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泉从王妃的怡然居告辞出来，手里捏着刚开的药方，脸上挂着“神医”的淡然，心里却像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摘星楼！靖王常宿之地！这简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虽然这“工夫”是给王妃扎针换来的。
他看向像尊铁塔一样守在门口、正用警惕目光扫视四周的阿蛮，心里立刻有了计较。
“王总管，”小泉转向一直等候在旁的王管事，扬了扬手中的药方，“王妃娘娘的方子里，有几味药材炮制方法比较特殊，需得现场调配药性方能发挥最佳效果。不知可否借王府药房一用？也省得在下回去再送药过来，耽误娘娘病情。”
王管事看了看药方，上面确实有几味药名旁边标注了“临用捣碎”、“酒淬”等字样。他略一沉吟，便点头应允：“神医考虑周全。药房就在前院东侧，请随我来。” 他又看了一眼阿蛮，“阿蛮壮士是否一同前往？”
小泉笑道：“他得帮我拿些药材，打个下手。这药箱里有些器具，他扛着方便。” 他指了指阿蛮怀里那个硕大的药箱——里面除了几件真的医疗器械，还塞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以增加分量，显得“专业”。
王管事不再多言，转身引路。阿蛮立刻抱着药箱，亦步亦趋地跟上，那副忠犬护主般的模样，倒是很符合“得力助手”的人设。
三人再次穿过花园，朝着前院东侧走去。小泉一边走，一边继续状似欣赏园景，实则默默记下沿途的路径、岔口和岗哨位置。他发现，越靠近前院，那股隐隐约约的奇异药草焚烧气味似乎越淡，而正常的草木花香和熏香气味占据主导。
路过一座假山时，小泉看到侧面有一条被竹林掩映的小径，蜿蜒通向更深处，似乎不是主路。他记下了方位。
不多时，他们来到一座独立的、挂着“济仁堂”匾额的小院前。这里便是王府的药房。比起外面花园的精致，药房小院显得简朴实用许多，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而复杂的药材气味。一名穿着灰色短衫、学徒模样的年轻人正在院中翻晒药材。
“刘三儿，”王管事叫了一声，“这位是林神医，需借用药房为王妃配药。你好生伺候着，神医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取用。” 他又对小泉道，“林神医，您在此配药，有何需要尽管吩咐刘三儿。小的还有些杂务，先行告退，配好药后，刘三儿会引您出府。”
“有劳王总管。”小泉拱手。
王管事离开后，那叫刘三儿的学徒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恭敬地上前行礼：“小的刘三，见过林神医。”
小泉打量了他一眼，这学徒约莫十八九岁，模样普通，眼神却颇为灵动，手指关节处有淡淡的药渍，看来是常摆弄药材的。“不必多礼。我先看看你这里的药材。” 小泉说着，走进了药房。
药房内部宽敞，一排排药柜靠墙而立，贴满了药材标签，中间是配药的长桌和捣药碾子等工具。药材种类颇为齐全，品质看上去也属上乘。小泉一边假装挑选自己方子上需要的药材，一边仔细观察着药柜的排列和刘三儿的动作。
“阿蛮，”小泉挑出几样药材放在桌上，对跟进来的阿蛮道，“你去那边，把‘茯苓’、‘白芍’、还有‘天麻’各取二两过来。茯苓要色白坚实的，白芍要杭芍，天麻要鹦哥嘴的，仔细分辨。”
“哦，好！”阿蛮应了一声，放下大药箱，走到对应的药柜前开始翻找。他认得字不多，但药材形状模样还是能分辨的，小泉特意挑了他认识的几样。
支开了阿蛮，小泉自己也慢悠悠地在药柜间踱步，看似随意地拉开几个抽屉查看药材成色，实则目光快速扫过标签和柜子深处的角落。同时，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刘三儿聊着：“刘三小哥在这药房多久了？这些药材归置得倒挺整齐。”
刘三儿一边帮小泉把选好的药材拿到配药桌上，一边答道：“回神医，小的在这儿三年了。都是按师傅教的规矩摆放的。”
“哦？你师傅是？”
“是太医院退下来的王老御医，王爷特意请来打理府中药事和照看各位主子安康的。”
小泉点点头，心里却想：一个退了休的老御医，能教出对毒理那么精熟的学徒？他刚才在王妃那里，隐约闻到王妃用的宁神香里，似乎掺杂了一味名为“梦陀罗”的、有轻微致幻和依赖性的香料，用量极微，若非他精通《万毒真经》且嗅觉敏锐，根本察觉不到。这王府的药事，恐怕没表面那么简单。
就在小泉一边配药（动作刻意放慢），一边琢磨怎么从这刘三儿嘴里套话时，旁边的阿蛮却突然有了状况。
