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石决定修复“坤元号”并前往玄黄古墟的念头,并未刻意隐瞒。消息在南宫婉这里,却是沉甸甸的一块巨石。
她依旧是天阙堡那道清冷的风景线。白衣胜雪,不染纤尘,每日于剑峰之巅练剑,剑气冲霄,寒意凛然。外人看来,她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南宫仙子。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几日,她的心湖从未如此不平静。
她想起了与韩石在万兽山脉古修士洞府中的共患难。那时,他为她挡下致命的机关,自己却身受重伤。她想起了他在坊市中为自己寻药的固执,想起了他在散修坊中为自己出头的决绝。这些画面,如同一根根无形的丝线,早已将两人的命运紧紧缠绕。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星空古路意味着什么。
那不是游山玩水,那是九死一生的绝地。三百年前天阙堡那位元婴老祖的陨落,便是前车之鉴。韩石虽然修为高深,又有坤元号和石锁在手,但前路之险,仍旧超乎想象。她无法想象,若是韩石真的发生不测,自己会如何。那比剑道断绝,比丹田被毁,还要让她难以接受。
这几日,她数次想去找韩石,却又停下了脚步。她能说什么?劝他放弃?以韩石的性格,绝无可能。她只能默默地为他准备着行囊,将自己炼制的、能抵御空间风暴的“冰魄护符”悄悄放入他的储物袋。
终于,在韩石开始最后检查“坤元号”内部阵法的那一日,她下定了决心。
她没有御剑,而是步行来到了“星辰阁”下。韩石正在阁楼露台观察星图,感应到她的到来,微微一笑:“婉儿,你来了。”
南宫婉走上露台,月光洒在她身上,宛如一层薄霜。她看着韩石,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
“韩石,”她开口,声音有些许沙哑,“你真的要去?”
“是。”韩石坦然承认,“这是我的道,也是坤元宗的宿命。”
“可那条路,是绝路。”南宫婉走近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三百年前,天阙堡的周元老祖,何等惊才绝艳,不也……”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韩石沉默了。他知道婉儿在担心什么。
“我不会重蹈覆辙。”他轻声道,“我有石锁,有坤元号,更有万全的准备。厉飞雨那边,我已有了应对之策。此行,我有七成把握。”
“七成?”南宫婉凄然一笑,“对于修士而言,三成的风险,便已是九死一生。你的七成,是建立在牺牲自己九成性命的基础上的侥幸。”
她的话,像一把尖刀,刺中了韩石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他看着她,这个从小到大,自己一直默默守护,却从未宣之于口的女子。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担忧、决绝,以及那份深藏已久的情愫。
“婉儿……”韩石刚想说些什么。
南宫婉却抬手,制止了他。
“你听我说完。”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自幼修剑,剑心通明,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直到遇见你,我才明白,我所缺的,是历经万劫而不磨的道心。”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然:“你的星空古路,便是我的磨砺之地!我要与你同行!我要亲眼看看,你所说的那片星空,究竟有多壮丽;我要亲身体会,何为真正的道途艰险!”
韩石彻底愣住了。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过,南宫婉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不行!”他几乎是脱口而出,“那里太危险了!你不是战斗型的修士,星路中的空间乱流、古兽凶物,任何一个都能让你陨落!”
“我能!”南宫婉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我的剑,能斩破虚妄;我的心,能抵御寂寥。韩石,这不是请求,这是我的决定。从你决定去玄黄古墟的那一刻起,我的剑,就已经指向了那片星空。”
她顿了顿,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丝柔情:“而且,你不是一个人。你有石锁,有大衍神君,还有我。我们是同伴,不是累赘。你的道,也是我的道。你的征途,我怎能缺席?”
月光下,南宫婉的身影显得格外圣洁而决绝。韩石看着她,心中百感交集。有感动,有不忍,但更多的,是一种找到知己的慰藉。
是啊,这条路,他走得太孤单了。张铁朴实,却只能留在凡尘;墨老慈祥,却已不在身边。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无根的浮萍,却不知,不知不觉间,南宫婉早已成了他生命中最深的羁绊。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南宫婉冰凉的手。
“好。”韩石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无比坚定,“我们……一起去。”
南宫婉的眼眶微微一红,反手握紧了他。这一刻,千言万语,都化作了掌心传来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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