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形空间内，死寂被打破。
“咔嚓……咔嚓……”
那不是一声脆响，而是数百声碎裂声在同一瞬间叠加，汇成了一股令人牙酸的共鸣。四壁之上，那一扇扇厚重的、如同棺材板的精钢牢门，其上用朱砂和水银绘制的镇压符文，在同一时刻寸寸断裂，化为齑粉。
无边的黑暗中，那些猩红的眼眸不再是孤立的光点，它们开始移动，开始汇聚。
“嗬嗬……”
一种不似人声的、从喉骨深处挤压出的嘶磨声，从每一间牢笼里响起。紧接着，是利爪刮擦钢铁的声音，是枯骨撞击墙壁的声音，是某种粘稠液体滴落的声音。
一扇牢门被从内部猛地撞开，一只惨白、浮肿，指甲长而卷曲的手臂率先探了出来。紧接着，是它的主人，一个穿着破烂病号服，半边身子已经腐烂，露出森森白骨的怨灵。它的眼眶里没有眼球，只有两团永不熄灭的、怨毒的红光。
它不是第一个。
“砰！砰！砰！”
一扇又一扇牢门被暴力洞开。一个个扭曲、可怖的身影，从被囚禁了近百年的黑暗中，蹒跚而出。
这些不是寻常的鬼魂。
有的身体被强行拼接，三头六臂，如同失败的劣质神像；有的下半身是蜘蛛般的金属节肢，在地上爬行时发出“沙沙”的刮擦声；有的全身浮肿透明，体内的脏器和血管清晰可见，散发着福尔马林的气味；更多的，则是身穿早已腐朽的军装，脸上还残留着生化武器侵蚀的恐怖疮疤。
他们是试验品，是牺牲者，是这座地狱里被反复折磨、碾碎了所有希望后，用无尽的痛苦和仇恨浇灌出的怪物。
但他们没有像寻常怨灵那样嘶吼乱窜。
他们走出牢笼后，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在环形空间里，缓缓地、沉默地，列成了一个个方阵。残缺的、扭曲的身体，却站出了近乎军纪般的森严队列。他们空洞的眼眶，齐刷刷地转向了唯一的活人——陈玄。
近百年的黑暗，让他们对生命的气息有着近乎本能的、疯狂的渴望。而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在他们的感知中，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活人。他像一颗悬浮在黑夜中的太阳，散发出的生命能量是如此的磅礴、如此的精纯、如此的……美味。
吞噬他！
撕碎他！
将他身上那温暖的光，变成我们仇恨的一部分！
这是他们唯一的目标，是他们苏醒后唯一的本能。
一个身形最高大，似乎是生前军衔最高的怨灵军官，缓缓抬起了他只剩枯骨的右手。它的下颚已经腐烂脱落，无法发出声音，但一股无形的、充满杀伐之气的精神波动，瞬间传遍了整个军团。
——进攻！
“吼！！！”
压抑了近一个世纪的怨念，在这一刻化作了惊天动地的咆哮。数百名怨灵组成的军团，如同一股黑色的山洪，朝着陈玄发起了冲锋。
陈玄站在原地，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不是害怕，他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本来只是地下有点噪音，下来看看，想着把源头关掉就能回去睡觉。结果，搞出这么大阵仗。
看着那群张牙舞爪、形态各异、堪比百鬼夜行的怪物朝自己冲过来，他唯一的念头就是：
“吵死了。”
他甚至懒得挪动脚步。体内的逆天改命盘早已进入了超频运转状态，一股无形的立场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冲在最前面的，是几个速度最快的“金属蜘蛛”。它们节肢划地，快如鬼魅，腥臭的黑气在身后拖出长长的尾迹。
然而，就在它们踏入陈玄身前三米范围的瞬间，仿佛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气墙。
“滋啦——”
一声如同滚油浇在烙铁上的声响，那几个怨灵身上的黑气被瞬间点燃，化作了无形的燃料，被逆天改命盘贪婪地吸收。它们冲锋的势头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量，迅速变得干瘪、透明，最后“嘭”的一声，化作了几缕最纯粹的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后面的怨灵军团看到了同伴的下场，非但没有恐惧，反而被激起了更深的凶性。它们嘶吼着，咆哮着，将更庞大的怨气凝聚起来，化作一波又一波的黑色浪潮，前赴后继地拍向陈玄。
陈玄站在原地，就像是海啸中一块纹丝不动的礁石。
无数怨灵扑到他身前，然后被立场净化、吸收、蒸发。他脚下的地面，仿佛成了一条死亡分界线。线外，是百鬼夜行，群魔乱舞；线内，是绝对的安宁，万法不侵。
陈玄打了个哈欠，睡意又上来了。
他觉得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这群家伙跟无穷无尽似的，虽然伤不到他，但实在是太吵了。他得想个办法，让他们彻底安静下来。
他抬起脚，准备主动走过去，把这群噪音源的“总开关”给关了。
就在他迈出第一步的瞬间，整个怨灵军团的行动突然一滞。那个为首的怨灵军官，猩红的眼眶死死地盯着陈玄，似乎从他这个简单的动作中，感受到了某种足以颠覆一切的恐怖威胁。
它仰天发出了一阵无声的咆哮。
所有的怨灵，在这一刻，停止了无谓的冲锋。它们开始融合。
两个，三个，十个……数百个怨灵，如同融化的蜡像一般，彼此纠缠、聚合，黑色的怨气冲天而起，将整个地下研究所的天花板都染成了墨色。
一个巨大到难以形容的怪物，正在缓缓成型。
它融合了所有怨灵的特征，千手千足，身上长满了痛苦哀嚎的人脸，怨毒的气息凝如实质，让整个空间的温度都骤降到了冰点以下。
这是它们最后的手段，将所有怨念合而为一，发动赌上一切的攻击。
陈玄停下脚步，看着眼前这个正在形成的“缝合怪”，脸上露出了极度不耐烦的神情。
“有完没完？”
他决定不等了。他要回到楼上那个舒服的吊床里，现在，立刻，马上。
他转身，趿拉着拖鞋，朝着来时的阶梯走去。他懒得跟这个大家伙纠缠，只要他回到地面上，把那扇铁门堵上，管它在地下怎么折腾，只要别吵到自己睡觉就行。
然而，他想走，怨灵们却不答应。
那只正在融合的巨大怪物，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一颗巨大的、由数十张人脸组成的头颅猛地从黑气中探出，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了一道漆黑如墨的怨气冲击波。
这道冲击波没有攻向陈玄的背影，而是绕过他，以更快的速度，轰向了那条通往地面的唯一阶梯！
“轰隆——”
一声巨响，碎石飞溅。
整个阶梯通道，被这一击彻底轰塌，被无数巨石和钢筋彻底堵死。
唯一的出口，被封死了。
陈玄回过头，看着被堵死的通道，又看了看身后那个已经基本成型、散发着毁天灭地气息的巨大怨灵集合体，他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那不是恐惧，也不是凝重。
那是一种，假期最后一天发现作业还没写完，明天还要考试的，极致的烦躁。
他只想安安静-静地睡个觉，为什么就这么难？
ps：你猜，是鬼王门卫先到，还是陈玄先被烦到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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