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几张薄如蝉翼、却仿佛重逾千斤的密信抄录纸，连同初步破译的文字，一起摊开在庆王府那间保密书房的桌面上时，屋内的空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小泉、药老、苏婉清，甚至连一向乐天的阿蛮（虽然他看不太懂字，但能感受到气氛），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盯住那些触目惊心的文字。
庆王派来的那位负责密码破译的幕僚，是个瘦削的中年文士，眼神锐利得像刀子。他指着其中一份来自北方边境的信件，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碴：
“此信表面是寻常家书问候，但用约定的密码解读后，大意是：所需‘铁器’五百件，已借‘商队’之名，分三批运抵‘老地方’。‘看门人’（暗指某边将）近日或有调动，请‘东主’（指靖王）早作‘打点’。” 幕僚顿了顿，补充道，“信中提及的‘铁器’，根据上下文和我们之前掌握的一些零星情报推断，很可能指的是制式军械，甚至……是弩箭的部件。”
“嘶——” 小泉倒吸一口凉气，感觉后背发凉，“好家伙！走私军械？还买通了边将？这老小子是想造反啊！” 他仿佛看到了靖王正蹲在地图前，一边搓着“长生丹”，一边盘算着哪天带兵冲进皇宫的美好画面。
幕僚又指向另一份来自江南的信件，面色更加凝重：“这封信语气急迫，是催促一批‘特殊匠人’以及‘最后几味原料’尽快‘入京’，并提及‘工期紧，东主催得急’。信中还暗示，为了确保‘匠人’守口如瓶和‘原料’品质，已采取‘必要措施’。这个‘必要措施’……恐怕不是什么温和手段。”
苏婉清纤手微微握紧，声音清冷中带着一丝怒意：“江南苏家也有产业，从未听闻有如此大规模的‘匠人’集体北迁之事。所谓‘特殊匠人’，恐怕不是寻常工匠，很可能是精通炼丹、冶金，甚至……调配火药之类的异士！而‘必要措施’，极有可能是胁迫其家眷，或者干脆就是以毒药控制！”
药老花白的眉毛紧紧锁在一起，干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显示出内心的不平静：“江南物产丰饶，多奇珍异草，他催促的‘最后几味原料’，恐怕也是炼丹所必需，且极其罕见难寻之物。看来，他的‘长生丹’，真的只差最后几步了。”
阿蛮在一旁听得云山雾罩，挠着头，瓮声瓮气地问：“铁器？匠人？药草？这靖王是要开铁匠铺、招工，还是开药铺啊？咋啥都搞？”
小泉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开什么铺子！他这是要开国！懂不懂！” 他转向幕僚，指着信纸上那句反复出现、如同梦魇般缠绕的暗语，“先生，这句‘丹成之日，大事可期’……他们可曾破译出，‘丹成之日’具体指的是何时？有没有更明确的暗示？”
幕僚摇了摇头，面露难色：“回林神医，此暗语应属最高机密，信中未有明确日期指示。但从江南信件的急迫口吻，以及北方‘铁器’已开始运输来看，这个‘丹成之日’，恐怕不会太远，很可能就在……数月之内。而且……”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从信件往来的频率和内容看，靖王殿下……似乎在以这‘长生丹’为核心，编织一张覆盖南北、渗透军、政、乃至江湖的大网。‘丹成之日’，恐怕不仅仅是指丹药炼成，更可能是指他一切准备就绪，发动……某种行动的标志日。”
“网……” 小泉喃喃重复着这个字，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靖王那张总是挂着和煦微笑的儒雅面孔，只觉得那笑容背后，是无数条看不见的丝线，正从四面八方延伸出去，缠绕向军队、官员、工匠、药材商……甚至可能还有更多他们尚未察觉的角落。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们之前还只是猜测靖王有阴谋，现在，这些密信如同黑暗中的探照灯，将那庞大、精密且正在高速运转的阴谋轮廓，清晰地照射了出来！这不再是模糊的威胁，而是迫在眉睫的危机！
药老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声音沙哑而沉重：“以‘长生’之饵，诱帝王之欲；以丹药之利，结党营私，笼络边将，蓄养死士，网罗奇人异士……其志，绝非仅仅荣华富贵。恐怕，他要的……是真正的‘与天同寿’，以及那万万人之上的权柄！”
“万万人之上？”阿蛮总算听懂了一点，眼睛瞪得溜圆，“那……那不就是皇上坐的那个位子？他想抢皇上的椅子坐？这也太……太大胆了吧！”
小泉没空理会阿蛮的直白惊呼，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得飞快，既有揭开阴谋的紧张，更有一种时间紧迫的焦虑。他看向庆王派来的幕僚，沉声问道：“王爷那边怎么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幕僚恭敬道：“王爷命在下转告诸位，证据链条已渐清晰，但尚不足以雷霆一击。王爷会继续在朝堂周旋，并设法搜集更多实证。当务之急，是务必查明‘丹成之日’的具体时间，以及……那‘长生丹’究竟是何物，有何效用，绝不能让他在太后寿辰或任何其他时机，将此物进献御前，蛊惑圣听！”
小泉用力点了点头，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之前的些许慌乱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取代。
“明白了！”他握紧了拳头，“江南的‘匠人’和‘原料’，北方的‘铁器’和‘看门人’……这老小子南北联动，下得一盘大棋啊！不过，棋下得再大，也得有将军的时候！咱们就在他‘丹成之日’，给他来个当头炮！”
靖王的阴谋轮廓愈发清晰，那根名为“丹成之日”的导火索，仿佛已经咝咝作响，点燃在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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