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潮湿、绝对的黑暗。
林风在狭窄的通风管道中艰难地爬行，每移动一寸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
口中弥漫的血腥味和耳边持续的嗡鸣提醒着他刚才的爆炸有多么致命。
先驱者作战服多处破损，内部生命维持系统发出低电量警报，而那支能量引导器更是黯淡无光，核心晶体布满细微裂纹，仅能维持最低限度的共鸣。
身后的机库废墟已被远远抛下，寂静中只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和身体摩擦金属壁的回声。
他不知道爬了多久，时间在黑暗中失去了意义。
脑海中反复闪现着最后的画面：白炽的能量洪流、汽化的掠夺者、以及监控屏幕上那惊鸿一瞥的“伊甸”景象——巨大蜂巢结构、紫色平原、机械军团……
“公司”的核心净土为何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一个被毁灭的抵抗军哨站屏幕上？是陷阱？还是某种无意的信息泄露？
“织网者”在寻找“钥匙”……“公司”不是最终敌人……“摇篮”深处的“沉睡者”……
破碎的信息如同漩涡，搅得他头痛欲裂。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像是有针在扎。
他必须找到其他人，必须把情报送回去。
管道开始向上倾斜，前方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非自然的光亮，还有隐约的人声。
林风精神一振，咬牙加快速度。
光亮来自一个管道壁上的检修口，声音正是从外面传来。
他谨慎地靠近检修口边缘，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下面是一个较小的、布满陈旧管道的次级设备间，应急灯提供着昏暗的照明。
夜枭小队和周维清、秦琬、铁砧都在那里！
他们似乎刚刚抵达，正在焦急地检查着一个类似出口的厚重阀门，阀门被从外部卡死了。
铁砧正在用蛮力尝试撬动，但效果甚微。
众人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担忧，显然是在担心他的安危。
“我在这里。”林风用沙哑的嗓子发出声音，同时敲了敲检修口的金属盖。
下面的人瞬间警觉，武器齐刷刷指向声音来源。
铁砧猛地转身，独眼在昏暗中锐利地扫过。
“林风？！”秦琬第一个听出他的声音，惊喜地喊道。
夜枭打了个手势，山雀敏捷地攀上管道，协助林风从检修口艰难地爬了下来。
他刚落地，腿一软，险些摔倒，铁砧一把扶住了他。
看到林风浑身是伤、作战服破损、嘴角还残留着血痕的狼狈模样，众人心情沉重。
“你怎么样？”周维清立刻上前，和秦琬一起用便携医疗设备为他检查。
“死不了…”林风喘着粗气，“引导器…可能坏了。发电机…炸了。掠夺者…全灭。”
言简意赅，却让众人能想象到那场爆炸的惨烈。
夜枭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复杂，既有敬佩，也有后怕。
独眼的铁砧则默默递过来一个水壶。
“门被卡死了，可能是外面的结构塌了。”夜枭指向那个阀门，“我们被困住了。”
林风靠在管壁上，感受着秦琬注射的镇痛剂和营养液带来的微弱舒缓。
他环顾这个设备间，目光落在墙壁上那些老旧的、似乎还能工作的管线和控制盒上。
他回忆起在“守护者”之厅和寂静档案馆的经历，那些远古设施的能量流似乎有某种共性。
“试试…这个。”他虚弱地抬起手，将几乎报废的引导器尖端，抵近墙壁一处能量管线汇聚的节点。
他集中残存的精神力，不是引导能量，而是尝试感应。
引导器核心那布满裂纹的晶体，发出微乎其微的脉动。
几分钟令人窒息的等待后，墙壁内部传来一阵微弱的“咔哒”声，紧接着，旁边一个看似废弃的控制面板突然闪烁了几下，亮起了黯淡的指示灯！
面板上显示出一幅简陋的局部结构图，其中一个点正在闪烁——正是他们所在的设备间，而另一条原本未标注的、通往侧翼的维护通道被标记了出来！
“有路了！”周维清惊喜道。
夜枭立刻根据地图指示，在堆满杂物的角落找到了一个隐蔽的手动旋钮。
众人合力转动，一扇伪装成墙壁的暗门缓缓滑开，露出后面狭窄但可通行的维护通道。
“你怎么办到的？”秦琬惊讶地看着林风手中的引导器。
“它…好像能…和这些旧设施…简单沟通…”林风自己也感到意外，这似乎是引导器受损后与“火种”协议产生更深层次连接而意外触发的功能，但极不稳定，且消耗巨大。
他感到一阵眩晕。
新的通道同样充满未知，但总比困死在这里强。