只见阿蛮猛地捂住肚子，原本黝黑的脸庞皱成了一团，嘴里发出“哎呦”一声痛呼，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药房里格外清晰。
小泉和刘三儿都看向他。
“阿蛮，怎么了？”小泉问。
阿蛮弯下腰，脸上露出极其痛苦且……难以启齿的表情，瓮声瓮气地、带着十二分急切地说道：“泉哥……俺……俺肚子疼！疼得厉害！怕是早上吃……吃多了不消化！俺……俺得去茅房！忍不住了！”
他一边说，一边夹紧了双腿，身体微微扭动，那模样，活脱脱一个下一秒就要“决堤”的倒霉蛋。
小泉先是一愣，随即看到阿蛮偷偷朝他挤了挤眼睛。他立刻反应过来——这憨货在找借口开溜！目的是去探查路径！
他心里既好气又好笑，这借口找得……还真是符合阿蛮“直肠子”的人设！面上却不得不做出关切和无奈的样子：“你这……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忍一忍不行吗？配药要紧！”
“忍……忍不住了！真的！”阿蛮演技爆发，额头上都憋出了冷汗（也可能是真急出来的），“再不去……就……就拉裤子里了！” 这话说得粗俗，但效果拔群。
一旁的刘三儿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嫌弃和为难。让这壮汉在药房里解决？那这药房还能要吗？
小泉“无奈”地叹了口气，对刘三儿道：“刘三小哥，你看这……实在抱歉。可否指点一下茅房所在？让他速去速回。”
刘三儿如蒙大赦，连忙指向院外：“出院子右转，沿着那条小路走到头，再左转，看到一排灰瓦房就是。门口有标识。”
“听到了吗？快去快回！别乱跑！”小泉对阿蛮“严厉”道。
“知道了泉哥！”阿蛮捂着肚子，夹着腿，以一种极其别扭又滑稽的姿势，飞快地“窜”出了药房小院，那速度，一点也看不出是个快要“拉裤子”的人。
刘三儿看着阿蛮消失的方向，摇了摇头，继续帮小泉处理药材。
小泉则一边慢条斯理地捣着药，一边心里盘算：右转，小路走到头，左转，灰瓦房……这个方向，似乎不是通往大门，而是更靠近花园和内院。阿蛮这憨货，可别真的跑迷路了，或者……闯到什么不该去的地方。
药房里的时光似乎变得格外缓慢。小泉磨蹭着配完了药，又让刘三儿取来蜜蜡准备搓成药丸。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阿蛮还没回来。
刘三儿有些不安地看了看门外。小泉也故作担忧：“这阿蛮，怎么去了这么久？该不会是找不到路，或者……肚子疼得厉害晕在路上了吧？”
他这话刚说完，院外就传来了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只见阿蛮大步流星地走了回来，脸上痛苦的表情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满意足？如释重负？还带着点偷偷做了坏事的得意？
“泉哥，俺回来了！”阿蛮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哪还有半点刚才要死要活的样子。
“解决了？”小泉挑眉问。
“解决了！舒坦了！”阿蛮拍了拍肚子，嘿嘿一笑，随即又压低声音，用只有小泉能听到的音量飞快地说道，“俺顺着那路走，过了茅房，又往前探了探。那边守卫多，有条路往西北拐，通着一座很高的黑木头楼，应该就是你说的那啥楼！楼前空地站着四个人，旁边树林里好像还藏着人。路俺大概记下了！”
小泉心头一震，这憨货效率可以啊！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嫌弃”地摆摆手：“解决了就好！赶紧过来帮忙搓药丸！毛手毛脚的，净耽误事！”
阿蛮乖乖地走过来洗手帮忙。
刘三儿见人回来，也松了口气，只当是这粗莽汉子肠胃不好，并未起疑。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小泉将配制好的、用蜡封好的药丸装进一个精致的小瓷瓶里，交给刘三儿，嘱咐了服用方法。随后，便在刘三儿的引领下，带着阿蛮离开了济仁堂，朝着王府大门走去。
走出靖王府那扇沉重的侧门，重新呼吸到外面相对自由的空气时，小泉才真正松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身边扛着药箱、一脸“俺立大功了快夸俺”表情的阿蛮，又回头望了望那巍峨府邸深处，那座被林木半掩的“摘星楼”方向。
路径摸清了，目标确认了。下一步，就是想办法知道，那楼里究竟在炼着什么“丹”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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