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招待所的独立小院，气氛比医院更加凝重。高高的围墙，明暗交错的岗哨，以及无处不在的监控探头，将这里变成了一个坚固的堡垒。林骁手臂的伤口被重新仔细包扎，但这次袭击带来的心理冲击远胜于肉体创伤。
汽车炸弹袭击未遂事件，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军区内部引发了轩然大波。光天化日之下，在军队医院门口针对战斗英雄进行自杀式袭击，这已经超出了内部倾轧或灭口的范畴，近乎恐怖主义行径，是对军队尊严的赤裸挑衅！
总部调查组的权限被提升至最高等级，军区保卫部、警卫团全部动员起来。那名被活捉的司机成了最关键，也最烫手的山芋。
审讯在高度保密和紧张的状态下进行。周铁军和秃鹫几乎寸步不离审讯室外，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林骁被要求留在小院内“绝对静养”，实际上也是另一种形式的保护性隔离。他能感觉到，一股可怕的风暴正在酝酿，而风暴眼，似乎正指向某些令人难以置信的方向。
第三天深夜，周铁军和秃鹫带着一身烟味和浓得化不开的疲惫，来到了林骁的房间。两人的眼神布满了血丝，周铁军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秃鹫则是一副想要杀人却找不到目标的暴躁模样。
“怎么样？”林骁给两人倒了水，沉声问道。他知道，如果没有突破性进展，他们不会是这个状态。
周铁军接过水杯，没有喝，重重顿在桌子上，水溅出来大半。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想平复情绪，但声音依旧带着压抑不住的震颤和愤怒：“司机招了……或者说，他知道的有限，但指向性……太他妈明确了！”
秃鹫猛地一拳砸在墙上，低吼道：“是内部的人！是‘利刃’前期行动预案协调小组的一个参谋！王八蛋！是他把你们出院的具体时间和路线透露出去的！”
林骁的心猛地一沉！行动预案协调小组！那是负责将作战命令转化为具体行动计划、协调各方资源的核心部门！虽然不直接参与一线作战，但却能接触到最详细的行动时间、路径、人员配置等绝密信息！鬼屿任务的泄密，如果源于此，那一切就说得通了！谁能想到，问题出在了指挥链条的如此核心环节？
“是谁？动机是什么？”林骁的声音冰冷。
“张安华，中校参谋。”周铁军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脸上是痛心疾首和无法置信，“动机？狗屁的动机！调查组初步判断，可能是被长期策反，或者有重大把柄被‘夜莺’掌握。他家境一般，但最近一年他妻子名下多了一套价值不菲的房产，资金来源可疑……这个败类！”
张安华……林骁回忆了一下，一个看起来有些沉默寡言、但业务能力很强的中年军官，在几次任务简报会上都见过，负责后勤支援和撤离路线的规划。没想到，隐藏得如此之深！
“人呢？控制住了吗？”林骁追问。
“控制？”周铁军露出一丝惨然的笑，“晚了！就在汽车袭击发生前一个小时，张安华在家中书房‘开枪自杀’了。留下了一份语焉不详的遗书，承认对鬼屿任务泄密负有责任，说是‘工作压力过大，一时糊涂’，把所有的锅都背了！”
自杀灭口！又是这一套！但这次更加干脆利落，几乎掐断了顺着协调小组往上查的最直接线索！
“现场勘查呢？有没有疑点？”林骁不甘心地问。
秃鹫咬牙切齿地说：“现场做得天衣无缝！遗书笔迹初步鉴定是真的，枪上只有他自己的指纹，门窗完好，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保卫处的初步结论是……自杀身亡。”
天衣无缝？林骁心中冷笑。越是完美，越说明问题。对方显然有一套成熟的灭口流程，能在关键时刻迅速切断线索，并用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来结案，平息内部的进一步追查。张安华的死，既是断尾，也是警告，更是对调查方向的一次成功误导——让所有人都以为，泄密的源头已经找到，事情可以告一段落了。
“调查组和上面就信了？”林骁皱眉。
“信？”周铁军眼中寒光闪烁，“总部调查组的张副组长拍了桌子，明确表示不信！张安华最多是个被推出来的替死鬼，甚至可能只是个执行者！他一个人不可能完成这么周密的泄密和后续的灭口安排！协调小组内部，甚至更高层，肯定还有‘夜莺’的人！但是……”
他顿了顿，语气充满了无奈和愤怒：“没有证据！张安华一死，线索就断了。而且，上面有压力，要求尽快结案，稳定军心。毕竟，一个中校参谋叛变自杀，传出去影响太恶劣了。有些人想捂盖子！”
林骁沉默了。他理解周铁军的愤怒和无奈。内部的敌人不仅狡猾，而且拥有相当的权力和资源，能够影响甚至操纵调查进程。张安华的“自杀”，是一次成功的壁虎断尾，也是一次凌厉的反击。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林骁看向周铁军。
周铁军目光锐利地看着林骁：“林骁，张安华虽然死了，但他这条线肯定还有没清理干净的地方。调查组会明面上按照‘自杀’结案，但暗中的调查绝不会停止。而你……”
他压低了声音：“你是‘夜莺’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两次动手都没成功，绝不会罢休。但同时，你也是我们最好的诱饵和突破口。张副组长有个计划，需要你配合。”
“什么计划？”
“示弱，并且，给他们一个看似能彻底解决你的机会。”周铁军的语气带着决绝，“我们会对外宣称，你因连续遭遇袭击，心理创伤严重，需要转移到更隐秘、更专业的战时疗养中心进行长期治疗。实际上，我们会布下一个陷阱……”
背叛的阴影已经笼罩下来，张安华的名字像一根刺，扎在每个人的心里。但这也意味着，敌人被逼得露出了更多的破绽。接下来的斗争，将从明处的厮杀，转入更深的暗影之中，比拼的是耐心、意志和智慧。
林骁看着周铁军和秃鹫眼中坚定的目光，缓缓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连长，秃队，我听你们安排。”
既然退无可退，那便迎头痛击。在这片被背叛阴影笼罩的战场上，他必将用敌人的鲜血，洗刷这份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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