队伍再次出发，由夜枭和铁砧打头，林风被搀扶着走在中间。
通道蜿蜒向上，似乎通往山体更高处。
空气中开始出现微弱的空气流动，带着一丝丝草木腐烂和湿润土壤的气息——这是久违的、属于地表的气息。
希望在前方隐隐浮现。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看到一个出口亮光时，走在最前面的铁砧突然停下，举起拳头。
他侧耳倾听，独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夜枭也察觉到了异常，打了个手势让所有人安静。
林风屏住呼吸，努力感知。
除了风声，他似乎听到了一种极其细微的、密集的、仿佛无数细小金属片在摩擦的“沙沙”声，正从出口方向传来，并且越来越近。
那声音，不像任何已知的变异体或机械…
那“沙沙”声如同潮水般从通道出口方向涌来，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
不是生物的爬行，更像是无数细小的金属部件在高速摩擦、碰撞。
“后退！找掩体！”夜枭低吼一声，声音在狭窄的通道内显得异常紧绷。
队伍迅速后撤，依托通道转弯处的天然岩石结构作为屏障。
铁砧将那块从“猎犬”残骸上拆下的复合装甲板死死抵在身前，独眼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林风强忍剧痛，将几乎失效的能量引导器横在身前，周维清和秦琬紧靠岩壁，屏住呼吸。
下一刻，一片银黑色的“潮水”从通道尽头的亮光处涌入！
那是由成千上万只指甲盖大小、形如甲虫的微型机械体组成的洪流！
它们通体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复眼部位散发着微弱的红光，移动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所过之处，连岩石表面都被啃噬出细微的痕迹！
“是‘清道夫’的微型单位！”秦琬通过探测器辨认出来，声音带着惊恐，“它们负责环境清理和微观侦察…怎么会聚集这么多在这里？！”
这些微型机械甲虫显然发现了他们，洪流瞬间分流，如同有生命般沿着通道的墙壁、顶部和地面蜂拥而至！
它们没有强大的攻击武器，但数量庞大，一旦被淹没，后果不堪设想！
“开火！”夜枭下令。
步枪子弹和能量光束射入虫群，瞬间击碎数十只，爆开细小的电火花。
但对于庞大的虫群来说，这点损失微不足道，缺口瞬间被后续的机械甲虫填补。
铁砧怒吼着挥舞动力锤砸向地面，冲击波震碎了一片甲虫，但更多的立刻涌上。
几只甲虫爬上了他的腿甲，发出刺耳的刮擦声，试图寻找缝隙钻入！
“它们想分解我们！”山雀一边射击一边喊道，声音变了调。
林风试图激活引导器的范围净化场，但能量严重不足，只勉强在身前形成一层微弱的光晕，逼退了最前方的几只甲虫，光晕便剧烈闪烁，即将熄灭。
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精神力的透支到了极限。
就在这危急关头，周维清突然大喊：“不对！它们的目标…好像不是我们！”
只见大部分的机械甲虫并未执着于攻击他们，而是如同被某种更重要的指令吸引，疯狂地涌向通道一侧的岩壁！
那里有一片不易察觉的、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苔藓状真菌群落，呈现出不正常的荧光紫色。
甲虫群扑到真菌群落上，开始疯狂啃噬，同时释放出某种高频振动波，真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分解，化为细小的尘埃被甲虫吸收。
完成清理后，虫群毫不停留，继续向着通道深处涌去，对林风等人似乎失去了兴趣，只留下少量单位对他们保持警戒性的包围。
“它们在…净化‘腐化’物质？”秦琬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不像普通的‘清道夫’…”周维清盯着探测器上虫群的能量信号，眉头紧锁，“它们的协同模式…更高效，更…有目的性。信号特征…有点奇怪，夹杂着一种非常微弱的、非标准的谐振波。”
趁着虫群主力通过的间隙，包围他们的少量甲虫也被众人合力清除。
通道暂时恢复了安静，只留下满地细碎的金属残骸和那片被清理干净的岩壁。
劫后余生的众人面面相觑，心有余悸。通道内只剩下彼此急促的心跳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沙沙”余音。
“这些鬼东西…行为反常。”夜枭擦拭着额头的冷汗，“‘公司’的机器人什么时候开始兼职环境清洁工了？而且…好像对我们兴趣不大？”
