练脱身动作。其中一人在模拟逃脱时触发了三次虚拟陷阱，系统标记为高风险行为模式。
这不是技术问题。
她按下通讯钮：“请心理辅导师来一趟指挥厅。”
十分钟后，那人到了。穿着灰白色长袍，袖口卷到手肘，腕上有道浅色旧伤。他坐下前看了眼墙上的情绪评估面板，上面有七个名字亮着黄灯。
“新情报员压力超标。”云小糖说，“老成员也有倦怠迹象。巡逻队昨天交班延迟四十分钟，理由是‘再查一遍死角’。这不是负责，是焦虑。”
心理辅导师点头：“你想怎么干？”
“分层处理。”她说，“新人需要认知重建，老人得找回节奏。不能靠喊口号撑下去。”
两人结合藏宝图的行为热力图，筛出九个重点对象。系统标记出他们的活动轨迹——有人总绕开人群走墙边，有人在休息区独自坐满整晚却不闭眼。
方案定了三个方向：情境回放、匿名倾诉、小组共鸣。
当天下午，团体辅导在旧训练场展开。六名新人到场，站姿僵硬，手插在作战服口袋里不肯拿出来。角落还来了两个老队员，说是“路过看看”。
云小糖走进去的时候没人起身敬礼。她也没提指挥官身份，直接坐在中间空位上。
“我第一次合成失败是在东区三号塔。”她说，“材料配比错了，防御塔瘫痪四分钟。那会儿基地正被毒雾包围，外面有五支队伍等着冲进来抢资源。”
她低头扯了扯袖口：“我躲进废料堆啃了一整天干粮，不敢露脸。怕别人说，那个卖萌的小姑娘果然不行。”
场内没人说话。
洛无涯靠着柱子走进来，手里拎着两瓶水。他把一瓶放在地上，另一瓶扔给白焰。白焰叼着瓶子走到人群后方趴下，尾巴开始轻轻摆动，发出一种低频震动音。
“最离谱的是她烤肉那次。”洛无涯开口，“火候没控制好，整块肉焦得像碳块。我在岗哨闻到味儿，还以为基地着火了。”
有人笑了。
笑声不大，但打破了沉默。
心理辅导师接过话：“现在你们每个人脑子里都有一根绷紧的弦。它提醒你别犯错，但也让你睡不着觉。今天我们不谈任务，只问一句——最近哪件事让你觉得‘撑不住’了？”
他拿出一个木箱，刷了层哑光漆，叫“静音箱”。大家写纸条投进去，匿名。
第一条念出来：“我害怕记错路线，害死队友。”
第二条：“每次听到警报，心跳就快得控制不住。”
第三条：“我不敢睡觉，梦里全是被人追杀的画面。”
心理辅导师一条条读，不评价，只分析共性。他说过度警觉是正常反应，关键是怎么和它共处。
“每天给自己五分钟，什么都不做。”他说，“发呆也好，数呼吸也好。让大脑知道，不是每分每秒都要战斗。”
云小糖补充：“从明天起，每周设一个‘无任务夜’。非紧急情况不开警报，不限活动区域。你们可以聊天，打牌，或者躺着看天花板。”
她看向新人：“我们不要完美执行者。我们要能活到最后的人。”
当晚，指挥厅外的走廊多了个新装置。半人高，外壳刻着稳定符纹，顶部嵌着一块淡蓝色晶体。这是用废弃能量核心合出来的“情绪稳定水晶”，触碰时会释放温和波动，帮助平复神经。
标签上写着：静语角，随便坐。
第二天中午，一名女情报员蹲在静语角旁边发呆。她手里捏着水晶，眼睛红过，但脸色松了些。
傍晚轮值前，几个新人围在一起吃饭。有人说起昨晚做了个梦，梦见自己顺利完成交接，醒来发现心跳比平时慢了十下。
“原来真的能放松下来。”那人说。
云小糖路过听见，没停下脚步，但在终端上把那人的状态从黄标改成了绿。
第三天，心理辅导师提交首份报告。九个重点对象中，六人夜间心率恢复正常，三人开始主动参与晨间简报。静语角使用频率最高的是凌晨一点到三点，正好是值班间隙。
“建议扩大覆盖点。”他说，“西区和北境节点也需要设置。”
云小糖批准了申请，顺手下令合成第二批情绪稳定装置。材料还是废料堆里的边角件，外壳加了防摔涂层。
她同时宣布三项新规：
第一，心理韧性纳入资源分配参考项。状态良好者优先获得灵药补给和轮休机会。
第二，设立战友互查机制。搭档之间每天至少确认一次对方是否完成“五分钟放空”。
第三，所有节点增加冥想时段，每次十分钟，不算入任务时长。
“我们不是机器。”她在全员通告里说，“不需要永远高速运转。真正的强大，是知道自己累了，还能稳住阵脚。”
洛无涯看完消息，站在岗哨门口看了会儿远处的塔楼灯光。回来时顺手拍了下巡逻队员的肩膀：“今晚早点换班。”
白焰从西区巡查回来，嘴里叼着破损的增幅器。它把设备放在工程组门口，转身蹭到云小糖脚边，喉咙里发出咕噜声。
她摸了摸它的耳朵：“辛苦了。”
终端弹出新通知：东南方向信号线恢复稳定，未再出现异常波动。
她打开藏宝图，六个情报节点全部亮着绿光。其中一处静语角的位置，正有两个人影并排坐着。
她关闭界面，起身走向战术会议室。
门开前，她回头看了一眼球形监控画面。
一名新人正把写好的纸条折成小船，轻轻放进静音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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