林风靠在岩壁上喘息，回想着虫群那高效而冷酷的清理过程，以及周维清提到的异常谐振波。
他心中一动，再次集中残存的精神力，通过引导器尝试去感知空气中残留的、那些甲虫留下的能量痕迹。
一瞬间，他仿佛捕捉到了无数细碎、混乱的低语碎片，并非声音，而是某种信息流的回响：
…污染节点…坐标…清除…优先级…
…非授权生命体…威胁等级…低…忽略…
…主指令…净化路径…向东南…
…异常信号…检测…类似…‘母体’…归档…上报…
信息碎片转瞬即逝，但林风捕捉到了关键点：“净化路径…向东南”！这正是他们要去的方向！
而且，“异常信号…类似‘母体’”？“母体”是指什么？是指“火种”协议，还是…“织网者”？
这些机械甲虫的行为，似乎受到一个更高级、且目标可能与“公司”常态指令不同的意志在引导！
“我们必须跟上它们。”林风突然开口，声音虚弱但坚定。
“什么？跟着这些鬼东西？”山雀难以置信。
“它们…被引导向东南方向净化一条路径。”林风简要分享了他感知到的信息，“这可能…是唯一相对安全的通道。而且…我想知道…是谁在引导它们。”
这个决定极其冒险，但考虑到外面的危险和未知的路径，或许这是唯一的选择。
夜枭权衡片刻，咬牙点头：“赌一把！保持距离，绝对隐蔽！”
队伍小心翼翼地跟上虫群远去的方向。
通道开始向上延伸，逐渐变得宽敞，人工开凿的痕迹越来越多，最终连接到了一个巨大的、废弃的地下储水罐内部。
罐体锈蚀严重，顶部部分坍塌，露出天空和垂落下来的藤蔓。
这里已经是裂谷的边缘地带。
从罐体的裂缝向外望去，可以看到那片银黑色的机械甲虫洪流，正沿着一条干涸的河床，如同一条金属河流般，坚定不移地向东南方向移动。
它们所过之处，所有不正常的紫色真菌、扭曲的植被甚至一些小型的变异生物，都被迅速清理一空，留下一条诡异的、被“净化”过的路径。
更令人震惊的是，他们看到远处天空中，有几架“公司”的“秃鹫”无人机低空掠过，似乎也在巡逻，但它们对下方那条显眼的机械洪流视若无睹，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样！
“无人机…看不到它们？”秦琬感到不可思议。
“不是看不到…”周维清分析着探测器数据，“是虫群释放了一种…高度模仿环境背景的伪装信号，欺骗了无人机的识别系统。这种技术…非常高超。”
是谁，能如此巧妙地操控“公司”的机械单位，并让“公司”的侦察系统失效？是“织网者”的渗透？还是…别的势力？
跟随着这条被“净化”的路径，小队的行进出乎意料地顺利。
几乎没有遇到强大的变异体，连辐射水平都明显低于周边区域。
这短暂的喘息之机，让众人得以处理伤口，恢复些许体力。
几个小时后，天色渐暗。
机械洪流的速度似乎慢了下来，最终涌入前方一片更加浓密的、由巨大变异乔木组成的森林边缘，消失在了黑暗中。
路径到此为止。
小队在森林边缘停下，不敢贸然进入。
前方传来阵阵令人不安的野兽嚎叫和窸窣声，显然那片森林并非善地。
“它们进去了…目的地是森林深处？”夜枭观察着地形。
林风感到手中的引导器微微震动了一下，核心晶体上的裂纹似乎吸收了一丝环境中游离的能量，恢复了一丝极微弱的感应。
他指向森林深处一个隐约的山峦轮廓：“那个方向…有微弱的…共鸣。和档案馆的感觉…有点像，但更…原始。”
那里，很可能就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那个稳定信号源的所在地。
也是那些被引导的机械甲虫的最终目的地。
然而，森林中传来的危险气息，以及那些行为诡异的机械甲虫背后的谜团，让前路充满了未知。
是跟随这最后的线索，进入危机四伏的森林，去寻找可能的盟友或答案？还是另寻他路，面对更不可测的废土荒野？
林风看着手中那丝微光闪烁的引导器，又看了看疲惫但眼神坚定的同伴。
“休息一晚。”他做出决定，“明天清晨，进入森林。”
夜幕降临，废土的星空冰冷而璀璨。
众人在森林边缘一个相对隐蔽的巨石下轮流守夜休息。
林风靠着岩石，感受着引导器那微弱的共鸣，心中思绪万千。
“火种”、“织网者”、“公司”、被引导的机械……
越来越多的线索交织在一起，指向一个越来越庞大和复杂的真相。
而他们，这支伤痕累累的小队，正步履蹒跚地走向这个真相的核心。
前方的森林黑暗中，仿佛有无数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
林风握紧了手中的引导器，那微弱的共鸣，既是希望，也是通往更深黑暗的指引。
喜欢深渊巡游者请大家收藏：(m.aikandushu.com)深渊巡游者爱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